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火燒廚房
大家正談笑着，只聽李瀟一聲呵斥，把剛才喝的茶水全吐出來，惡狠狠瞪着裝作若無其事的我。
我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得反瞪回去，不知他為何如此。
「你往茶水裏放了什麼！」
「上好的茶葉，還有一把南山的落葉。」我恭敬地回道，臉上洋溢着春天般的笑容，後面半句話含在嘴裏說的，聲音很輕，像夏天在耳邊打轉的蚊聲。
「後面那句說清楚了！」李瀟緊蹙眉頭，瞟了一眼地上吐出的臟污，有零星的茶葉和一些碾碎的不明物，狐疑地望向我，後半句的囫圇吞棗顯然大有文章，隨即擺出一副你要倒霉的姿勢。
「少爺，你今天特別英俊不凡！」我才不會實話實說，不然非得打死不可，已經謹慎地走到離他最遠的距離，見機行事，伺機逃跑。
「你過來！」李瀟瞧出了另有隱情。
「少爺，您風流倜儻、才貌雙全、俠肝義膽，還有……」我黑色的眼珠在眼眶裏打轉，這幾個詞還是在茶館里聽說書先生談起的，暗怪沒和教書先生多學些詩詞，不至於用到時黔驢技窮，一邊搔著頭不停在腦子裏搜索著四字成語，「還有…絕色傾城、閉花羞月、風情萬種、紅唇齒白、凹凸有致、翻雲覆雨……」
「你再說，我打死你！給我滾過來！」李瀟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黑，再不打斷我還不定說出什麼詞呢，竟然還有凹凸有致，翻雨覆雨，不用猜都知道這些詞的出處。
其他幾個人被我胡扯的話，笑得前仰後合。
林靜穆抹著笑出的眼淚，好心提醒道：「後面那些詞語是形容女人的，用錯了！不過，翻雲覆雨這詞很玄妙啊！哈哈。」
「哦。」我恍然大悟，平常和醉仙樓的姑娘閑扯時，只要說出這幾個詞她們都高興壞了，難怪二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原來是形容錯了，那形容男人的有什麼呢？
「無恥敗類、衣冠禽獸、餓虎撲食、死沒良心……」
李瀟的臉瞬間黑成包公，一個閃身捉住認真思考成語的我，右胳膊勒住我脖子，牙齒咬得咯咯響：「你能不說話嗎！」
「我有說錯嗎？去醉仙樓，姑娘們一說你死沒良心，你就笑開花，為什麼我說就要勒死我！鬆手！」我喘著粗氣，雙手拍打他勒緊的胳膊。
「餓虎撲食，你都說得出來！」
「我這不誇你身體矯健么！紅雲姑娘能說，我為什麼不行！」頓時感覺自己委屈，那日醉仙樓紅雲姑娘此話一出口，李瀟可是眉開眼笑的。
「有時間多讀的點書不好么！成天不學好，以後休想我帶你出來。」
「我有學，你看，我說了多少四字成語。」我強力狡辯著，不顧旁人和李瀟撕扯起來，他的胳膊越箍越緊，我憋得小臉通紅，奮力掙扎，可這傢伙力大如牛，怎麼也掙脫不開。
大家趕緊上前把我們拉開，付向榮拉着大怒的李瀟，林靜穆在旁勸慰著，段黎則用身體隔開我們，擋在我身前，他大概猜到這些詞的出處，笑容裏帶着瞭然，溫柔地向我詢問道：「怎樣，沒事吧？」
我彎下腰猛烈咳嗽，撫著胸口大口喘氣，擺擺手說：「沒事，死不了。」
李瀟被氣得黑著臉坐下，以後真不能帶這丫頭滿處瘋跑，尤其是風月場所，瞧她學什麼回來了，哪天在爹面前說上兩句，自己又得受皮肉之苦。若是以後讓她夫君知道了，怎麼看她，迎來的只有一封休書。不對，她能嫁得出去再說！誰會把這瘋婆子娶回去！李瀟坐在一旁喘著粗氣。
在大家笑着勸說后，我才逃出魔掌，李瀟當然不會放過我，這不被命令到廚房燒柴做飯嘛。
到了廚房，我氣呼呼把鍋、鏟一通亂摔，表示自己的不滿。為什麼不摔碗？因為摔碎了又是一頓暴打，這點輕重心裏還是有數，挑揀一些不怕摔壞的東西狠狠抱怨。
目前的狀況是怎麼燒火煮飯？難為壞了一向衣食無憂的我，吃在行，這做嘛……
天上能不能掉個餡餅啊！我可憐巴巴地抬頭望天，哀苦長嘆。
幾個人說得熱鬧時，便看到我灰頭土臉站在他們眼前，憨憨地傻笑着。
「幾位大人真是好才情！滿腹經綸，博學多才，真讓小人佩服！不知各位有沒有因為投入到文學中，茶不思飯不想的情況？」小黑臉無比認真誠懇。
「有啊，記得今年林兄正月十五齣的上聯，我可是廢寢忘食，整整苦想了一天一夜才對出下聯。」付向榮談起上次的事，神采奕奕，拍著林靜穆的肩，連連點頭稱讚。
幾個人又是一通互相誇讚。
瞧他們的反應，我撫了撫脆弱的小心臟，總算踏實了，大笑着說：「那今晚各位盡情的討論文學，吟詩作對！」
別人不知，李瀟可是對我這個妹妹了如指掌。一開口說話能把活人氣死，但凡說得好聽，讓聽者心裏舒坦，必是創了大禍，瞬間聞出了陰謀的味道：「恐怕你還有其他話要交代吧！」
「哦。」我恍然大悟，一臉安慰大家的笑容：「廚房被燒了，聽到各位可以為了文學廢寢忘食，我就放心了，你們今晚好好的討論！不用擔心其他。」
少吃一頓，餓不死。
幾個人望向遠處滾滾黑煙，頓時黑了臉，張著大嘴一臉呆像。
「好像着火了……啊！着火了！」付向榮首先反應過來，收起笑容起身就往大火方向跑。
跑了幾步的林靜穆又突然折回，原來剛才情急之下掉了一隻鞋子，撿起鞋一邊穿着，一邊單腿跳，急呼呼緊隨其後，狼狽極了。
剛剛坐在此處幾人，各個是雍容不迫，風流蘊藉之姿，彈指瞬間，蓬頭跣足，狼狽萬狀，真是千載難逢的場面，我激動得小黑臉一陣抽搐，想笑，又覺得不合適，強忍住。
「你…你…」
氣得李瀟硬是沒說出話來，便和大家投入到救火的行列中。
段黎走到我身前，滿臉笑意，心疼地擦着我臉上的黑灰：「你沒受傷吧！」
意識到臉上有灰，我用袖口擦拭著，一邊搖著頭，傻呵呵地笑着。
突然他向我伸出大手，我心裏雖好奇，但沒有動，他修長的手指帶着溫熱劃過我的臉頰，輕輕的，把散落的碎發攏到耳後，我抬眸，正撞進他的一片幽深里。
夕陽的餘輝映着兩個人的身影，灘成一道光圈，靜靜的，淡淡的。像是詩詞中纏綿的情話，撩人心炫；像畫卷中相伴而飛的黃鸝，令人艷羨。
「茅石！給我滾過來！」遠遠傳來李瀟咆哮的聲音。
「除了大呼小叫還能幹什麼！」我回過神，閃躲開他深邃的眸子，轉而一臉嫌棄，不敢得罪這個好二哥，轉身去幫忙，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拽住，詫異地回頭望向身後的人。
剎那，嘴裏塞進一塊甜甜的東西，原來是花生酥。
段黎滿臉笑意地望着我，眼中透露著濃濃的溺愛。
看不懂他傳遞的感情，傻傻地回以微笑，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向廚房。
遠處傳來李瀟的怒吼聲和我不斷求饒的聲音，一追一逃，兩個身影在院子裏上躥下跳，忙得不亦樂乎。
終於在大家同心協力下，火勢穩住，沒有蔓延到其他屋舍。望着一縷縷的黑煙，顧不及本身的高貴形象，幾個男人狼狽地累坐在地，喘著粗氣，擦拭額頭低落的汗珠。
「少爺，累壞了吧，我給您擦擦臉。」說着我獻媚地拿起帕子迎上李瀟的俊臉，無視他的抗拒，一通亂抹。
瞬間，好端端的素顏變成大花臉。
趁人不注意，我偷偷在帕子上抹了黑灰，瞧他比熊貓還可愛的臉，強忍着笑，怕被他識破，依舊面露擔心之色。
「少爺，怎麼了！是不是被火燒傻了！」面前的人眼裏明明噴著怒火，恨不得把我掐死的表情堅定、決絕，我卻視而不見，擔心得一本正經。
李瀟惡狠狠地瞪着我，沉默不語。
「我在想，今晚把你燉了，還是蒸了來吃。」李瀟的神情嚴肅，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咬出，「不想出事，現在出去給我想辦法，不然今晚你等著當菜吧！」
接住李瀟扔來的菜籃子，就這樣我被受罰出來找晚膳食材。
「死王八，臭混蛋！自以為是，不過草包一個！」我一邊咒罵着李瀟，一邊氣呼呼，隨手把一些花草扯拽下來扔在地上。
「這些花花草草多無辜！」
被身後的聲音嚇到，一轉身便看見笑嘻嘻的段黎。
枯黃的樹葉隨着風飄落在他的肩膀上，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臉頰微微泛紅，幽黑的眼眸閃著璀璨的光芒，嘴角上揚，噙著滿滿的笑意，一陣風吹過，葉子翻卷著飛遠。
從我們第一次相遇，這抹微笑始終掛在嘴角，未曾改變，他是個很文雅、細心溫柔的男人，我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