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採石場
還沒走到採石場，老遠就聽到隆隆的炮聲。沐弘有些驚訝，這麼早的年代就已經出現火藥了，並且用來開山炸石？不過想到三國演義里，經常會說道：只聽一聲炮響，山谷里彪出一支人馬……一百多年前的三國就有火炮，現在有炸藥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繼續走近，爆炸聲一個接一個，震耳欲聾。山谷里瀰漫著灰黃的煙塵，硝煙味刺鼻。一座座山崖被垂直削平，露出大片黃褐色的岩石，彷彿是被一把巨斧生生砍削而成。山崖上殘存的綠色植被稀稀拉拉，葉面上蒙著一層厚厚的黑灰。
與建築工地不同，採石場里看不到人影，只有連續不斷的轟鳴聲，震響天地。
沐弘一邊走一邊四處尋找，突然聽到有人在大聲叫喊。沐弘扭頭看時，只見不遠處的山坡上露出幾個人頭，對著他拚命揮手，又跳又叫。。
沐弘聽不清楚他們在喊什麼，正要向山坡上走去，忽見一個灰色的人影出現在坡頂，向他飛奔過來。眨眼間，那人就衝到他面前，大喊一聲：「快跑。」拽住他的手，沿著山腳往前跑。那人一頭一臉的灰土，沐弘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被他聲音里極度的緊張給嚇到了，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狂奔起來。
沒跑出多遠，身後霹靂一聲巨響，彷彿雷電擊落大地，腳下的地面起伏不定。
「卧倒！」那人喊道，把沐弘推進一個凹坑裡，自己也雙手抱頭匍匐在地。
沐弘回頭望去，烏黑的濃煙騰起在空中，遮天蔽日，煙霧裡無數的碎石正朝他們呼嘯而來。他大叫一聲，奮力從坑裡躍起，撲到那人身上。下一瞬間，石塊便雨點般落了下來。
沐弘今天出來得急，身上的盔甲都沒脫掉，一路上又熱又重，此刻卻顯出了它的作用。碎石砸在身上，噼啪作響，衝擊力讓他痛徹心扉，但厚厚的皮甲保護了他，沒有造成致命傷害。
不知過了多久，沐弘被人推開。他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氣，耳中仍然嗡嗡作響。一個人俯在他上方，拍打著他的臉頰，叫道：「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我沒事。」半晌，沐弘才說出話來。
眼前那張滿是塵土的臉上綻放出笑容，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那人伸出手來，沐弘握住他的手，順勢坐起身，「石頭哥，我找到你了。」
「木頭，真的是你嗎？」石頭把沐弘攙扶到安全區，不住地問道：「我看到你站那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石頭哥，你怎麼樣了？」
「我挺好。」石頭說著，低頭把身上的衣服拽了拽。
沐弘見他的衣服上有多個破洞，裸露的皮膚上，斑斑點點布滿傷痕。
「木頭，你穿著鎧甲，還真是英氣。」石頭用手撫摸著皮甲，眼裡流露出羨慕的神色，「你不是逃走了嗎，怎麼回來當了禁軍？」
「那晚我出宮時，碰巧又救了中山王。太后允准，讓我進了禁軍，中山王還給我改了名字，叫做沐弘。」
「沐弘，比木頭好聽多了。」石頭笑道，「你的運氣真好，以後一定是個福將。」
「哪裡，我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老鼠。」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找你呀，芋頭告訴我你在這邊做苦役。」
「採石場上到處都是危險，你一個外人，怎能隨便進來。剛才你就站在起爆點上，差點就炸上了天。」
「石頭哥，都怪我，害你在這裡受苦。我一定要想辦法把你弄出去。」
史總管施施然踱過來，「話說完了嗎？說完就該去幹活了。」
「是。」石頭躬身答應，對沐弘說：「你不用擔心我，好好當兵，不要再到採石場來。」
史總管說：「你幹活去，我會帶他出去的。」
沐弘跟著史總管往外走，史總管沒有騎馬，想來這裡的爆炸聲會讓馬匹受驚。
「採石場這麼危險，你一句也不提醒。」沐弘抱怨道，「若不是石頭哥跑出來救我，我稀里糊塗就被炸死了。」
史總管嘿嘿一笑：「這滿耳朵的爆炸聲不就是最好的提醒嗎？以後你上戰場，難道還需要長官提醒你躲避刀槍？」
沐弘無語。
「石頭哥也是先在工地上運石頭，然後才到採石場來的？」過了一會，沐弘問道。
「每個人都這樣。」史總管說，「搬運石頭考驗他們的體質和耐力，活下來的人里，我挑選出反應敏捷的進採石場。採石場的活比工地輕省，但危險性高，安放炸藥，鑿石開山，稍有不慎，就會被炸死。就算沒死，炸得斷手斷腳，不能用了，一樣丟出去喂狼。在採石場里存活半年以上，表現出色的，我會安排他去更關鍵的崗位。建起一座輝煌的宮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單靠蠻力是不行的，憑的是運籌帷幄，指揮得當，合理安排，通力協作。」史總管講起他的管理之道，洋洋得意。
「有沒有安全又輕鬆的活？」沐弘問道，「石頭哥在這種地方，我總是不放心。」
「安全又輕鬆的活當然是有的，不過誰都想要，我也難辦呢。」史總管笑得像只狐狸。
沐弘從身上摸出一塊銀錁子，放進史總管手裡，「還請總管大人給我哥安排一下。」
史總管掂了掂，笑著搖搖頭。
「不夠嗎？」沐弘頭上冒汗，除了這塊銀子，他身無分文。
「你要多少？」沐弘問。
「我知道你們禁軍發餉發的是銅錢，我也不要多，你再拿兩百銅錢給我，我就讓他去當木匠的下手，那活最安全不過，除非他拿鋸子把自個兒給鋸了。」
「行，我回去籌錢，過兩天就給你送來。你先把我哥給安排了。」
「急什麼？你把錢送來，我當天就安排他。」史總管笑道，「這點錢真心不多，我就當是幫你一個忙，大家交個朋友。」
「一手交錢，一手辦事，古人真是實誠呢。」沐弘無奈，「曾經有一盤銀子擺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當初自己是中了什麼邪，好端端的銀子不拿，見到帥哥就發花痴了，要知道你是男人，你是男人，你是男人那。況且吳王即使失勢也是皇族，銀甲小將是世子，高高在上，自己和他只是一面之緣，今生不會再見，管他留了個什麼印象呢……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悔之晚矣……」
想到懊惱處，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讓你裝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