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蘭

落日的餘暉灑滿天空，顧明宸靜靜的站在東宮門口。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顯得有些落寞，有些孤寂。

白衣侍女走到東宮門口，顧明宗一眼就瞧見了她，非常的驚訝：

「雲……綠若姑娘這是要去哪？」

綠若一臉平靜的向他行禮：

「太子殿下，世子已然無礙。」

顧明宗沒料到她是這樣的態度：

「你們倆……」

綠若側身向顧明宸行禮：

「王爺，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府吧。」

顧明宸瞥了一眼顧明宗，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眼神，語調也難得的輕鬆愉快起來：

「嗯。本王想吃雞湯麵。」

「回府後奴婢給您做。」

顧明宸牽着馬，綠若跟在一側，兩個人踏着夕陽走向宮門。

顧明宗看着他們倆的背影直犯糊塗。

他走進房間，段朝煜一個人坐在床榻前，將頭埋在膝蓋間。

「怎麼回事？你們倆沒有……她跟着凌王走了。」

段朝煜沒有抬頭，只是低沉的出聲：

「她說，世上再無聶雲葳，站在我面前的，只有綠若。」

顧明宗一時語塞，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自己的兄弟。

也許真的是傷心了吧，所以雲葳不願意回頭。

這世上，感情是最變化無常的。

他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給她一些時間吧，要相信你們之間的感情。」

段朝煜緩緩的抬頭，露出俊朗卻難過的面孔，他把下巴擱在自己的手臂上，看起來很是疲倦：

「她走的這一年裏，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有多愛她，是不是真的沒有她不能活。我想啊想啊，想了整整一年，最後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她離開了一年，你的生活還是在繼續啊。」顧明宗小心翼翼的提醒他。

段朝煜搖了搖頭：

「那不一樣。這一年我抱着她一定會回來的心態，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可是現在她回來了，她說她不想回頭，她想就此相忘於江湖。殿下，她讓我動搖了，是不是我真的不夠好，不能夠帶給她幸福和快樂。這麼苦苦糾纏到底有沒有意義？我的堅持和痴情對她來說是不是沉重的枷鎖？」

顧明宗聽的心驚肉跳，這話聽起來未免太喪氣，他怎麼聽都是段朝煜要放棄的意思。

可是顧明宗見證過他們的感情，雖然他們只是做了一年的夫妻。但是不懼生死、為彼此犧牲的時刻，太多太多了。

他聽說過北上途中，聶雲葳幾次不顧生死保護段朝煜，更是為了他身中劇毒，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

他親眼目睹，聶雲葳被綁走下落不明，段朝煜幾乎癲狂。她被推下懸崖，命懸一線之際，段朝煜活生生挨了兩刀，被砍得血肉模糊也不肯放開拉着她的手。

這樣的感情，顧明宗為之動若，甚至羨慕，因為他自己不曾擁有。

他不想親眼看到自己的兄弟就此放棄這樣一段感情，放棄這麼一個聰慧堅毅的姑娘。

顧明宗剛想開口勸說，段朝煜自己先開口否定了自己：

「但是我不能放開她！」

他的眼睛裏帶着光芒，這光芒讓顧明宗驚訝，因為他眼中的堅毅實在耀眼。

「我會改掉所有的缺點和毛病，我會控制自己的脾氣。我可以成為她喜歡的樣子，我可以變得越來越沉穩，但是我需要她陪在我身邊。我就是不能沒有她。」

凌王府，綠若端來了熱騰騰的雞湯麵。

顧明宸一言不發，埋頭吃面。

綠若在一邊看着他吃完，實際上她自從回來后便心不在焉。

「他發現了？」顧明宸放下筷子，冷不防的問了一句。

綠若低頭，早就料到他會問。

「嗯，根本瞞不住。」

顧明宸心裏很不舒服：

「他說了什麼？」

「說了很多沒用的話，我都已經不記得了。以後我不會再見他。」

顧明宸靜靜的看着她，看着她泛紅的眼睛，看着她濕潤的眼眶。

他知道，『以後不會再見他』是那麼的不切實際，但是他願意相信。

「今天的雞湯麵很咸，下次記得少放鹽。」

丟下這句話，顧明宸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綠若驀地想起，她好像放了兩次鹽。

相府，董氏的臉比紙都要蒼白。

自從顧明宸從邊關回來后，董氏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莫名其妙的變化：

皮膚開始出現紅疹，嗓子疼痛難忍，半夜還有輕微的腹痛。

而那個綠若告訴她魏究艋會拿活生生的人試毒之後，董氏聯想到自己身體出現的異常反應，她開始不安。

「許太醫，您看怎麼樣？」

許太醫收拾好自己的藥箱，嘆了一口氣：

「聶夫人，您這個病老夫真的無能為力。這癥狀從未見過，醫書古籍上也沒有記載。我只能告訴夫人，此病來勢洶洶，還請夫人……早作準備。」

「許太醫，您進宮侍奉已經有十幾年了，是太醫院之首，您再好好看看，一定有辦法的……」

許太醫推託著起身作揖：

「夫人見諒，老夫告辭。」

董氏目送著許太醫離去，驚恐不已。

「點翠！點翠！快，再去請太醫來！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點翠扶住雙腿發軟的董氏：

「夫人，許太醫是太醫院醫正，已經是最後的太醫了。這半個月，您把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請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戚氏才剛死了兩年，我就遭報應了嗎？不會的！」

今日顧明宸回來的早。

他一回來就遞給綠若一個信封。

綠若打開看了看，眼睛都瞪直了。

這是宮裏草木司的公文。

裏面詳細記載了宮裏花草盆栽的來源和出處。

而顧明宸給她的兩頁里，剛好是西域名品蝴蝶蘭的記錄！

蝴蝶蘭是西域的貢品，尋常人家很難見到。

綠若清楚的看到，十幾年前的一批蝴蝶蘭，分好幾次賞賜給了董氏、聶昭蘊和聶星蕤。而這些賞賜，都是皇后吩咐的。

綠若捏著信封的手開始攥緊。

很快，綠若便派人將這份「大禮」原封不動的送到了相府。

董氏打開信封，她看到「草木司蝴蝶蘭記錄公文」幾個字的時候，兩眼發黑，幾乎昏厥！

蝴蝶蘭！是她當年向已經做了皇后的親姐討要的蝴蝶蘭！

這個女人到底要逼她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