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8

教學樓通向宿舍樓的路上有些行人。林柒一把臉縮進白色的圍巾里，拖著行李箱的右手裸露在空氣中，凍得有些發紅。

林柒一至初中時一直是走讀生，不曾住校，從來不知道返校這麼痛苦。

想到自己拒絕了爸媽開車送到學校的提議，決心做一位回大人自己返校的想法，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怎麼會怎麼冷！趕緊走趕緊走。

一中的宿舍樓和教學樓可以說分佈在兩個小區，中間是一座天橋。走過天橋就可以看到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則需要再走一段路。

林柒一加快了速度，行李箱的萬向輪摩擦地面的頻率也跟著快起來，聲音有些大。

在遠處就看見女生一臉匆忙的樣子，葉辛年也加快步伐跟了上來。相比女生的大箱子，葉辛年肩上的雙肩包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前進的速度。

「喂！」

「啊！」陡然被阻擋了去路，林柒一嚇得叫了一聲。不經意間，右手鬆開了手柄，行李箱直面大地，發出巨大的響聲。

「你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形容你。」新年後的第一面，葉辛年給林柒一留下的第一印象簡直忒深刻了點。

「我也不是故意的......」看著林柒一一副「我已經習慣了你每次如此驚艷的出場」的樣子，葉辛年彎腰撿起行李箱，對著林柒一裝無辜樣。

「你是從土裡冒出來的么？每次出場都要嚇得我魂飛魄散……」林柒一兀自搖了搖頭，拉著行李箱往前走。

「啊~還在介意我看到了初醒未悟的事兒啊。」男生拖長了尾音調侃林柒一。

「葉辛年！」被戳中窘迫之處，林柒一回過頭盯著男生的眼睛，努力做出惡狠狠的模樣，湊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這件事，你不許跟第三個人說！否則......」

男生看著女生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向內握起來圈成拳頭的樣子故作害怕，「哎呦，長大了一歲，學會威脅人了啊。」

女生不再理睬男生，拔腿往前走去。

葉辛年拔腿跟上，「你也自己返校？」

「我身邊還有別人么？」

「別生氣啊。我幫你拿行李。」說著就拉著行李箱朝前走去。

「不用！」葉辛年已經走出去好長一段，林柒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把手塞進口袋裡，抬腳追了上去，「你走慢點兒！」

天橋已經過了一半，馬上就要上樓梯了。

右手已經漸漸有了溫度，但看著葉辛年裸露在外的右手林柒一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戴著手套的左手扯了扯包著半邊臉的圍巾，右手握著手套仍藏在袖子里，林柒一試探性地往葉辛年的方向靠近一小步，「很冷吧？」

「還好。」

......不按常理出牌？

「還是我自己拿吧。」林柒一說著就去搶行李箱，但行李箱被男生輕鬆地從右手換到了左手，林柒一撲了個空。

「那怎麼行？我是男生，怎麼能讓女生自己拿行李？」

林柒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不出來，你還想著朝暖男的方向發展啊？」

「暖男？我確定這不是個褒義詞。」

林柒一的右手還在口袋裡，握著手套的手鬆了松，隨即抽了出來，「那你戴上手套吧。戴上就讓你繼續拿。」

「哦~」

這種「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的」的聲音讓林柒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林柒一趕忙開口，「你、你別發出這種聲音。」

葉辛年鄭重地點了點頭，口中不停重複著「我明白」三個字，然後接過手套，戴在右手上，但卻用左手拎起行李箱，快步朝前走去。

「葉辛年——」我的意思是用右手提！

林柒一氣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葉辛年勾了勾嘴角。

男生宿舍門口。

「不是特別多，你可以拿去給你的室友一起吃。」

「這不太好。你應該自己留著或者分給你的室友們。」

「沒關係的，我給她們留了。」

「葉辛年——」

林柒一小跑著往宿舍樓前進，看著面前健步如飛的葉辛年，不僅感嘆他的速度。

跑了一小段，身上熱乎了起來。前方的葉辛年在男生宿舍樓前停了下來，林柒一狐疑地放慢了腳步，而後又快步跑上前去。

「李思？你......」

林柒一沒想到會在男生宿舍門口看見李思。她和陸遙面對面站著，手中還提著東西，這是...演哪出？

李思也沒有想到會碰見林柒一和葉辛年，臉上帶著些尷尬，手中提著的特產顯得多餘。

「我...我從家裡帶了些特產來，你們都嘗嘗吧。」李思將特產塞到陸遙手中，轉身往女生寢室跑去。

「那個...這個你們倆...」

「我就不用了。」葉辛年抬起右手趕忙拒絕，粉白相間的手套只包住了男生2/3的手掌，修長的手指裸露在空氣中。

「我先給你拿過去。」轉過頭朝林柒一說了一句，葉辛年徑直拖著行李箱往前走去。

林柒一端出禮貌性的微笑臉，抬手對著陸遙打了下招呼，順便拒絕道：「我也不用了，你、你留著慢慢品嘗。」說完，也一溜煙地跑開了。

陸遙在原地站著，凝神看著林柒一慢慢跑遠的背影，左手上粉白相間的手套跟隨著女生前後擺動的手的頻率忽隱忽現。

陸遙微微握了拳，轉身上了樓。

已經來不及了么？

******

大年初一。百貨中心大樓二樓的洗手間內。

林柒一才從廁所出來便碰見了目光獃滯的陸遙。林柒一抬起手想要跟他打招呼，而男生卻徑自走過來拉了自己的手便往前走。

「哎……」林柒一有些茫然的被男生拉著，但想到男生的表情又不敢開口問。

「往前走就好。」陸遙拉著林柒一往大門口走著。

「陸遙——」

身後傳來一聲呼喚，陸遙卻沒有回頭，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走。

「陸、陸遙？」

「不用理會。」男生面無表情的開口。

「……」

之後，林柒一看見了提著奶茶站在遊戲城門前的葉辛年，還有從遊戲城中走出來的袁緣和楊林帆。

礙於陸遙周身的氣壓實在是太低，五個人只是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聊了聊天，午飯也沒吃就各自回家了。

這樣的碰面，讓人不自覺的排斥。

林柒一覺得似乎也不是開口問那天的事情的時候。

而陸遙，則在意著葉辛年手上的手套。

******

周五，課間。

開學已經一周，自從返校那天起，林柒一已經好幾次看見李思在自己班級門口出現。

「這攻勢是不是太猛了點？」

「嗯，天天來，夠猛。」

「可陸遙好像不怎麼搭理她？」

「對，今天除了吃飯、上廁所、回寢室，他都沒出過教室。」

「你...那麼了解啊？」

「嘖，楊林帆一直都跟他形影不離的，我想不知道都難。」

林柒一撇了撇嘴，小丫頭片子現在都已經完全不掩飾了，偷窺都說得這麼坦蕩蕩的。佩服、佩服。

林柒一和袁緣一前一後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似閑聊，實際上卻在討論陸遙和李思的八卦。

「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怎麼臉那麼臭？」林柒一感覺到陸遙周身的低氣壓環繞，一張臉陰沉得像是暴雨將至的天象。

「誰知道？不會是因為剛剛被輝哥批了吧？」

「不至於吧，只是沒答上輝哥的問題而已......」

林柒一咬著下嘴唇，眨了眨眼不再說話。心中卻冥思四起。

怎麼過了個年回來，感覺怪怪的？

******

春節期間在家裡被老爸老媽一天三頓雞鴨魚肉的養著，林柒一決定這一周不回家。本想和袁緣一起到校門口外面的步行街吃點新鮮的，但是袁緣還是被召喚回了家。

回宿舍換了衣服后，林柒一便出了校門。

老鴨湯麵館。

遠遠地就看到麵館的招牌立著，林柒一抿了抿嘴，就是這家了。好久沒來，今天吃碗大的！

點好餐之後，林柒一上了二樓，坐在了自己之前常坐的位置上等著上菜。

沒一會兒，鞋底敲擊木板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其實我覺得你還是回去家裡比較好，畢竟生日，叔叔阿姨肯定也想著給你慶祝一下。」

楊林帆嗎？林柒一不太敢肯定。

「不了，沒心情，隨便吃點就行。」

陸遙！這下確定了。

怎麼辦？開學一周，除了開學當天跟陸遙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搭過話了。另外，最近他和李思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

怎麼總覺得怪怪的？

「你怎麼在這兒？」開口的是楊林帆。

「嗨。我這周沒回去，就來這吃鴨湯麵了。」說話間，兩個男生已經在對面坐下。

林柒一抿了抿嘴，剛剛那應該不算偷聽吧？另外，現在已經知道了陸遙生日，那到底是表現出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林柒一抓了抓頭髮，這要是真不知道還好，現在知道了裝不知道總是有些尷尬。更重要的是，剛剛的對話又沒說清楚陸遙是不是今天，要是說了祝福的話以後發現不是今天，那笑話就鬧大了。

「那個...今天...是...」林柒一試探性的問道。

看著林柒一吞吞吐吐的樣子，楊林帆明白她聽到了剛剛的對話，「今天啊遙生日，我們都沒回家，就想著出來隨便吃點。」

「今天是陸遙生日啊！那肯定不能隨便吃了。加菜加菜。」說著，林柒一就起身一溜煙跑到樓下讓老闆娘把陸遙的面換成加大份兒，另外加了兩個茶葉蛋、一個鴨腿。

陸遙看著眼前滿滿一大碗的鴨湯麵和旁邊放著的鴨腿和雞蛋，突然感覺有些熱氣從胸腔處散發出來。

而林柒一除了秉承老媽「壽星要吃一個鴨腿兩個雞蛋」的教導之外，還盤算著用吃來避免更多的正面交流。

「快吃啊，今天你可是壽星。」林柒一給陸遙遞了筷子，將兩個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楊林帆在一旁忍住笑，那麼一大碗面，還外加一個大鴨腿和兩個雞蛋，應該是在餵豬吧。

陸遙拿起筷子，定睛看了看林柒一，她已經用勺子舀起了湯，有滋有味地開吃了。

「楊林帆，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嘛？」吃了幾口后，林柒一從美味中抽出神來，想著怎麼也得替袁緣探聽點軍情。

「你說。」對方放下筷子，舀了一口湯送進嘴裡。

林柒一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你覺得咱班女生里有沒有特別招人喜歡的？」這樣問應該夠委婉了吧？

楊林帆顯然沒有想到林柒一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慌了神卻強裝鎮定，「都、都挺招人喜歡的啊。」

「哦~那有沒有特—別—招人喜歡的？」林柒一加重了「特別」兩個字。

其實林柒一覺得這樣的問題已經離自己要問的十萬八千里遠了，但是沒想到對面的男生的臉竟然在自己面前噌地就紅了起來。

「我...」

林柒一看著他面紅耳赤的樣子強忍住笑，決定放他一馬，「吃面吃面吧，都快涼了。」

「我知道。」開口的是陸遙。林柒一咬著湯勺抬頭看著他，自己已經打圓場不為難楊林帆了，陸遙這是...要爆自己兄弟的料了？！

楊林帆也一臉驚訝的看著陸遙，他卻不以為意地開口，「他去洗澡的時候，『小緣』給他發了信息。」

「小緣？」林柒一驚呼出聲。陸遙什麼時候和袁小緣這麼熟了？連稱呼都改了！

「我說的是他手機上的備註。」

林柒一的目光轉向楊林帆。原來這兩個人...早就暗度陳倉了！

「哦~小緣。」林柒一邊翻著碗里的面，邊陰陽怪氣地念著。楊林帆的臉更紅了。

「不是，我、我...是她同意的...」

原來還是袁小緣同意的！

楊林帆拿著筷子扶著碗，卻是再也沒有吃下去一口面，面對林柒一時不時地調侃，「小緣」兩個字成了餐桌上避不開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