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自作自受
天譴山脈地形複雜兇險，且綿延逶迤，橫亘在雲城與南蠻國之間。
想要在山脈里玩捉迷藏遊戲，單單是找人就得要大半個月。再加上金祁的故意而為之，穆柔兮足足在這清幽靜雅的小竹樓里呆了一月有餘。
太陽都曬著屁股了，穆柔兮這才手撐著身下的木板，有些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她如今有孕才五月有餘，可是肚子卻是要比一般的孕婦大些。
之前離月肯定的對穆柔兮說過，她這一胎多半是雙生子。
「小姐，您醒了？要秋雅進來服侍您起身了么？」秋雅在他們到了這裏的第二日就被人帶了來。
也不曉得金祁是不是知道秋雅到了晚上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這件事情，白日裏他讓秋雅服侍她。
到了晚上，守在她屋子外邊的就是金龍護衛里的唯一女子，龍四。
穆柔兮起初對秋雅始終有些防備，不肯讓她近身，但最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她的肚子讓她做很多事情都變得不是那麼便利起來。
「小姐的肚子，就像是西瓜一樣。」替穆柔兮穿好衣裳，秋雅睜大眼睛望了她的肚子一眼，還想輕輕抬起了手，看着是想摸一下。
穆柔兮下意識里就側身擋了一下，沒讓秋雅摸上去。
秋雅倒是也不在意，笑呵呵收了手，摸了摸自個兒的鼻子，訕訕笑着服侍穆柔兮去洗漱。
在這裏，穆柔兮就是一個沒有任何發表自己意見的權利的人，她的一切衣食住行都被金祁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望着穿着一襲薑黃色衣裳的穆柔兮，金祁滿意的一笑，示意她坐到自己對面。
「沈慕之到了天塹山崖那邊，玖岳也跟了去，想必是一場好戲。」金祁往穆柔兮碗裏夾了一筷子青菜，頭也不抬說。
穆柔兮有些嫌棄的將青菜夾到桌子上，淡淡哦了一聲。
金祁不動聲色又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蓮藕，穆柔兮繼續嫌棄的夾到桌子上堆放着。
金祁沒帶廚子，這裏的飯菜都是秋雅在做。秋雅做的東西味道還不賴，唯獨穆柔兮愛吃的青菜和藕做的寡淡無味，難以下咽。
穆柔兮察覺到，也懶得說什麼，自己長著心眼，故意避開了這兩道菜。
可金祁卻是不知道其中的小九九，他以為穆柔兮在故意和自己作對，頓時怒了。
「穆三，我奉勸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忍耐。」金祁說着，又夾了一筷子藕放到她碗裏去。
穆柔兮終於抬頭看了一眼金祁，望着他真的有要生氣的跡象，她一把搶過他手上的筷子。
「你自己吃吃試試。」說着，夾了一塊藕，遞到了金祁嘴巴邊上，害得金祁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張嘴！」隨着穆柔兮一聲令下，金祁乖乖張開了嘴巴。
穆柔兮動作粗魯地將食物塞了進去，再次發號施令：「閉嘴，吃。」
金祁的心，不知怎麼忽然一瞬間軟成了一灘水，他真想和穆柔兮永遠就這樣。
他獃獃的咀嚼了兩口，噗嗤就把東西吐了出來，他吃到的藕，不知為什麼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尿騷一般的那種腥味兒。
金祁重重一拍桌子，招來龍四吩咐了幾句，又坐下，低聲道歉：「是我疏忽了！我讓龍四重新去給你弄個人來。」
穆柔兮立即出聲制止了他：「算了，秋雅挺好的，只是喜歡鬧一些小孩子脾氣罷了。」
秋雅心思明了還好猜，換個人來，又絕對不可能是四月離月，誰知道是什麼牛鬼蛇神。穆柔兮實在是沒有精力再去猜了。
剛準備走的龍四又被金祁叫住吩咐了幾句。
「王爺，湯……」秋雅高高興興去抬了一盆湯出來，話都沒說完就被龍四一把擰著胳膊拖走了，湯灑了一地。
穆柔兮看見，秋雅在一瞬間變成了另一個擁有惡毒眼神的人。果然和小荷說的一樣，秋雅身子裏住了兩個人。
當然，這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拋之腦後。
「你好久沒有出去走動走動了，我今日帶你出去瞧瞧戲吧。」等著日頭稍微不那麼熱烈了，金祁這才讓人架來了馬車，帶着穆柔兮出門。
已經恢復成小傻子的秋雅，也被一同帶上了。出門在外，始終還是要有幾個人能照顧著穆柔兮。
上車時，秋雅不小心踩了一腳穆柔兮的裙角，穆柔兮側過頭望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但心中卻暗暗警惕了起來，秋雅剛才的樣子可不傻。
上了車，穆柔兮一路都垂著頭，沒有看金祁，也沒有理他的意思。她心裏明白著呢，這怕是金祁要出手對付阿慕了。
如今的局面，金祁才是那個在幕後主導著一切的人。而她和阿慕，不過是讓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魚肉。
只是他和阿慕這樣子的魚肉，怕是是活的，說不得要出來蹦躂蹦躂的。
這段日子，穆柔兮也漸漸發現了金祁的秘密，還有金龍護衛隊的秘密。
金祁用於調遣金龍護衛隊的東西，是一枚小小的令牌，那令牌上刻着一條小小的血龍。
穆柔兮只見過一次，是在上次龍四死活不願做侍女時，金祁一生氣甩到她臉上的時候，穆柔兮趁機看了一眼。
至於金祁的秘密……穆柔兮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一塊錦帕，嘴角勾起一個笑。
馬車過了很久才到天塹山崖，被金祁強硬又溫柔的扶下車，穆柔兮遠遠就望見了沈慕之，還有他身後的龍虎衛。
在沈慕之對面的，是玖岳。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來了啊！王爺，穆柔兮，好久不見。」玖岳往這邊看了一眼，笑的有些妖嬈又輕賤。
金祁想伸手去扶穆柔兮，卻是被她躲開了。金祁望了一眼沈慕之，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強行將人攬進了懷裏。
穆柔兮沒再掙扎，隨着他一起往前走。在二人身後，是整整齊齊的金龍護衛隊。
沈慕之望了一眼穆柔兮，忽然眼眸微微眯起，嘴角一勾，笑容里滿腔怒氣，說話的語氣多了幾分危險：「放開兮兮！」
說着，他手一動，一支尖銳的簪子直直朝着金祁而來，帶來幾絲劃破空氣的滋啦聲。
金祁摟着穆柔兮的腰，一個轉身躲了過去，站定后，他呵呵笑了幾聲，語氣中有嘲弄：「沈慕之，你也不過如此，竟是如此不顧惜三妹的……」
他話還沒說完，只覺著攬著穆柔兮的手一痛。低頭一看，竟是方才那支簪子正握在穆柔兮手裏，此時正插在他手上。
「你們……」金祁是真的氣到說不出話來了，原來沈慕之的簪子根本就不是沖着他來的。
「我們如何？嗯？王爺？」穆柔兮說着，一使力，把簪子從金祁手裏拔了出來，金祁痛的一時鬆了手。
與此同時，沈慕之動了，他身後的龍虎衛也動了。四月和三月眼神一對上，一個箭步上前制住了玖岳。
沈慕之一襲白裳猶如九天仙子下凡到了金祁和穆柔兮眼前，穆柔兮掙脫開桎梏，伸手拽住沈慕之向她遞來的手。
笨重的身子靈敏的轉了個圈，已經到了另一男人懷中。
這一切不過只是一個瞬間就已經完成，快到金祁和金龍護衛隊都有些措手不及。
場上的局勢頃刻就變了，金祁看了一眼自己幾乎被穆柔兮對穿了的手掌，眼中湧起一抹慍怒。
「很好！」冷哼了一聲，他只是比了個手勢，他身後的金龍護衛隊就全體出動。
龍虎衛不完全在此處，人數上，沈慕之和穆柔兮就吃了虧。不過勝在龍虎衛要比金龍護衛隊更靈活一些，兩邊打的不相上下。
沈慕之護著穆柔兮漸漸退出了正在打的不可開交的兩邊人馬，看了看對面的秋雅正在給金祁包紮，暫時沒人顧得上他們。
沈慕之這才往懷裏拿出一塊帕子，輕柔地給穆柔兮擦了擦腦袋上的汗。看着那帕子，穆柔兮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表現出來。
那塊帕子上有一條縫，看上去像是被刺穿了一般。而且，那塊帕子是她送給沈慕之的第一塊帕子。
沈慕之又蹲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輕輕在上頭親了一口。穆柔兮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怎麼了？」沈慕之抬起頭，陽光撒在他臉上，讓穆柔兮這才得以清清楚楚將他的整張臉看了個遍。
穆柔兮搖了搖頭，輕笑道：「沒事，在想剛剛你給我扔簪子的事兒呢！」
方才，沈慕之給她扔簪子的角度和方位，還有金祁避讓開的方向，都恰好是讓她的右手能夠最準確接到簪子的方位。
「兮兮和我總是能心靈相通！」他笑着站了起來，垂下腦袋望着她，眼裏是一種似乎比太陽還明亮的光芒。
穆柔兮嘴角一勾，小臉上露出一副好似驕傲的神情。
金祁為了防備着穆柔兮，給她準備的一切東西裏面，沒有一件是利器，導致她想行刺都不行。
看着沈慕之出手就是簪子，穆柔兮哪裏還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簪子，是穆柔兮最常用的武器。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竟然還有心情在這裏膩膩歪歪！當真是不要臉的賤東西，如今死在我手上，也算是適得其所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束縛的玖岳忽然出現在兩人身後，她舉著一把長劍，猛的就向兩人襲來。
沈慕之捏了捏穆柔兮的手，將她往身後一護，自己迎了上去同玖岳纏鬥起來。
穆柔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腦袋上有一層虛汗冒了出來，她其實真的有些累了，這又沉又重的肚子呀！
找了棵樹靠上去，穆柔兮一雙眼睛在面前的打鬥場景中看來看去。她忽然發現，金龍護衛隊似乎有意無意一直在引著龍虎衛往遠離他們的地方去。
穆柔兮眉頭微微蹙起，又望了望玖岳和沈慕之。沈慕之出手，始終有所保留。
穆柔兮垂著腦袋，摸了摸袖中的東西，微微闔上了眼眸。
「三十多日的時間裏，足夠發生太多太多事情，足夠你和沈慕之之間生出許多嫌隙來。三妹，今日你就會明白的，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是一心一意護着你的。」
金祁在馬車上說的話，就這麼驀然在穆柔兮耳邊響起。腦海中還不知怎麼顯現出了剛才沈慕之對玖岳沒有下狠手的畫面，心臟猛的攥緊了一剎那。
「阿慕……」她低聲喃喃了一句，然後輕輕晃了晃腦袋。
穆柔兮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才不會中離間計嘞。只是……她眼中又露出點點擔憂來。
金龍護衛隊和龍虎衛已經打着打着打進了林子裏去了，而沈慕之和玖岳的打鬥，完全以玖岳壓製為主。
沈慕之在不停地手下留情，不停的退讓。穆柔兮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忽然有什麼東西砸在了穆柔兮腦袋上，她抬頭一看，是一隻小小的松鼠，正睜大眼睛望着她呢。
見穆柔兮抬起頭，它快速地朝她的臉上扔了一片葉子下來，然後飛快離開。
穆柔兮伸手接住樹葉，那是一片紅楠木的樹葉，火紅的葉子在夕陽映照下更美了幾分。
她往前走了兩步，抬頭往前邊兒的那棵，一看就是百年老樹的巨大粗壯的紅楠木看去。她在如同花朵纏綿盛開的樹葉中，看見了隱隱約約的另一抹紅色。
一抹像極了血液乾涸，髒兮兮的紅色。
眼中的驚喜一閃而過，她快速掩蓋下，轉身往外走，繼續去看樹林外在打鬥的沈慕之和玖岳。
一直盯着穆柔兮的金祁，看到她進了樹林又轉身，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安，但很快就煙消雲散。
因為他看到了他想要的結果，穆柔兮果然出手護著沈慕之了。護著才好呀，護著才能讓她等一下更痛！
原來不知何時，沈慕之和玖岳打着打着打到了穆柔兮跟前。
玖岳舉起手中的劍就要向沈慕之刺去，沈慕之慘淡一笑，竟然是閉上了眼等著，不做反抗。
穆柔兮着急的往前撲去，整個人從後邊兒抱住了玖岳，右手握住了她手中的劍。
所有人以為她是要阻止玖岳，可是下一秒，一切都出乎所有人意料。
穆柔兮箍著玖岳脖頸的左手放開了，在她背後一拍，右手還往前一扯，送着她整個人往前去。
噗嗤，是劍刺進肉體的聲音。
「兮兮，你……？」沈慕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望向穆柔兮，話沒說完，他就被玖岳的屍體撲倒在地。
玖岳的脖頸中插著一把簪子，簪子插得極深，只留了一朵海棠花在外邊兒。
玖岳手中的劍隨着她的前傾刺的更深了一些，貫穿了沈慕之的整個胸膛，叮噹一聲碰到地上的石頭。
兩個肉體的倒下，還砸起了不少地上的灰塵。
穆柔兮看了一眼地上的兩人，沒有說話，她只是笑着，帶着惡意的笑。
她望着地上的沈慕之，嘴裏輕輕吐出兩個字：「叛徒。」
地上的人惶恐的睜大了眼睛，頭一偏斷了氣。
敏銳捕捉到身後淅淅索索的聲響，穆柔兮又看了看瞬間就到了跟前的金祁，她眼眸一暗，對着地上的兩人道：「既然背叛了我，那便去死吧。」
金祁跑到穆柔兮面前時，她神色里是死寂，她拽着他的胳膊，眼神無光道：「你說的話我信了，帶我走吧。」
金祁還沒反應過來，穆柔兮又說了一句：「我沒事，離開這裏吧。」她說這話時，聲音里有些顫抖的哭腔。
金祁還沒說話，穆柔兮身後卻是傳來了一個朗朗猶如皎月的聲音：「兮兮在這裏，卻要我去哪裏呢？」
穆柔兮僵直著身子轉身，眼淚刷的一下子就往下流了出來。
另一個沈慕之出現在她眼前，他瘦了許多，下巴消瘦了不少，沒有以前性感了。可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那一勾的性感卻是更甚從前。
他身上的衣裳有些破破爛爛的，胸前的那一塊更是破了個大洞，露出裏面的一道猙獰的疤痕。衣角都變成了髒兮兮的暗紅色。
雖然如此，他就這般站在那裏，卻也還是穆柔兮的所有美好和悲喜。
「阿慕！」穆柔兮用手輕輕捂住了嘴巴叫了一聲，剛想邁開步伐，就被金祁一把拽住。
「沈慕之受了重傷，你若是不想他死在這裏，就乖乖別動！」金祁眼中儘是警告，他也沒能想到，影竟然沒能殺死他。
不，應該說，沈慕之竟然這般福大命大，被在心口上刺了一劍還能沒死。
那夜，在竹屋安頓好穆柔兮后，金祁就找到了玖岳，從她嘴裏得知了一個秘密。
「沈慕之的影，是他的雙生哥哥。這件事情，只有我父親和沈慕之的親爹沈玉郎知道。這個秘密，夠不夠你留我一條命？」玖岳望着金祁，跟他談條件。
「原來穆柔兮那是說的話，也不完全是假的呀！你對沈慕之也沒有那麼深情嘛！」金祁笑的有些諷刺。
玖岳不為所動，她抬着頭，笑的嫵媚而又妖嬈：「我要當皇后，我要為我家人報仇，殺了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自然，我還會嫁給另一個沈慕之，一切都還是我的。而你，會真正且完完全全擁有穆柔兮。這筆買賣，要不要做？」
金祁望着眼前的這個女人，忽然有些心動起來。於是有了今日這一場精心佈置的戲碼，可是金祁沒預料到會發生這些變故。
他沒預料到沈慕之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刺了一刀還能活，他也沒預料到穆柔兮會如此聰慧。
眼眸微微眯了起來，金祁口中發出一聲奇怪的響聲，龍一龍二不知打哪裏出現在了沈慕之身後。
「三妹，你還是……」金祁話沒說完，沈慕之就發出了一聲驚叫。
「兮兮小心！」
金祁轉身一看，只見被眾人遺忘的秋雅，正舉著一把匕首，直愣愣朝着穆柔兮刺了過了。
她出現的太突然，誰都沒能注意到，沈慕之尚且離她有些遠，想替她擋刀都來不及。
噗嗤！匕首還是插進了胸膛。
「王爺！王爺！怎麼會這樣？不！不！不！」秋雅瘋了一般的尖叫起來，呆愣的看着自己手裏握著的匕首，插在了金祁的胸口上。
被金祁撞了一下往一旁倒去的穆柔兮，被沈慕之抱在懷裏，也呆愣了。
「主子！」龍一最先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扶住金祁。
「殺了她！」金祁指著秋雅，對龍二示意，還在痛苦中的秋雅，就這般瞪大着眼睛倒下了。
扶著自己兩個護衛的手，金祁顫顫巍巍走向了穆柔兮。沈慕之剛想抱着她後退，金祁伸手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眼中有一抹乞求的神色。
「三妹，我快死了！這一次，你不要再躲我了！可好？」
穆柔兮望着他，拽了拽沈慕之的手，停住了腳步。
「這個給你！你不是一直想要麼？」金祁胸口插著的是秋雅刺下的匕首，他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沫子。
他把一個小小的，刻着血龍的金葉子塞到穆柔兮手裏：「以後若是誰欺負了你，你就讓金龍護衛們去收拾他。若是沈慕之負了你，金龍護衛隊定是要取了他的性命。」
金祁說后一句話時，眼睛望向了一旁的龍一。龍一鄭重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不能……」
穆柔兮話沒說完，就被吐了一口血沫子的金祁打斷，「我不是白給你的，我用金龍衛換你一聲哥哥，你也不算吃虧。」
他雖然語氣中是虛弱的張狂，但眼裏有熾熱的渴望和乞求。
穆柔兮眼中出現一抹複雜的情緒，最後還是輕輕喚了一聲：「哥哥。」
金祁眼裏迸發出一陣巨大的光芒，他抬手輕輕撫上了穆柔兮的臉，輕聲呢喃：「我也是娘親的孩子了。」
說完，他的手緩緩滑落了下去，眼角還掛着兩顆晶瑩剔透的淚滴。
穆柔兮握了握手中的金葉子，讓龍一將金祁的屍身抱上馬車，自己轉身鑽進了沈慕之懷裏。
沈慕之輕輕拍着她的背，眼中是一抹複雜。
誰都沒想到，金祁和玖岳費了那麼大力氣佈下的一出好戲，最後竟然會是以這樣的結局結束。
「去把金龍護衛隊叫回來吧，還有龍虎衛。」穆柔兮平靜了下來，對龍二吩咐，他面無表情領命退下。
一時間，只剩下穆柔兮和沈慕之站在此處。空氣都靜謐了起來。
穆柔兮忽然低聲笑了起來，她摸了摸沈慕之胸口的傷，有些慶幸道：「好在這個世間，只有我知道阿慕的心跳是在右邊兒。」
沈慕之低頭吻了吻她，眼中也湧起一抹笑：「所幸兮兮的左手比右手更靈敏。」
兩人相視一笑，穆柔兮踮起腳親了親他的下巴。
「阿慕的影和阿慕長得真像，可惜他的下巴和嘴巴不如阿慕性感。」
「而且他還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我送給阿慕的第一塊帕子，阿慕一直裝在胸前帶着，哪裏就捨得拿出來給我擦汗了！」
穆柔兮這一次，小臉上湧現的，就是真正的驕傲了。
等一群疲憊拖着傷回來的龍虎衛和金龍護衛隊回來時，看着地上的幾具屍體，神色不一。好在都是受過嚴密訓練的，沒有人說話，都在等著穆柔兮的吩咐。
「龍一，帶路，去竹屋。」穆柔兮扶著臉色有些蒼白的沈慕之上了馬車，吩咐道。
到了竹屋，夜色已經深沉，穆柔兮還是叫來了龍一和龍二連夜安葬金祁。
趁人不注意，她把金葉子悄悄包裹在那塊薑黃色錦帕中，又塞回了金祁的手中。
安葬好金祁后，她藉著月色望了望墓碑上的「華傾城之子金祁」幾個大字，不知怎麼濕了眼眸。
胡亂抹了一把，穆柔兮對所有金龍護衛隊的人吩咐到：「你們所有人往後只有一個任務，就是留下來守墓。」
令牌被放到穆柔兮手裏，是龍一龍二親眼見證了的，有他們兩個帶頭應了，其他死士，自然是也沒人反對的。
穆柔兮不想要金龍護衛隊，因為那是太祖皇帝對太祖皇后不忠貞的證據，她看着就難受。
還有一個原因，穆柔兮心中有一顆刺。影的背叛，今日的那場戲，穆柔兮能猜到，背後定是有金祁的手筆。
沈慕之那道傷，那是穆柔兮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金祁的事情。她可以為金祁對華傾城的深深眷戀落淚，同樣，她也有恨他的理由。
帶着龍虎衛，穆柔兮和沈慕之連夜離開了天譴山脈，朝着雲城而去。
沈慕之的傷，根本沒有完全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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