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劇組

郝郝又做噩夢了，這是她拍這一部戲以來，第五次做的夢，夢中的內容都跟之前的一模一樣。

夢中的郝郝，頭戴烏黑的假髮髻，身着古代黑衣長袍，化著半男不女的妝容，站在樹上，猖狂而又肆意地笑着。

下面的空地上是一對奔跑着的情侶，她吐出肥厚的舌頭，將他們卷進嘴裏……

「呼，呼。」她醒了過來，緊緊抓着白色的床單，心裏欲哭無淚，怎麼都是姥姥，我不想看見她，不想成為她啊……

習慣性將手伸到一旁，卻什麼也沒有摸到，磨了半天，腦袋醒過來了，記起現自己所處的方位是橫店小賓館，她嘆一口氣，下床，穿了鞋，走兩步，打開燈。

燈光下，女孩穿着小弔帶，黑色的海藻長發柔順地披在身後，粉黛未施，眉眼有些疲倦卻異常漂亮，她的眼珠子很大，很圓，很黑，只是，現在沒有一點點焦距。

早春時節的天有些涼，可她察覺不到似的，將桌上的礦泉水瓶扭開，仰頭將剩餘不多的水一飲而盡，坐在床頭髮呆。

床沒有墊子，有點咯手。

這間房是她自己租的，裝修破舊，大片白色的漆從牆壁上剝落，屋裏的陳設也很老舊，充斥着傢具衰老的味道，但租金便宜，所以被她選擇為一時的棲身之所。

平復一下心情后，她走過去關燈，重新躺回床上。

再想要休息時卻睡意全無，腦袋裏都是自己扮成姥姥的樣子。她睜著大眼，心情有些悵然，自言自語道：「怎麼老是這樣？」

這種情況從她剛剛開始接觸演戲就出現了，她很容易被戲里的情緒帶着走，無論是扮演哪個角色，她都無法理智地將它與現實分開。

尺婧寧曾評價過她，說她是：不瘋魔，不成活。

可沒人知道她是多麼地渴望能夠擺脫這個評價，在她看來，作為一個演員，最核心的品質應該是理智。

翻來覆去也毫無睡意的她索性不再嘗試入睡，翻了個身，打開手機。

手機顯示2：05分，她嘆一聲，想到自己可能又要水腫，為明天的自己默哀了兩分鐘，然後堅決打開手機，點開千百度。

滾動的『車禍『』鬧事『等新聞讓她腦袋疼，她決定轉移陣地，打開朋友圈，翻閱朋友們之前發的動態。

飛速的指尖停止了運轉，郝郝看到一則與她有關的朋友圈，是水仙女發的，裏面是她的幾張劇照，配文是：《聶小倩的前世今生》女三號，我的姥姥，漂亮吧！

沒有點開照片，郝郝就在心裏扛起了大刀，心道：「這妞兒是欠修理了。」拉動一下屏幕，看到評論，她怒火更甚。

一顆小包子道：「草草，兄弟敬你是條漢子！」

跳跳操道：「你不怕郝郝刪你好友或者是扮鬼嚇你嗎？」

而水仙女則回復道：「她不敢扮鬼嚇我的，因為她自己更加害怕，哈哈哈哈！」

林中鳥道：「白天看着她演姥姥就夠可怕了，晚上你還要讓我們看這一張臉，你是不是欠打！」

下面則是一眾的「O(∩_∩)O哈哈~」，相同的評論竟佔了幾十樓。

郝郝鼓著嘴巴，快速打開留言框，評論道：「李操心！有本事你演完戲后別走啊！咱們Battle!」

郝郝所在的劇組叫做《聶小倩的前世今生》，是一部小投資網劇。

它是一部實打實的鬼片，主要講述寧采臣與聶小倩在清朝、民國、與現代的三生三世，其中大量弱化感情因素，增添了許多恐怖意味。

而在現實生活中，幾位演員也經常被自己的扮相嚇到，以郝郝最為突出，又因她郝郝年紀最小，單純膽小，所以常常成為這個劇組裏打趣的對象。

團寵皆團欺就是描述她狀態的最好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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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還沒等到開工，郝郝就見到了她的約架對象。

「李操心！你給我站住！」看見街道上那個白裙子的長發女孩的背影，郝郝叫道。

聽到郝郝的聲音，李草心不慌不忙，慢悠悠轉過頭，她柔柔道：「姥姥，你嚇著倩倩了。」其聲音幽怨纏綿，還故意拖長了尾音。

李草心今年20歲，比郝郝大兩歲，性格挺好，與郝郝關係不錯，她的長相雖不及郝郝俏麗，但也是小美女一枚，她此時眉眼彎彎，嘴唇輕輕翹起，很清秀可愛。

聯想起李草心扮鬼時那副蒼白的面孔和那個哀怨的小眼神，郝郝心慌意亂，叫道：「你正常點，我害怕。」

李草心當即破功，捂著嘴巴笑道：「姥姥，你要不要那麼可愛啊！」

這一句話后，郝郝沒有回應她，繼續往前走，李草心沒得到她的搭理也沒有氣餒，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許久，見郝郝還是一臉高冷，李草心環住她的脖子，在她耳邊用調笑的語氣道：「姥姥，昨晚兩點多不睡覺，是不是又夢見吃土啦？」

狠狠地瞪她一眼，郝郝飛也似的走了。

「哎哎哎，別走啊！惱羞成怒也不帶這樣的啊！」

走在前面的郝郝內心悲憤異常，對自己之前的識人不明很是懊悔。

剛來到劇組演戲的第一晚，她便做了噩夢，夢見自己真的成為《聶小倩的前世今生》裏那個又丑又可怕的姥姥，將聶小倩的墳土卷進大長舌里。

第二天早上，因為害怕，她便告訴當時同她最要好的，看起來溫溫柔柔、善解人意的李草心，結果還沒等到晚上，這個『吃土』的梗便傳遍整個劇組。

至此之後，郝郝有什麼秘密都再也不肯向李草心那個長舌婦透露半句。

沒過幾分鐘，兩人來到劇組，早上並沒有郝郝的戲份，所以她化妝打扮之後就休息了。

見郝郝坐在長凳上閉目養神，李草心忽然起了點壞心思，躡手躡腳走過去。

衛茗城見狀，大聲咳了一下，高聲叫道：「草心，導演叫你了。」

而這聲叫喊不僅成功吸引李草心的注意力，也成功叫醒了郝郝。

見到鬼鬼祟祟明顯要幹壞事的李草心和衛茗城眼睛裏的笑意，郝郝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直接開口道：「李操心，你要是又想裝鬼嚇我，我就把我劇照藏在你枕頭下！」

「胡說什麼呢！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衛茗城雙手叉腰，帥氣的臉蛋上流露出一絲稚氣，他笑得都發抖了，斷斷續續道：「那樣的人，你，你做了20年啊！」

李草心杏眼圓睜，快步奔向衛茗城，衛茗城見情況不妙，撒開腳丫子，朝正在安排佈置場景的導演跑去，他要求大佬庇護！

郝郝對這幅場景熟視無睹，她捋了一下秀髮，繼續小憩，等會兒她還要去看看前輩演戲呢！現在先養養精神。

這個劇組絕大多數都是年輕人，可也有幾個吃了幾十年演員飯的資深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