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銅雀台

第十八章 銅雀台

兩人一騎出了北直門,沿著護城河來到水門外。只見原來的木柵欄外又添加了一道更高更寬的柵欄,木料粗大結實,用鐵鏈層層鎖住。湍急的河水在此處受到阻攔,翻湧衝激,濺起一層層白沫。

「就是這裡。」沐弘指了指,「柵欄早就被人弄斷了,歹徒手一推就出現一個窟窿。」

「這麼粗的木頭,即使用斧頭也不容易斫斷,何況上面還有鐵鏈子。」慕容麟說,「此事早有預謀。」

「也是,後宮那麼多間房屋院落,防衛嚴密。歹徒若不認識路,怎能準確地找到中山王,把他順利偷運出來?宮裡一定有內應。」沐弘贊同。

馬兒沿著河邊的小道往北賓士,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一棵大樹,聳立在河邊,根深葉茂。沐弘說:「那晚我就在這棵樹上,半夜時分,見到那兩個歹人推著小車從樹下經過。」

慕容麟下馬,走到樹下,仰頭張望。沐弘不敢一個人坐在馬背上,跟著下來,腳沒踩穩,摔了個屁股墩。

慕容麟轉身直視著他,目光如刀,問道:「你為什麼會在樹上?」

沐弘與他相處時間雖然不長,已知道此人心思敏銳,自己說話若有不實,一旦被他察覺,便會失去他的信任。

「我本是宮裡的褐衣奴,整天干苦活臟活。那天晚上我從華林苑出逃,碰巧遇到這件事。」

「這麼巧?」慕容麟眉頭一皺,追問道:「為什麼要出逃?逃奴抓到是要殺頭的。」

「之前我從華林苑的河裡救了中山王,好處沒得到,卻要把我凈身當內侍,我是沒辦法才逃走的。」沐弘無奈回答。

慕容麟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原來是為了保住命根子啊。」

沐弘鬆了口氣,背上冒出一層冷汗,突然發覺此人身上也是殺氣深重。

「你又是怎樣救出慕容沖的?」慕容麟接著問道。

「我跟著他們走了一天一夜,在林中採到些毒蘑菇,把兩個歹徒給毒殺了。」

慕容麟望著黑魆魆的山林沉吟道:「須得檢查一下屍體才好。」

「山裡有狼,我和中山王就遇到了。」沐弘說,「狼的鼻子很靈,只怕早就把屍體翻出來啃吃乾淨了。而且我搜過身,沒什麼東西,倒是那塊吳王令牌,確是在他們身上找到的。」

「我也聽說有一塊令牌,不過是在慕容沖住的宮殿門口找到了。」慕容麟說。

「什麼?」沐弘大吃一驚。

兩人對視一眼,慕容麟冷笑道:「這栽贓陷害的把戲也太拙劣了。難道是慕容沖施的苦肉計?」

沐弘仔細回想了一遍,說:「我覺得不像,他也吃盡了苦頭,走山路走得腳上都起了泡,沒吃沒喝,有一回掉進溝里,差點丟了性命。而且,我並不在他們的計劃里。」

「對,你的出現確實是個意外。」慕容麟說道:「那麼,這個幕後之人他不但要陷害吳王,還想除掉中山王。」

「中山王他還是個小孩子。」

「大燕皇室里,從來就沒有小孩子。」慕容麟冷冷地說,「無論老幼,大家都在同一個場子里搏命。」

此時太陽早已沉落西山,天空呈現出一種澄澈的紫藍色,清風徐來,一輪殘月升在半空。

「城門要關了,咱們回去吧。」慕容麟說。

兩人乘馬往回趕。半路上,沐弘無意中說到皇城司辦案的鬆懈,「他們哪有你這般仔細?胡亂問了一通,也不到現場勘察,一點都不專業。」

慕容麟突然勒緊韁繩,馬匹人立起來,前蹄在空中一陣蹬踏。沐弘猝不及防,若不是慕容麟抓住他,就要一頭栽下去。

「你幹什麼?」沐弘驚叫。

「你是說廷尉敷衍了事?」慕容麟問道。

「是啊,他們平時都這樣辦案嗎?」

「大燕的廷尉可不是吃素的。」慕容麟說,猛地一拍馬臀,「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馬被他一激,狂奔起來,道路兩邊的景物迎面撲來,沐弘頭暈目眩,感覺就像暈車一樣,也顧不得問他明白了什麼。

回到北直門外,城門已關閉,慕容麟費了一通口舌,才讓守軍開門放他倆進去。

進城后,慕容麟不再跑馬,按住韁繩徐徐前行。沐弘這才放鬆下來,坐在馬背上左顧右盼。忽見西北角上三座高台聳立在暮色里,沐弘張望了一會,問道:「那是什麼?」

慕容麟望了一眼:「那是銅雀三台,你不知道?」

沐弘吃了一驚:「銅雀台?是曹操建的銅雀台嗎?」

「當然,難道天下還有另一座銅雀台?」

「銅雀春深鎖二喬,原來這裡就是曹魏的都城鄴城。」

「鄴城是曹魏的都城,也是我大燕的都城。」慕容麟深感詫異,「你是發昏了嗎,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

沐弘心中大喜,總算搞清楚了自己所處的地理位置,三國演義沒有白讀。

「那麼曹操離現在有多少年了?」沐弘問道。

「這個……大概有一百多年了吧,具體的年份要去問太學里的博士。」

「麻煩你幫我問一下行嗎?」沐弘請求道。

「你想知道這個做什麼?」慕容麟驚疑不定。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推算公元紀年了。沐弘心說,我又不是歷史學家,怎麼知道燕國的建熙十年對應的是公元哪一年?曹操是歷史名人,他的生卒日期有明確記載,以他為參照,就能計算出當前的年代。

他嘴上卻說:「我對三國時期比較感興趣。」

「你,一個小卒,研究歷史?」慕容麟簡直不能相信,「你剛才念的那句詩是什麼意思?」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說的就是三國的故事。曹操率領八十萬大軍進攻東吳,吳國有兩個絕代美女,名叫大喬小喬,曹操建起銅雀台,就是想要把這兩位美女搶來,關在上面,供他一人享用。豈料孫劉兩家聯手,共同抵抗曹軍。諸葛亮借東風,火燒赤壁,曹操大軍灰飛煙滅……」沐弘對這段歷史很熟悉,講得口沫橫飛。

慕容麟呵呵一笑:「你是聽說書聽多了吧。酒樓茶坊里那些說書先生,為了吸引顧客,賺取賞錢,只管添油加醋,歪曲事實,你還當真了呢。你若上過戰場便能體會到,兩軍對陣,完全是靠實力取勝,怪力亂神這類事,是絕不可信的。」

「麟殿下,你也上過戰場?」沐弘問道。

「我們慕容家的男人,長到十三歲就要上戰場。三年前,我就跟隨在父親麾下,攻打荊州。」慕容麟嘆了口氣,「那時太原王還在,很賞識父王,委任他為十州大都督,征南大將軍。太原王去世后,父王就被排擠出京城,遠戍邊陲。如今連兵權都被人奪了……唉,父王行軍打仗百戰百勝,玩弄權術可遠遠不及朝廷里那幫蠹蟲……」

在這之前沐弘一直把吳王當作殘害兒童的大壞蛋,現在分析下來,才發現他很有可能是被人設計了。不過宮廷里本來就充滿了傾軋紛爭,否則宮斗戲怎會大行其道呢。

「赤壁之戰是以弱勝強的經典戰役,父王曾給我們兄弟講解過,曹操人馬雖多,但長途跋涉,水土不服,而且北人不懂水戰,不了解當地的氣候地形,違背了天時地利人和,才被東吳大都督周瑜打敗。那個諸葛亮並沒有參戰,借東風更是無稽之談。」

「是這樣……」沐弘尷尬不已。慕容麟說的八成是真的,畢竟他們離三國的時代不算久遠。演義畢竟是演義,當不得真。自己在古人面前談論歷史,實在是班門弄斧,自討沒趣。

「不過,那兩句詩聽著有趣,是你作的?」慕容麟問。

「我哪作得出來。」沐弘謙虛地說,「是一位姓杜的詩人寫的,前面還有兩句,我給忘了。」

「沐弘,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奴隸出身。」沉默了一陣,慕容麟開口說道,「奴隸都像你這樣,那還了得?」

「沒有啦,我算什麼,還有比我更強的。」

想起石頭,沐弘心頭溫暖。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下,石頭仍能伸出援手,顧及他人,那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品格。沐弘想著,哪天要找個機會去看望他。

慕容麟輕笑一聲,顯然不信。

天色已黑,行人稀少,馬蹄敲打著青石路面,噠噠作響。禁軍大營的燈火就在前方。

「不如我倆結為兄弟如何?」慕容麟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啊?」沐弘吃了一驚,「你在開玩笑吧?」

「我是真心的。」慕容麟聲明。

「那怎麼成,你我身份天差地別,你是王親國戚,我只是個小兵。」

慕容麟搖搖頭:「我們慕容家族人丁興旺,兒子眾多。王爺遍地走,殿下多似狗,算不得什麼。像你這樣有趣的人才是罕見呢。」

「殿下過獎了,我不過是個普通人。」

「你這麼推三阻四的,難道不願意?」慕容麟聲音里透著驚訝和惱怒。

「這個……小人不敢高攀。」

中山王一案,沐弘已經把知道的和盤托出,實在不明白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可供這位殿下利用。

只聽身後呼吸粗重,慕容麟聲音變了調:「好啊,連你都敢瞧不起我……給我滾!」

沐弘只覺得背上被狠推了一把,整個人從馬背上飛出去,摔了個狗啃屎。

「潑喇喇」馬蹄聲響,慕容麟已縱馬衝進了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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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秦燕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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