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葉啟 小蓮花

在桑落的講述下，在場的人似乎都回到了幾千年前。那時的桑落還並未化為人形，也未有姓名，與其他的姐妹一同被西王母養在昆崙山的蓮池裡。

與其它姐妹不同的是，她是昆崙山，甚至是六界之中唯一的一朵金蓮。她無根，不染淤泥，蓮瓣常開，是西王母最愛的孩子。

但是有一天因為一個魔族之人的闖入，將蓮池中還未化形的她帶離了昆崙山。在其逃跑的過程中不慎被昆崙山守衛擊中，桑落便在那時被遺落在了人間。

遺落人間的她褪去了在神界時的外型，變成了人間再平凡不過的一粒蓮花種子。無人願意將她拾起，無人願意將她養在池中。她沒有水，就像是沒有了生命之源，連簡簡單單的仙法都不能施展。只能被人界的凡人在來來回回匆忙的腳步中踩踏。

她那時看不到希望，以為自己可能永遠也回不了昆崙山。可是那時有一個人，他就像一道希望的光，將自己從骯髒的淤泥中撿起來，溫柔的呵護在自己的手心。

那個人就是徐展卓，那是她遇見他時他的第一世。

那一世的他――叫葉啟。

她遇見他的第一世時，他不過才到志學之年。他最開始將她養在自己屋子裡的小盆里，日日呵護，閑暇之時還被他抱到外面曬太陽。

她本來便是天上的神物，自然與凡間的植物不一樣，發芽的過程就整整用了近半年的時間。那一段時間裡，她幾次差點就被葉啟家的侍女當做垃圾扔掉，卻都被他給攔住又撿了回來。

她永遠記得她在發芽的那一刻時，葉啟是多麼的興奮。兩隻眼睛就像天空中璀璨的星星，閃爍著耀眼的光，還對她說著，「小蓮花啊~小蓮花，你一定要繼續長大，一定要長成這世間最漂亮的蓮花哦。」

那時的桑落是她在人間最快樂的時光，她陪伴在葉啟的左右。看著他讀書，看著他因為偷懶被教書先生罰寫，看著他在院中瀟洒的舞劍。

一晃便過去了三年，而她終於在一天夜裡含苞待放了。她開放之時，整座城的各個角落都被金色填滿，就連月亮的發出的光輝都與她無法相比。那時的他已經是偏偏少年郎，早就褪去了幼時的稚嫩，換上了一股來自少年的英氣。

第二天，整個城的有名望的人都知道了發出那道光的所在之處。全都慕名而來，希望能觀賞到這世間罕見的金蓮，卻全被他拒之門外。

他對她說，「你是我的，我才不會讓那些俗人看到你。」

她本以為她能就這樣的陪在他的身邊，可是在他馬上就要雙十年華之時，他紅著耳朵跑到她面前對她說，「小蓮花，我遇見了心儀的女子了。」

她原以為是個笑話，因為他以前也這麼說過，但是幾個月以後府中便傳來他要與別府女子定親的消息。在過幾天她便看見他牽著一個姑娘的手走到池子前，對那姑娘說，「你看，這就是我的那朵金蓮。」

她本就氣憤，但是安靜之後想了想，她有什麼資格呢？原來她是天上的蓮仙，他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如今他是一個凡人，而她不過是一株池中蓮。雖然遇見是註定，但是她卻明白這才是月老那老頭曾經對於所有情人來說的命運。

可是在他領那姑娘來之後的好幾天里，她都沒在看見他回來。卻在給她經常看護的侍女口中得知，葉啟他――悔婚了。

悔恨之後便被他父親關在柴房裡好幾天，還被狠狠地打了一頓。直到有一天夜裡，他披著凌亂的頭髮，拖著被他父親打的發青的腿來到池邊。

他說，「她想讓我把你當聘禮送給她的父親。想都別想，你只能是我的。除非是……我死了。」

之後的他開始認真讀書，考取功名的時候他已經年歲二十五。成了城中最年少有為的人，說親的媒婆幾乎要把門檻踏破。可是他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他――娶了一個啞女。

她不明白，他明明可以娶很優秀的女子，可事到如今偏偏娶了一個不能說話又無父無母的啞女。

洞房花燭的那一天，他喝了很多的喜酒，醉醺醺的走到她面前。就像是小孩子偷到糖后竊喜一般對著她說道：「小蓮花，你知道我為什麼娶玉茗嗎？」

可能是酒喝的太多，他說話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他仰天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說，「因為、因為她啊~最像你。」

她從未想過他會說這樣的話，看著他被侍從們半推半拉的送進洞房。聽著裡面的嬤嬤喊著撒帳，喝合巹酒，看著眾人退去屋內燭火熄滅。她感覺的一絲心痛，但是她明明此時還沒有心。

他結婚以後，便忙於公務不能時常看她。倒是他的妻子，那個啞女經常照理她。她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有時可以安安靜靜的看著池中的桑落待上好幾個時辰。

後來她突然發現那個啞女不在來看她，取而代之的是很久未見得葉啟。此時的他，身上最多的是一種名叫歲月的沉澱。

第一句話卻是，「小蓮花，玉茗她有喜了。」

她那時不懂什麼叫有喜，她只是看見他放下很多的公務天天陪著玉茗，而玉茗的肚子在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中慢慢大了起來。

那是她第一次在凡間施展仙法，她窺探了玉茗肚子里孩子的性別。並在一天夜裡託夢告訴了葉啟，告訴他，那是一個男孩。還告訴他，她會佑他家門三世光耀。

她就這樣護了他的後半生，看著他膝下兒女成群，看著他壽寢而終，看著他被黑白無常勾走魂魄，也聽見他喚她的那最後的一句話。

小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