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個人大概有超能力

於凡早早的就在車棚那裡等他。

左瑞白了於凡一眼，警惕的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車軲轆，順便把自行車通身檢查了一遍，省得自己正在大路上遨遊的時候，車子碎了。

「你不能騎自行車。」於凡按著左瑞自行車頭霸道的說道。

「滾！」

「我要罩著你，你必須跟我一塊走。要麼你騎自行車載我，要麼你牽著自行車跟我一起步行。」

「滾！」

左瑞乾脆而決絕。

「我！就！不！滾！」

於凡小眉頭一皺，一副你今天要不依了我，我們就可以同歸於盡，誰也走不了。

左瑞氣從丹田往上一提，把自行車往旁邊一甩，愛咋咋地吧！

於凡趕緊接住那個看起來比自己還重的自行車，學著左瑞的樣子艱難的牽著車子。

左瑞本來火不打一處來，差點沒控制住自己衝動的手腳。但是看在今天於凡給自己報仇的份上，看在那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人沒有拋棄自己自行車的份上，原諒了你了。

左瑞回頭看了一眼，於凡在蹣跚中學會了和自行車一起輕鬆的走路。

第一次，他們在回家的路上速度這麼和諧。

而於凡跟在左瑞的身後，看看遠處的夕陽，看著林間的鳥兒，看著前面還在冒著氣的左瑞。

為什麼以前只能挨欺負的時候沒遇見他呢。

相見恨晚啊。

但是真的很神奇，不管什麼時候遇見的這個人，遇見了之後，地獄般的學校生活，地獄般的村裡生活結束了一半。

這個人大概有超能力吧。

另一半就是自己在去爺爺家的路上，或者一個人待在爺爺家裡的時候，現在的面盆遊刃有餘。

但是可惡的是，老爸還是讓她到別人家裡吃飯。

不知道老爸為什麼認識那麼多人。後來才知道，自己再別人家吃飯，不僅僅爸爸會給他們錢，還會在豬肉上面給他們降價。有些跟老爸本來沒有什麼交情的人，則會搶著這個機會去拉攏親爸，畢竟是能賺錢又能討好而且還不省力的活計。

可是老爸，那是虧本買賣。數學零分的小學生都能算出來。

「為什麼我要去別人家吃飯，我就是因為總是去別人家吃飯才會愛欺負的，為什麼你就不能做飯給我吃，為什麼自己家都不讓我回去待著，為什麼你總是那麼忙，為什麼你要賺錢賺錢賺錢！」

爸爸並沒有給她那麼多為什麼分配答案。

在爸爸的眼中個，只要女兒不說，說明就是還可以的。

可是你不說，誰知道呢。

爸爸又哭了，一個一天到晚提著武器的人，在自己女兒面前，說哭就哭了。

於凡也哭了。

她知道爸爸疼自己，所以她才選擇聽話，他知道爸爸不容易，所以她才選擇自己解決問題。但是她不想，她不想到陌生的地方看陌生人的臉色，那些人表面上笑嘻嘻的，背地裡各種詬病。總是喜歡通過挑他人的毛病，長自己的高明和高尚。她更不想被村上所有的孩子冷眼相對，被稱作是小乞丐。

她想誰都不理，她想一個人走在路上不用擔心有人堵她，她不想每天帶著刺生活，她不想打架。更不想挨打。

你知道嗎，在你眼裡嬌嫩的女兒已經在一次一次的被欺負被嘲笑當中變成了一個戰鬥力極強，一點就爆，一爆就打人的金剛芭比了。

在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強烈的反抗之後，爸爸終究歸於改變了讓女兒吃上家裡做的飯的策略。她每天加了十塊錢的零花錢，對於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孩子來說，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她可以在學校門口的小攤子上面買著吃，但是條件是只能買飯和菜，不準吃零食。放學回家她照例在爺爺家裡面寫作業帶到晚上九點回家睡覺，或者是等著爸爸來接她。有的時候就乾脆在爺爺家睡下。

當然我們聽話的乖寶寶肯定不會只買飯菜。

爺爺閑下來的時候會跟她講她爸爸媽媽的事情。

「你爸呀年輕的時候總不懂事，到處跟人家打架喝酒。後來就把你媽帶回來了，你媽呀長得好看，但是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女孩，我們就不大同意，就想著隔壁村的一個叫阿柳的女孩子說介紹給你爸，那個阿柳啊，長得也端正，手腳又勤快，脾氣又好。雖然不如你媽好看，但是哪能只看臉啊，是不？好看的人那麼多，那有幾個好的？你爸呀就迷那個阿柳。最後我和你奶奶，還是同意了。

不過剛結婚的時候你爸開心啊，我們天天看著也開心。但是他有個天大的毛病，他不出去工作，整天說著要自己做點活計，自己做點活計，到最後什麼都沒做，就在家裡天天守著老婆，我和你奶氣的呀！不過好歹，他不跟人家打架了。

後來呀，就有了你，你猜你媽說什麼！說不想要你，不想生孩子，怕疼!

這是個什麼人哪！怎麼能說不想要孩子呢！都不知道他們年輕人天天的都琢磨著什麼？不想要孩子的不想要孩子，不想賺錢的就在家裡吃閑飯。

這次你媽沒扭過我們，孩子還是生下來了，拉倒縣城裡住了一個星期的院，剖腹產。

生完了，不願意帶孩子，要回老家跟自己的媽住。親爸親媽都慣著他啊，她嫌我們家窮，嫌我們家臟，嫌我們倆老了。

你說說……你說說…….

每每說道這裡的時候，爺爺的手總是在身在空中邊甩邊抖，眼裡噙著淚。

從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家要散了。

你爸去她家接了兩次沒給接回來。

說是跟你爸過夠了，你爸是個無能的人。把你爸罵了回來。

他們家裡就說，下次再過來帶著五萬塊錢來。

我們家哪有五萬塊錢啊，我們是靠種地啊，你爸也不識幾個字。

但是沒辦法啊，她畢竟是你的媽呀。更何況，你爸還想著她。

最後沒辦法，你爸出去打了一年的工，我在鎮上的一家木材廠幹活，老了，人家不要，求了好久才讓我去，我不光給他們幹活，早上早起湊這點光撿樹枝湊一塊賣，晚上就去乾地里的活。

你爸呀，就是那會兒開始走正道了，回了家，帶了三萬多塊錢，人都瘦了一圈。

走的時候你還躺在懷裡哇哇的哭，回來的時候你就滿地跑叫爸爸了，一個大老爺們，眼淚就嘩嘩的就開始止不住了。」

爺爺擦著眼角的一滴淚。

又接著說道：「我們爺兒兩個湊夠了整整五萬，你爸又去了。把那五萬塊錢往桌子上面一甩，這人有錢了啊，腰板也硬了。他們家收了錢卻不給女兒，說是五萬塊錢是我家閨女給你生孩子的錢。你說這人怎麼能把人看得那麼賤呢。你爸又帶了幾個人去他們村上，他們又哭又鬧又叫喊著帶著人搶人了。最後五萬塊錢沒要回來，人也沒要回來。過了幾個月才知道，你媽跟著一個有錢人跑了。哎！」

爺爺弓著腰長嘆了一口氣，對著空氣中擺擺手。

「算了算了，五萬塊錢白瞎了就白瞎了，至少啊，打那以後，你爸死心了，踏踏實實的守著你過日子了。他呀，就弄了個鋪找了個門路，在集市上賣豬肉，自己跑鎮上的幾個餐館，飯點裡面去硬賣，被趕出來，又去，被趕出來，又去，最後生意越做越好了，就越來越忙。他啊，害怕你看見那些血腥的東西，捨不得讓你看。哎，你爸啊，就是拗，認準什麼就是什麼。害的你也都跟著受委屈。」

原來自己是一個不受媽媽歡迎的小孩，每次看到別人的媽媽來接小朋友放學的時候，沒次看到別人的媽媽護著自己小孩的時候，每次看到別人的媽媽在飯桌上給自己孩子夾菜的時候，都會覺得這個世界好不公平，這個世界好奇怪。本來自己擁有的生活，自己得到的待遇，都以為那是稀疏平常，但是當自己看到了更多的人，經歷更多的事情，了解了更多的家庭之後，原來家可以那麼溫馨，原來媽媽都是那麼的溫暖，原來，生活還有別的樣子。而那種樣子偏偏自己擁有不了。

可是我也有媽媽啊，我也有。只是她不愛我，只是我不值得她去愛。

於凡擼起袖子擦擦自己的眼淚，看著前面不時回頭的左瑞，幸好啊，自己有一個疼愛的爺爺，有一個溺愛自己的爸爸，還有一個會守護自己，會幫自己打架的左瑞。

更神奇的是，每當有人欺負自己的時候，只要他往那一站，他們就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