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休整生息的兩天周末過後，就是繁忙的星期一了。本來這是殷玲教授的課，但是卻令得很多翹首以待的同學們失望了，殷玲教授並沒有出現。

這不是殷玲教授的風格。

要知道在北音，殷玲教授可是出了名的敬業，若非極端特殊的情況的話，是不輕易下「火線」的。這樣的放同學們的鴿子委實有點奇怪。

但是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從不放學生鴿子的殷玲教授，居然放了同學們整整一個星期的鴿子。

有敏感的同學感覺到了，殷玲教授肯定出事了。

院方讓另外一個教授頂了殷玲教授的課，但同學們還是喜歡上殷玲教授的課。主要是殷玲教授該嚴厲的時候嚴厲，不嚴厲的時候很是和藹可親，而且她的教學方法幽默風趣，容易讓人一下子就進入音樂的殿堂，對於大多數同學而言，殷玲教授的課非但沒有枯躁乏味，反之有趣得緊。

於是大家想到了劉玉鋒，他不是殷玲教授的官宣弟子嗎？於是便有同學跑去問他了。劉大才子正抓緊時間補自己落下的課，正火急火燎的抄著筆記呢。頭也不抬，不耐煩道：「殷老師怎麼了，你們怎麼不問江老師去，我怎麼知道？」

周邊的同學都很驚訝地看著他。

劉大才子收了筆記狼狽的逃離圖書館。

外面，那個嬌俏可愛的小女朋友正在等著他。

想想這幾天，沒有看到殷老師，自己好像覺得輕鬆好多。是啊，平日里殷老師兩隻眼睛像探照燈似的牢牢的緊著他，整整盯了三年了，一點自由都沒有。這下多好了，終於可以掙脫殷大媽的管制，終於可以恢復自由身了。

劉大才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挽起了小女朋友的手。

黃芳芳道：「玉剛，你聽說了嗎，你的老師好像有好幾天都沒來上課了。」

「可能她有事情吧。」他漫不經心道，「殷玲教授平日里都很忙的，還有一些學術研究之類的，我們有時候也找不到她。」

黃芳芳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很會察顏觀色，見劉大才子臉色不郁，忙轉移話題：「哦，那就好。這幾天也真是的，整個系都在找殷玲教授，讓人覺得沒了殷玲教授，地球不會轉似的，這也太小看我們北音了吧。我們北音除了殷玲教授，還有其他好多資深教授啊。」

語氣是不滿的，因為殷玲教授是最反對她與劉大才子在一起的人，她不恨才怪呢。

劉大才子沒有出聲。

黃芳芳便拿出兩根棒棒糖來，遞過一根給他：「給你的。」

他搖頭：「我不喜歡吃甜食。」

「不行，我給你的，你一定得要。」戀愛中的女孩子執拗得很，「快點了，快拿著，我的手都舉酸了。」

他搖搖頭，含笑無奈接過。其實這樣會小鳥依人，會撒嬌的女孩子他還是很喜歡的，不像雁行千里，清冷孤傲似一陣風，他連抓都抓不住。

奇怪，怎麼又想起雁行千里來了，他不是已經在漸漸的淡忘她了嗎？

「中午吃什麼？」他甩了一下頭，甩掉這樣的想法，轉頭問身邊的小女生。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出了校園，走到學院後邊那一條食街上。

小女生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你落下的課呢，都補上去了嗎？」

她知道他為了她的病，落下了好多課，要是換成別人，愁都愁死了，但是，他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的憂慮。

「沒事。」他笑道，頗有自信，「那些能難得到我嗎？放心吧，你等著看期末考，我把獎學金給你拿回來！」

這不是他故意誇大，他的確有這樣的本事。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在殷老師的面前這麼堅持，他還篤定的告訴殷老師，他會做到戀愛學習兩不誤的，但殷老師就是不信他，這令得他很喪氣。

「你真厲害。」小女生祟拜地回頭看他，想了想，手伸過來，抱住他，「玉剛，我這個學期可是申請了補考的，你一定要幫我啊，我補考過不了的話，那就死定了。」

「放心吧。」劉大才子捏捏她可愛的臉蛋，「有我在呢，怕什麼，這個寒假我們暫時不要回去，我幫你補習。放心吧，院方能出什麼題目我猜都能猜到，到時候划重點給你，你記住就可以過關了。」

「嗯。」小女生重重地點頭。她就知道，劉大才子就是有這樣的小聰明。天賦好，人又聰明，這就是劉大才子名聲在外的主要原因。

正面方向，走來一個女軍官，步伐沉穩，落地有聲，肩章顯示的級別有些嚇人。

劉玉鋒愣了一下，無端的緊張，下意識鬆開女孩的手。

但是那位女軍官已經看到了，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側了頭，看看他，再看看他身邊小鳥依人般的小女生，嘲諷道：「可以啊，挺大膽的嘛，都拖起手來了。這個，就是你把我媽氣進301的原因嗎？」

劉玉鋒震了一下：「殷老師在301？」

旁邊的小女生不甘心被忽視掉的感覺，嚷道：「這位大姐你是誰呀，幹嘛攔著我們的路？」

劉玉鋒趕忙要制止，已經來不及，女軍官臉色一端，微眯了眼睛：「我們一家人在說話，你是誰？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那一股盛勢凌人的氣勢嚇得小女生不敢出聲了。

劉玉鋒看到小女生被驚嚇到的樣子，很想拉住她的手，安慰安慰她，但是在面前這位女軍官攝人的目光面前，終究還是不敢。他咬咬牙道：「簡蘭姐，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他還陪小女朋友去吃飯呢。

簡蘭也很乾脆：「那好，我們回家再說。」

她走出兩步，忽地回頭，給他一句臨別贈言：「你好自為之。」

看著女軍官走到附近不遠處停在路邊的軍車前，上車走了，小女生這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氣來，抱怨道：「這都什麼人啊？」

「她不是其他什麼人，她是殷玲教授唯一的女兒，挺厲害的一個女軍官，你不要去惹她。」他道。

「怎麼個厲害法？」小女生很好奇。

「聽過雄鷹大隊嗎？特殊兵種，她是隊長，看到她的肩章沒有，都到旅長級別了。」劉玉鋒解釋道。他是真的怕這個女軍官，這位女軍官從來說話都是說一不二的，他也沒少被她教訓過。

「特種兵隊長啊，難道這麼厲害，我方才瞧她的眼神，都覺得好嚇人。」小女生吐吐舌頭，慶幸自己方才沒怎麼得罪她，不然的話，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兩人去了前面第三間食肆，點了兩碗柳州螺絲粉。畢竟是窮學生，大家都沒有什麼錢，反正吃什麼不重要，只要兩個人膩在一起就行了。

吃飯的時候，他有些心不在蔫。簡蘭姐的話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憑什麼說老師是被他氣進301的？他有氣老師嗎？他要跟面前這個女孩在一起，他已經跟老師攤過牌了，並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說，他不會因此影響學習的，他會證明給她看的。但是老師不相信他，他能有什麼辦法？！

下午去上課的時候，殷玲教授住院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據說是殷玲教授的老伴江老師說的，是一名課代表去交作業的時候，問出來的。說是那天殷玲教授出門的時候忘帶傘了，大冷的天里淋了深身濕透，還在路上摔了一跤，把腳踝扭傷了。這還不算什麼，主要是這天寒地凍的天氣，外面還結著冰呢，淋了一場雨，緊接著就發高燒，再轉成肺炎，燒到39.5，整個人都昏迷了，緊急送往301搶救，這才把燒退了。只是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殷玲教授可能還要在301住上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於課間拿了杯子去裝開水。他驚跳起來，把杯子打翻，灑了一地的水。

接下來的一節課，是孟菲菲教授的課。他走神走了無數次，可以說，整節課，孟菲菲教授說了什麼，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當然，也被孟菲菲教授點了好幾次名。於是，眾人驚訝地看到，一向風度翩翩，應對自如的劉大才子，被老師點名起身，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的尷尬場面。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劉大才子有如此失態的時候。

奇怪的是，平日里嚴苛得出了名的孟菲菲教授並沒有怎麼為難他，回答不出問題，也只是讓他坐下。但是，他明顯的感覺到，孟菲菲教授的眼裡流露出的失望的神色，她是連正眼都不打算看他了。

晚上自習的時候，班裡的同學在嚷嚷著，要去看殷玲教授。但鑒於301的規定，探視時間只能一個人去，於是全班同學都在商量，要派誰去。

有同學叫他：「劉玉鋒，你是班長，你代表大家去吧。」

大家都知道，他是殷玲老師的官宣弟子，他不去誰去？

他有一種要逃離的感覺，但是全班同學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都在看著他。他只好說道：「現在班費不知道還剩多少，大家合計一下，看給殷玲老師買些什麼禮品......」

班費由生活委員管著，不歸他管。於是，同學們又涌去找生活委員商量買東西的事情去了。

時間定在明天下午，由他去探望殷玲教授。

上完自習，回宿舍的時候，女孩過來找他，想約他去吃宵夜。他搖搖頭，說累了，想回去休息。女孩沒說什麼，默默地走了。

他躺倒在床上，心煩意亂，翻來覆去根本沒有睡意，心裡，一陣一陣的不安。

他到底還是走進了301，手上提著沉甸甸的慰問品，是全班同學的心意。

在病房門前，他猶豫了好久，這才推門進去。

301的病房，一如往昔的乾淨簡潔。殷玲教授住在一間獨立的病房裡，病房不大，明窗淨几，茶几上擺了好幾束鮮花，看來應該是來看望她的人送的。花香幽幽，給人一種寧神靜氣的感覺。

殷玲教授半靠在床邊上，閉目養神。大約是被病情折磨的緣故，她的臉色很不好，原本有著雙下巴的臉，如今像刀削般消瘦下去，顯得臉頰兩旁的顴骨有些突兀。偶爾，會發出一兩聲的咳嗽聲。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殷玲教授馬上睜開眼睛，看向他。

他放下禮品，目光落在殷老師的左腳上，那裡綁著厚厚的紗布，隱約可以看到黃褐色的中草藥粉末。用中草藥來促進崴傷的地方癒合，這也是301治療骨傷的主打方向。

「你來做什麼？」殷玲教授的聲音很冷，傳到他的耳邊涼嗖嗖的。

「老師……」他艱澀地叫了一聲。

殷玲教授很快打斷了他的話：「我並不認識你，你不要這樣叫我。」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老師的話彷彿在他們之間豎起一幢又一幢的冰牆，使得他一步都上不得前來。

往日那溫馨場面呢，往日里他依偎在老師身邊，那幅母慈子孝的場面呢，彷彿一切都已不復存在了。

他獃獃地看著面前視他若陌生人的老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裏面堵堵的，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殷玲教授把頭扭向一邊，不再看他，語氣冷淡，神容疲憊。

「老師，我……」他不想這樣的，至少他不想與老師的關係弄成這個樣子，他想解釋，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殷玲老師見他不走，似乎沒了耐性，伸手按響了手邊的鈴聲。

很快，保安走了進來，把他「請」了出去。

整場會面短暫得不超過五分鐘，自此至終，殷玲教授沒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