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二章

隔天早上竹子即刻出發，他換了三次地鐵、五次公交車終於來到白鴉城東部郊區『明水大學城』內，按『超自然研究會』的官網信息來說，他們的地址就在白鴉理工大學附近的一棟寫字樓里。

幾經周轉詢問路人，竹子終於來到了寫字樓樓底，順著樓梯上去到了三樓，竹子直接就看到了『超自然研究會』的字幅，字幅旁邊來立著一個紅底告示，內容為『熱烈歡迎電視台來我會採訪！』

「那就是這裡沒錯了」他走了進去，一個暗色T恤卡其布短褲的微胖男子即刻過來詢問竹子是幹嘛來的，「我聽說你們這裡研究一些超自然現象，歡迎見證者過來諮詢？」竹子不大肯定地說，畢竟這聽起來不像個正經事「哦我是在電視上看到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微胖男子打量了一下竹子，他推了下無邊框眼鏡「是的，你是來參觀的么？」

「不。」竹子觀察了一下周圍，留意到屋子內部牆壁上貼著很多圖片「我有一些經歷想找你們諮詢下·。」

「可以啊，我們很歡迎投稿者」微胖男子招了招手示意竹子跟過來「來吧，我們的諮詢團隊是很專業的，涉獵各類領域」他帶著竹子往一個地方走，途中，竹子經過一片展覽區，那些跟博物館玻璃櫃一樣的展示台里陳列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有額部出現圓洞的人頭骨、不明燒焦的片狀物、一罐綠色的液體——還有一個東西一下子吸引了竹子「那是什麼？」竹子指向一個福爾馬林溶液罐驚訝地問道「一個蛇頭？」

微胖男子自豪地點了點頭笑著說「去看看吧，那不是蛇頭，我們把它叫做蛟龍頭」

「蛟龍？」他深吸一口氣來到那福爾馬林處，仔細觀察，這是一個有豬肚子大的類似蟒蛇頭的東西，這蛇頭血口張開獠牙尖銳，跟普通的蛇不一樣的在於，這玩意兒口中舌頭並非細滑綿長而是相當粗大寬厚，宛若影視作品里的恐龍怪物，它的額頭上長著不易察覺的尖狀物，宛若角「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龍嗎？」

「那你眼前是什麼呢？」

「蛟龍？這生活在海底？」

「哈哈，你真應該在網上搜一下我們超自然研究會紀錄片的第三集，裡面就講的這個蛟龍頭」微胖男子說道「這是一位美國友人在南美洲探險時發現的，當時這傢伙已經死了，只發現屍體，它身體長度被發現時足足有三十米吶！」那男子來到照片展示牆給竹子指了指「看，這是合影。」

竹子走去觀看，他敏銳地望見照片中一位手握鐵鎬的外國男子和兩個華人探險者站在樹林中一隻巨大蟒蛇屍體的身邊，三個探險家表情愉悅看上去就好像剛把怪蛇消滅了似的，這蛇整個腦袋就有半個人那麼大，布滿鱗片的灰色身體蜷在後面延地極長，照片框架有限沒有辦法將其整個拍下「太不可思議了」竹子嘆為觀止，他看得出來這照片不是PS，而他面前福爾馬林蛇頭標本也不是道具，頭部切面的神經骨骼乃至死皮剝落的細節都非常詳細萬分真實，他再看著那巨頭「世界上真的有蛟龍這個物種？那是很古老的存在嗎？跟恐龍同一時期的？」

微胖男子笑了，他也不藏著，直接揭露謎底「哈哈，其實也不是什麼蛟龍，這其實是一隻變異的亞馬遜森蚺。」

「變異？綠巨人那種嗎？」

「倒沒那麼誇張，當時我們團隊立刻去著手前往南美洲研究這隻所謂的雨林蛟龍，對它進行了DNA化驗和基因對比，起先到場了很多生物學者都一頭霧水，但最後，結果還是出來了，這物種的血樣基因跟亞馬遜森蚺基本吻合。」

「那它——為什麼會變異成這樣？」

「這都是TOLS生命科學公司搞的鬼。」微胖男子笑著說「我們進展快要有結果時，玻利維亞地區的TOLS公司直接找到我們讓我們不要公布信息，但最後我們沒有那麼做，他們也就自己承認了——他們近幾年正在研究生物巨化工程，亞馬遜雨林地區生態祥和被稱作地球之肺有利於實驗，但修改基因一直是國際上有爭議的話題，因此他們也就不得不秘密進行。」

竹子聽聞這事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幾年前如果沒有認識楚曼萱，他現在可能已經在TOLS幹得不錯了。

但人生畢竟沒有如果。

微胖男子繼續「TOLS公司的解釋是，他們是想提高家畜產肉量和肉質營養才做的這個項目，亞馬遜森蚺作為世界上最大的蛇類故而成為了他們實驗的主要目標，不得不說，他們研究了幾年後的確成功地把蟒蛇體積變大了三四倍，可沒用啊，變異后的蟒蛇肉質極差而且壽命很短，基本成年後就立刻死亡，並且還沒有繁殖能力，因此計劃也算是結束了。」

「然後呢？」竹子想聽TOLS接下來怎麼樣。

「TOLS遭到了國際輿論譴責，他們的CEO布萊恩先生出面解釋奔波，一路去了十幾個國家才把輿論給壓下來，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們團隊也太強了，竟然能把TOLS那種國際大公司都拉下水。」

「那是當然的了，我們是專業的。」男子拍了拍胸脯「你別看我們這裡地方小，我們在日本、東南亞、新加坡、法國都是有基地的，中國本土這邊雲南、台灣、江蘇、遼寧、河南等省份都是有分部的，你啊也算是來得巧，這些展覽品下一周就要被運到其他的分部展覽了。」

「你們不是大學畢業生組織的嗎？怎麼規模會這麼大。」

「我們白鴉城地區的研究會是這樣的，但總部不是啊。」那男子帶他繼續前進前往一個類似會議室的小房間內「我們呢，講究的是有理有據，超自然事件一定要真實，因為這樣我們才能著手前去研究。」

「是的，我的確是親身經歷。」他們在會議室的門前停了下來，竹子很認真地說「我不會胡編亂造的，放心吧。」

「當然，我們相信當事人說話屬實，當事人可能會被某種假象所蒙蔽，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假象背後蘊含的科學真理揭露出來。」男子在門口詢問「你可以說說，你是遇到了什麼古怪的事情了嗎？」

「說來話長」

「你可以簡單挑一下重點」

「我能看到一隻藍顏色的鹿。」

那男子倒也沒露出什麼詫異神色，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不驚奇「嗯，看上去是挺有意思，那你進來吧，我們可以慢慢地說。」

打開門后，竹子直接就看到一個圓桌那邊坐在電視機上放過的學者模樣脖子很長的瘦弱金絲眼鏡男，他胸部別有名字牌，他叫邵亮，竹子這時才發現此人有著很明顯的厚嘴唇。

這人就是該地區研究會的會長，他正在仔細聽另一個胖女人說話，帶竹子進屋的微胖男子示意竹子先坐下來等待，邵亮與竹子目光短暫接觸後繼續聽那女子陳述，並且不忘不斷用筆在紙上記錄。

那女子表現得頗為驚慌失措，講來講去竹子也有些聽懂她話中意思——她家小孩冬天的時候被家裡的大黃狗咬了下，當時只有牙印沒出血沒傷，大家就以為不會得狂犬病也沒理睬，結果開學前，小孩突然渾身抽搐不斷學狗叫，大家嚇壞了連忙帶小孩去醫院檢查，但查出來也沒狂犬病，山上下來的道士說小孩是被狗大仙給附身了，貼了幾張符后倒也穩住，可道士一走符沒用后小孩毛病又犯，這可急壞一家子了。

「高女士，您的這個情況我們已經了解」邵亮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她「來，你在這裡填寫一下你的電話，你小孩兒讀幾年級？」

「四年級」胖女人一邊寫電話一邊說「我家大寶成績不錯的，拿了兩次三好學生獎狀，您可得幫幫忙啊」

「一定的，我們現在拍攝組還在別處，後天我就立刻聯繫你去你家調查下，一定幫你弄個水落石出。」

「誒誒誒！好咧！謝謝您啊！」

邵亮點頭「不客氣」，在胖女人走後，微胖男子讓竹子坐過去，邵亮打量了這個青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竹子」

「嗯~這名字有點意思——那你有什麼超自然現象的目睹嗎？」他拿筆開始記錄。

「我這個~我不知道算不算超自然現象，因為比較罕見吧。」

邵亮與微盤男子簡單對視后兩人都笑了下，他把眼鏡扶正後很嚴肅地說「我們團隊在這個領域是非常專業的，多罕見的都見過，什麼殭屍殺人、UFO綁架、水鬼水怪、野人這些都有過涉及，你儘管放開了說，別人不能理解你的，我們肯定能理解。」

「行」竹子咽了口氣「我時而能看到一隻藍色的鹿——」

「藍色的鹿？」

「對，動物園裡的鹿，那個鹿只有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而且~它每次出現時位置都不固定，有時候在馬路上有時候在山上還有時候在路燈下，它不是單純的藍色毛髮的鹿啊，它渾身半透明跟靈魂似的——但~這還不是重點。」

邵亮皺緊眉頭認真聽著「那你說重點」

「重點是，好幾次看到它后我都會夢到一個奇怪的事情——聽著我知道你們會以為夢見東西不算是什麼反常現象，但那絕絕對對不是一般的夢，那感覺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邵亮來了點興緻，他把椅子往桌子前挪動了下，整個人換了個姿態，微胖男人很自覺地給邵亮和竹子倒水泡猴魁茶。

竹子事無巨細地跟邵亮花了一個小時半講解了夢裡的詳細經過，他表示這個夢一共分為了三段，三段都是連貫地，前兩段是在他上學時候經歷，最後一段是在最近，從一開始的古怪原野到巨木林里的蜘蛛，然後接著再是假人城的經歷——這些都沒什麼問題可以直接講通順。

但問題就在於，最後的冒險他有點迷糊，因為整個場景變換的太頻繁，裡面還涉及到楚曼萱的事情，想要講通最後發生的事情就必須得把和楚曼萱的往事全抖出來才能讓人明白。

倒不是竹子不想說，而是他覺得說出來太麻煩，況且這看上去也不是什麼關鍵的事兒，所以他簡略概括，直接跳過最後的冒險講結尾——他們來到了開頭已長成參天巨木的銀杏，然後竹子就醒了。

講完后，全場沉默了十來秒，邵亮喝了口茶問「然後呢？」

「結束了」竹子攤手【還要什麼然後】

「可——」他撓了撓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記載這件事「我們是超自然研究會啊。」

「這難道不是超自然現象嗎？很不可思議啊」

邵亮搓了搓手眼瞥向一邊簡單思索后再看向竹子答道「是的，如你所說，額~我不是不相信你說的，我很相信你講的一切，你連貫性地跟一個白髮藍眼精靈般漂亮的女生在奇夢境幻世界里冒險，在冒險之前你都會看到一隻藍色的鹿，我也能想象地出那隻鹿是一種——嗯——如你所說，跟靈體構成的似的，半透明的。」

竹子點頭「對對對」

「這是一段很奇妙的經歷，不過——可是——」邵亮在憋著話，想著怎麼說「你會寫嗎？」

竹子急了「這不是我編的啊，這是真的！」

邵亮抬手「您別激動，我這麼問你不是質疑你，我只是覺得，你這個經歷更適合直接寫本出來而不是找我們，為啥呢——你想啊，我們是超自然研究會，我們的模式是實地調查加取證，可您說的這一切，你看——藍鹿，你說了只有你自己能看到，夢境——夢我們又不能鑽到你夢裡去調查拍攝吧？那你讓我們怎麼著手研究呢？」

竹子陷入沉思，邵亮說的很有道理。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們要調查，我們的模式是人證物證都要在——我再次強調一遍，我不是說再質疑你認為你在胡說八道——但你沒有物證！需要物證是我們的調查宗旨，要不然人人都過來說一則故事而沒有證據，我們不就是傻瓜似的到處跑嗎？你說對不？畢竟啊我們是做節目的，經費那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啊。」

竹子理解，他臉色陷入愁苦「啊~我知道了…」他砸吧幾下嘴努力思考有沒有什麼物證【可以畫出跟雨潔在一起時，畫過的畫。】——【不行，這也不能說是物證啊】

「那請問，您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

邵亮習慣性地要遞名片，但剛拿出來手又縮了下——不過見竹子已經看到，就無所謂地把名片給了竹子「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如果你有什麼新的線索，或者你的親戚朋友也有相關性問題諮詢，歡迎撥打上面的電話。」

「行。」竹子收起名片後轉身離開，在把門關上后，他隱隱約約聽到了裡面邵亮和微胖男人忍不住的大笑。

這個門沒有完全隔音，邵亮在竹子走後笑著說「最近亂七八糟的人越來越多的了，我們是超自然研究會啊不是妄想處，有人跑過來說什麼海龜城是被怪物吃掉的，還有人說未來豆子會毀滅地球，現在又來了個神經病說什麼怪夢，這些人哦真是有病。」

竹子捏緊拳頭感覺血液湧上臉，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