第二十六章 真是絞腦汁
嘴上這樣說著,她心裡可不這麼想。阿浣朝她背影翻了個白眼,緊緊跟在身後。
顧老爺不在家,書房微敞著,外面也沒有人守,顧清正大光明的走了進去。書架後面傳來窸窣的聲音,她探目看去,原來是管家在擦拭架子。
「三小姐又來拿書?」
還未等顧清說話,管家已經將她心裡看了個透。
好吧,無奈聳聳肩,她已經是書房裡的常客了。
「怎麼不吩咐其他人來打掃?還勞得管家你親自動手。」
「自己動手就好了。更何況,書房是老爺的處理公事的地方,有一些文件尤其重要,若是讓其他人來收拾,我還不放心呢。」管家放下手裡的雞毛撣子,書架子清理完畢,又走到書案前整理。
顧清點點頭,算是回應了他,接著左逛逛右看看,在書架子上面翻來找去。
「三小姐在找什麼?老奴記得你上個月借出去的書到現在都沒有還回來,老爺上次還跟我念叨著,這次又想借什麼?」管家翻起舊賬來,絲毫不給她留情面。
顧清正一排排找著書籍的手一頓,嘴上一撇,心裡故作不屑,不就是幾本書嘛,真是斤斤計較。
「最近突然想學詩詞,來找一找有沒有關於這方面的書。」仍乖乖回答道。
「詩詞啊?這個很考腦力的。」言外之意就是,三小姐呀,你沒那個腦力就別白費力氣了。
嘴角無力的扯了扯,為什麼連他都這樣認為?
「如果小姐你實在想學的話,老奴出錢幫你請個夫子吧。」管家說完后還厚實的笑了笑,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出的真好,完全不顧及顧清的感受。
「……」
「不過到時還是得跟老爺報銷,我總不能白花銀子啊。」
「……我自學,可以的。」半天才從牙齒縫裡擠出這麼幾個字,顧清氣的牙痒痒,看來她非得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來讓他們瞧瞧。
翻來翻去,她在架子的第三層上找到了一本《靈玉詩集》,隨意翻了兩三篇,裡面正好是對仗工整,字句優美的古詩詞。顧清滿意的笑笑,將書上的灰塵擦拭乾凈,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裡,準備一聲不吭的離開書房。
管家可不傻,一眼瞥到她躡手躡腳的樣子,若無其事說道:「這次可得把書還回來,不然老爺又會怪我整理不周。」
顧清吐了吐舌頭,才不會回答他,轉眼就抱著書籍美滋滋離開了。
月上柳梢頭,房間里的燭火還沒有熄滅,書籍上映出了寥寥的火光,顧清打著呵欠,百無聊賴看著書。
瞌睡蟲已經爬上了她的腦門,左手側還放著一碗核桃粥。今日乖巧的在書案前認真看書,玉娘還甚是意外,覺得自己女兒是看的醒悟了,希望能做一個得體的大家閨秀。
而實際上卻是,滿篇的古詩文和註釋看的顧清眼睛花,她望著書頁,翻也未曾翻過一篇,腦子裡胡思亂想起來。
不知道在宴會上會不會看見那個他?滿心期冀,就是為了能見他一面。自七夕夜偶然一瞥后,短短一眼卻經久不忘,顧清覺得,她是喜歡上他了。
四天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就到了相府宴會的日子。
顧清還未經得玉娘的同意,只隨意說了一句要與阿浣出去逛逛,看看街坊上是否有新進胭脂之類的玩意兒。
她執意要出去,玉娘也沒有法子能攔住。不過看著銅鏡前的女兒,她詫異問道:「今天怎麼突然打扮起來?」
果然,顧清手上正拿著一隻梨花簪,左看右看,就是不知道該插在髮絲哪邊。
生怕玉娘窺探了自己的小心思,她故作漫不經心說道:「我好歹也是顧府的小姐,注意點形象,打扮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你一個女兒家家的,四處去玩總歸是不好。」玉娘勸道,「索性在家裡陪我納鞋底吧。」
又是納鞋底?房間里都存了一大柜子的鞋底,各個款式,各個顏色,應有盡有。
「得了啊。」顧清擺擺手,將發簪隨意插在發間,也不管它好不好看,先逃離這裡要緊,「母親,你也別納鞋底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該打理一下,昨兒個我還看見裡面長了野草。而我呢,出去見見世面,看看有沒有哪家中意的公子哥兒,好帶一個回來讓你見見。」
話剛說完,還沒有等玉娘反應過來回答,顧清就拉著阿浣急匆匆跑了出去。
這幾天細細算來,那本詩集她也看的差不多了,雖然也打了些幌子,但腦子裡還是有印象的。她和阿浣此次出行,沒有乘坐顧府的馬車,兩人決定悠閑漫步到相府。
路過一片池塘時,裡面的荷葉無人打撈,已經枯萎,顧清突發奇想,看了那麼多詩,她想即興一首,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天賦。
阿浣搖搖頭,連眼神里都透露著不相信。
「咳咳。」讓她姑且想想,這池塘里有什麼?枯荷葉,池水,小魚小蝦?嗯……還有浮漂?
阿浣在顧清身後站立許久,一開始看她神情還帶著思量的意味,時間愈久,愈發現她好像沒什麼感覺,沒有說話,說她在思考吧,也不像。
「小姐?你想出來了嗎?」阿浣小聲問道,又怕打擾她的思路。
停了半晌,那些字眼在腦袋裡轉了好幾圈,硬是拼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小姐?」阿浣又喚道。
顧清清了清嗓子,虧她白看了那本詩集,輪到用時卻什麼也不知道。
「……我們先走吧,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一會去相府該遲到了。」
於是趕緊轉移話題,她想遠離這個自己挖出來的坑。
「小姐你不是說要即興一首嗎?」
顧清甩動著小腿不停往前沖,阿浣小跑上來,毫不掩飾的嘲笑著問。
心裡默默嘆息一句,這丫頭,怎麼看不懂她的意思?非要明說出來傷面子么?
「你也知道的,我肚子里就那點墨水,得省著點用。」
「哈哈。」
顧清終於承認后,身後傳來了阿浣的笑聲,她只能無力的攤攤手。
走了半柱香的時辰才來到相府所在的街道,整條街都是攢動的人頭,猶如長龍的人群蜿蜒到結尾,個個臉上喜笑顏開,都在談論著相府宴會的事。
「聽說這次宴會上有一個絕美的歌女?」
「可不是嘛。這歌女原本是美人坊的人,後來被丞相給買了下來,也就算是相府的人。」
「丞相把那歌女買了?這又是為何?」
「哈哈,任誰也難過美人關啊……」
眾人七嘴八舌,在人群中泛泛而談,顧清跟在他們身後排著長隊,也伸長了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
「誒這位小哥,你可知今日相府為何設宴?」她拍打了前面一個男子問道。
那男子轉過頭來,模樣文縐縐的,想來是一介書生,說起話來更是溫聲細語,「這丞相的心思,我們哪裡知道?」
「呵呵,也對,打擾了。」
此時已經是日上三竿,顧清踮起腳尖望了望,不知道這隊伍要排到什麼時候。
隊伍的右側,時而有三三兩兩的人搖頭嘆息走過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顧清想,這應該是過不了關的人吧,看他們失望的神情,就知道有多想進入相府參加宴會。
丞相慕容,雖年紀輕輕,卻極為愛惜人才,且手下培養了一批優秀的棟樑之才,他們皆遍布在朝堂或商業,為這個國家出國出力。
他皇恩浩蕩,位高權重,仍心懷百姓與天下,兩袖朗朗清風,滿懷赤誠之心。
也正是如此,才有無數人想要踏破相府的門檻,為了自己一點點突出的才能,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希望能得到重用。
顧清心裡漏了一拍,肚子里的墨水不夠用怎麼辦?到時要是作不出來詩,不就成了笑話嗎?
阿浣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在她耳邊問道:「小姐,你要是答不出來詩,會不會被別人笑?」
「盼我點兒好。」
心裡沒底。她咽了咽口水,又望了一眼前面的隊伍,約摸十個人的樣子,馬上就輪到她了,突然莫名緊張起來。在旁人面前丟了臉她倒覺得沒什麼,可如果慕容在旁邊,而她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才叫不像活了。
重重的吸一口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
顧清捏了捏臉頰,勾出一個大笑臉來,加油加油,車到山前必有路嘛,她也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隊伍變得越來越短,從十個人漸漸變為七個人,五個人,到現在都……一個人。
相府大門緊閉,府門的右側放著一架書案,旁邊坐了一位先生,站立在一側的應該是書童,這是這次即興作詩的考官吧。
在書案的里側,還放了一面屏風。
正在前面作詩的是那位書生,看他皺眉深思了一會,從嘴裡慢吞吞突出一句話來。
書生與隊伍隔了一定的距離,顧清聽不見他說了什麼,只知道在書案前的先生滿意的點點頭,把那句詩在紙上寫了下來,然後交給身側的人,遞給了一旁的屏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