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學校的生活

八十年代的天氣四季格外分明。明凈的天空似乎被清洗過一樣，棉絮般的白雲隨意飄灑，清風裡呼一口氣息，讓人神清氣爽。爆竹的氣息還在空氣中瀰漫，花燈也還沒有完全撤下，春的腳步已經悄然來臨。溫暖的陽關無私溫柔灑向大地，泥土已經開始解凍，踩上去軟乎乎的，使勁踩還能踩出深深的腳窩，雪藏了一冬天的人們開始出來享受大自然的恩賜，大街上，院子里的人穿梭往來，這個世界又喧鬧起來——各行各業，各盡其責，忙碌的一年又開始了。

過了十五，孩子們開學了。妞的哥哥，姐姐，穿戴整齊，繫上紅領巾神氣的走了。妞不知道城裡的學校是什麼樣子。村裡的教書先生沒給妞留下好的印象，妞不願意去上學，自由的生活，才是最嚮往的。妞等快晌午的時候總會，坐在門前的大石板上，躺在母親的腿上，母親用火柴棒在給她掏耳屎，溫暖的陽關照著她的臉龐，身軀，她感受到了無比的溫暖，無比的愜意。母親掏耳屎特別舒服，借著這暖烘烘的太陽，妞幾乎要睡著了。

過了年的妞已經六歲，父親意識到不能讓她像驢駒子一樣，四處亂跑了。父親決定要送妞上幼兒園了。妞一開始是很抗拒，總是在父親下定決心時藏起來。過了正月，說什麼也不能再拖延了。妞一大早就被父親強行抱上自行車，妞極力扭動著，跳下來，父親伸出巴掌，妞一動不動的和父親對峙著。母親趕來把烤好的干饃饃裝在妞的口袋裡，哄著妞：「聽話，看人家要打你！」妞從口袋裡扔出饃饃，賭氣的默默任眼淚落，父親的巴掌真要落下來了，重重落在妞的臉上，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母親一把摟過來摸著妞的臉說;」看都有手指印了，叫你不聽說!」儘管如此，倔強的妞如女戰士一般巋然不動。院子里不僅僅是妞，不願意去的孩子還有很多;李夏，浩博，麗華......鬼哭狼嚎般和家長們上演生死別離。可學是終究要上的，各自的母親用獨有的母愛滅掉了熊熊大火，孩子們兜里裝著，手裡拿著誘人的零食上路了。孩子們由父親去送，五個孩子，一輛自行車，車杠上擠了倆，後座上坐了倆，妞踩在腳鐙子上，父親把著方向，雄赳赳，氣昂昂的向學校進發。

走進那扇黑漆漆的大門就是幼兒園了，幼兒園是個四合院，比村子里的學校大的多，分了好多班，院子里還有很多玩具設施，滑梯，鞦韆，滾筒，都是妞沒見過的。妞愛玩兒鞦韆，母親把繩子捆在樹上，妞能玩兒一天，可這裡的鞦韆是用鐵鏈做的，鐵鏈連接著一塊板子，坐上去不硌屁股。妞最愛盪鞦韆，盪得好高也不怕，風在耳邊呼呼吹過，妞想盪到天上去。可幼兒園的小朋友多，鞦韆是要輪著玩兒的，總是還沒有輪到就上課了，妞很是懊惱，上課時就想著怎麼出去再玩一會兒。

妞終於想了個好辦法，課上到中間，妞舉手;」老師，我要出去撒尿！」得到老師的應允，妞歡快的像只兔子，跳著就出去了，空曠的院子里寂靜無聲，所有的玩具都向她招手，妞徑直跑向鞦韆，玩兒了一會兒不過癮，妞突然想起男孩子站著盪，妞也站在板子上搖動身體盪起來，沒站穩的腳滑了一下，手一松，妞和鞦韆一起盪了出去，妞重重得摔在地上，妞嚎啕聲引來老師，妞的鼻子摔出一個豁口，剛來沒多久的妞就又被送回了家。

沒有痊癒的妞就急著要到幼兒園去，不僅僅是幼兒園的玩具吸引她，而是她想念王老師了。王老師年紀比母親大，但很白凈，齊耳的短髮，會笑的眼睛，當妞怯生生邁進教室時，王老時伸出的手讓妞感到特別安全，帶著體溫的暖，猶如母親一直暖到妞的心裡。王老師從不打人，小朋友做錯事連嚇唬都不嚇唬。每天中午小朋友都要休息一會兒，然後起來喝水。妞最盼望喝水，因為喝水的杯子很漂亮，有塑料的，有瓷的，瓷杯上貼著很多圖案，帶花色的還有故事的。大家都想擁有帶圖案的瓷杯子，但表現好的才發瓷杯子，老師讓睡覺的時候誰都不準睜開眼睛，妞趴在桌子上假裝眯著眼，模糊中老師端著一個大盆兒，盆兒里滿登登是杯子，老師過來妞趕緊閉眼，當每次睜開眼時，都是妞心儀的瓷杯子。杯子里就是白開水，妞卻覺得無比甘甜。

王老師踏著風琴叫孩子們唱歌，教孩子們跳舞。妞很聰明不多時日妞就學會很多本事。但妞的算術非常不好。往往數完十個指頭，妞腦子裡還是一團亂麻，可是小朋友們找老師判了紅紅的對勾出去玩兒了，妞不管了蒙了幾個數字給老師遞了過去，王老師哈哈大笑一陣，掐掐她的臉特赦她出去了。妞也許年齡小的緣故，不知道王老師為什麼對她的要求和別人不一樣，對她幾乎到了縱容的地步，尤其學習上，王老師從不苛求。

算術測驗，妞考了零分。零分又怎樣？妞是沒有概念的，興沖沖的把卷子遞給母親。母親坐在院子里幹活計，旁邊是麗華的母親，她們在嘮家常。母親接過來皺起眉頭，看看旁邊麗華媽手裡麗華的卷子是鮮紅的一百分，妞的母親臉上立馬露出慍色，揪起妞就要打，麗華媽拉著麗華趕緊回家。妞不知母親為啥要生氣，妞第一次知道零分是個不好的分數。可無論如何努力，這些謎一樣的數字妞就是猜不透。

轉眼六一節就要到了，學校里排了很多節目。妞被分配打鈴鼓。小小的鈴鼓打出歡快的節奏，打走算術的煩惱，這幾天小朋友不學習，就練節目。排練時老師才把鈴鼓搬出來，不練時老師收齊來鎖在一間黑屋子裡。妞天天趴在黑屋子的窗戶上看，可裡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妞就盼著六一快點來吧！

「六一」是歡快的，一早母親就煮了很多雞蛋，哥哥穿戴整齊，母親在他的兜里塞了雞蛋和五角買冰棍的錢，哥哥急匆匆得和同學走了，妞在床上急得直跺腳，幼兒園發了服裝，是妞從沒穿過的紗紗裙，鵝黃色的非常漂亮。還有一個綉著好寶寶的白色小圍裙，統一的白色發卡上綁著紅色的頭紗，妞第一次穿這麼洋氣得衣服，異常興奮。妞穿戴好覺得宛若仙子，她真想和陽陽比一比，可她和陽陽不在一個幼兒園。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是一個裝扮，她們被裝上了卡車，卡車被打扮的和新娘子一樣花哨，人們叫它彩車。妞和小朋友被彩車拉著在街上遊行，遊行的隊伍有很多，坐著彩車的是幼兒園的，徒步的整齊劃一的隊伍是小學生們，一樣的服裝一樣的神采，一樣的紅領巾，他們高舉花環喊著口號，穿過大街小巷。妞看不見隊伍里的哥哥，但相信哥哥一定在裡面，所以妞站起來大聲喊：「哥哥，哥哥！」王老師這次真生氣了，呵斥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