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震怒

昭陽宮裏，因為楚帝的突然到來，皇后都移位坐在了楚帝的左手邊。

剛剛還保持安靜看着皇后和柳皇貴妃鬥法的眾位嬪妃們都馬上有了精氣神，個個挺起了腰肢，笑逐顏開。

「臣妾瞧著陛下今日的心情不錯。」皇后瞥了底下的嬪妃一眼，微笑着開口問道。「不知道是有什麼好事能讓陛下如此開懷？」

「皇后的眼力是真不錯。」楚帝嘴角含笑，看起來的確是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塞北的事情已經了解了，朕的一樁心頭大事總算是解決了。」

皇后自然知道楚帝最近的煩惱，聞言立刻起身跪了下來。

德妃下意識地看向了坐在她正對面的柳皇貴妃，柳皇貴妃似是早就知道此事一般，淡定地沖德妃一頷首，旋即起身也跪了下來。

德妃也隨之起身，其他嬪妃也都立時跟着跪了下來。

「恭喜陛下。」皇后領着眾位嬪妃齊聲恭賀。

「哈哈哈。」楚帝朗聲笑道，親自起身扶起了皇后。「皇後起來吧。」

「不知是哪位大將如此神速解了陛下的煩憂？」楚帝的親近皇后還是十分受用的。「看來皇上可得賜下厚賞才是。」

底下的嬪妃們眼看着皇帝扶起了皇后，才逐一起身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家中兄長本已有了爵位，如今在軍中為陛下分憂更是他的本分。」從楚帝進來后便一直安靜的柳皇貴妃忽然開口，皇后聽了她的話頓時一怔，有些錯愕地扭頭看向了她，柳皇貴妃挑眉看着她笑着說道。「厚賞卻是不必了。」

「原來是柳皇貴妃的兄長啊。」皇后心中暗恨，兩相對比起來，自家兄長仗着已經得了世子位，整日裏只知道風花雪月、飲宴玩樂、不求上進，反倒是家中與她兄妹二人不睦的庶弟不但更討父親歡心，如今仕途也更是平順。

而再觀柳皇貴妃的兩位兄長，一位文臣、一位武將，現下都是陛下重用的肱骨之臣。

塞北叛亂之事起了之後，令楚帝頭疼許久。可大昭武將那麼多，偏偏就是她柳皇貴妃的兄長這次冒出了頭，平定了這次塞北部族叛亂。

「說來，接下來還有事情要勞煩皇後為我處理。」楚帝看向皇后。「生亂的部族首領被當場射殺，如今剩下的幾個零散部族都被合併了，新的首領那蘇圖已經向我朝投誠，寫下血書發誓永不再叛。」

「如此甚好，不知道陛下有何事要吩咐臣妾去辦？」皇后聽罷，微微頷首。

「那蘇圖還要配合塞北官員在當地處理平亂后的亂局，短時間是不能入京來的。不過他送了次子入京為質子、長女入宮。」

那蘇圖原本是個這次叛亂的幾個部族首領中的其中一個，之前礙於形勢和他的部族勢力微弱只能隨着叛軍起兵。但後來也是因為他的及時投誠和報信，才使得這次平亂後期會如此順利。

「原來如此，此次又有新人要入宮要伺候陛下，實在是大喜事。」皇后聽罷，眼神暗了一瞬，轉眼間又滿面笑容同楚帝說道。「不知道這位新人入宮后，陛下是屬意給她什麼位份？」

「那蘇圖送來的是他的嫡長女寶音格，這次平亂他亦然是立下了大功，就先封他女兒為寧貴人吧。」楚帝心中衡量了片刻，才開口說道。

「陛下實在是思慮周全。」想着貴人的位份倒不算是太高，再說也不過是個異族人而已，便是再得寵生下子嗣也無礙，皇后滿意地點頭附和道。「貴人位份雖然不算高，但是到底其父為陛下立下了大功勞。臣妾想着她遠離家鄉也該多給她幾分體面，如今靈犀宮還空置著，不如就將靈犀宮賜給寧貴人單獨居住。」

按理說，一宮主位至少是妃位，如今宮中的幾位貴人和位份更低的嬪妃都只能隨居在高位妃嬪的宮裏。

可是靈犀宮空置已久，現在並沒有妃位的嬪妃在裏面居住。皇后說要將靈犀宮賜給寧貴人單獨居住的話，寧貴人也就如同一宮主位了。

「嗯，就隨皇后這麼佈置吧。」楚帝四十許人，又隨蕭家皇室血脈生得高大、英俊，他微笑着牽起皇后的手輕聲敘話，皇后往日來寡淡、蒼白的臉頰邊都不禁飛上兩抹緋紅來。「後宮諸事有皇後為朕費心操持，朕才安心。」

此時，跟在楚帝身後伺候的吳川抬頭瞥見平日裏跟在自家徒弟宋城手下的一個小太監正在殿門外探頭探腦得朝門裏頭張望。

吳川知道宋城今日是帶着那對獅子犬去陪二公主玩耍去了，這個小太監此時都找到了昭陽宮來，怕是那邊生出了什麼不大不小的事情來，徒弟拿不定注意才會派手下人尋來昭陽宮。

楚帝心中有多在意二公主這個女兒，吳川可是心知肚明的。

楚帝膝下兒子多過女兒，大公主生母容貌、性格都不冒尖，又常年跟在皇後身後轉悠，大公主的性格囂張、跋扈，因此母女二人都不得楚帝看重。

偏偏這位大公主就看不慣二公主，時不時就得去找二公主生事。

「吳川，門外那個小太監是你手下的人嗎？」還沒等吳川開口，楚帝已經看見了門外的人，轉頭看向身後的吳川說道。

待宸妃和柳皇貴妃緊隨着楚帝和皇后趕到御花園時，張嬤嬤已經被蕭璐手下的宮女推倒在地掙扎不起，比蕭璐矮小許多的蕭璇也被衝到跟前的蕭璐一把推搡開來。蕭璐比蕭璇大四歲，自然個頭和力氣都遠遠高於蕭璇。

蕭璇被推得接連幾個踉蹌，兩隻腳止不住地跘在了一處，又不慎踩着了自己的裙擺往後倒去。張嬤嬤方才傷了腰，此時再心急要去救護蕭璇也起不來身，好在丹橘動作靈敏，一把撲將過去，將自己的身子墊在了蕭璇的身後，將蕭璇護得嚴嚴實實。

「璇兒？！」柳皇貴妃眼見此狀，再不在楚帝和皇後跟前顧得規矩，連忙提起自己拖曳在地的裙擺快跑了幾步，趕到了楚帝和皇后的身前跑向蕭璇。

「母妃。」因為丹橘護得及時，蕭璇雖沒有受傷卻也被嚇得夠嗆，眼窩裏盛滿了淚水，一看見柳皇貴妃撲了過來，立刻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臂哭着喊她。

「璇兒，母妃來了，別怕。」柳皇貴妃生了兩個耐摔、耐打的皇子，過了好些年才又生下蕭璇這塊寶貝疙瘩來。別看蕭璇生得白胖，剛生下來也是十分體弱，被如珠如寶地嬌養了四年才勉強將身子養得好了些。

蕭璇一貫愛嬌、愛笑，除了生病喝苦藥的時候會假模假式得掉幾滴眼淚以外，哪有哭得這麼撕心裂肺的時候，柳皇貴妃心疼地朝着蕭璇伸出了手，也忍不住盈盈落下了淚來。

丹橘撐著起身，把自己的小主子送到了柳皇貴妃的懷裏。蕭璇一入柳皇貴妃的懷抱，便如同一隻小鵪鶉般抖擻著身子，把頭埋在了柳皇貴妃的脖頸里，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一見楚帝和皇后也緊隨而至，在場的宮人們立刻都跪了下來。

「父皇？母后？」眼見着這次終於能好好教育蕭璇一番的蕭璐，突然見着柳皇貴妃趕來已經心生了退意，剛想轉身跑走，就撞上了冷著臉的楚帝和皇后。

「璐兒，還不趕快跪下！」宸妃趕上前來，沖着蕭璐喝道。

蕭璐心中不忿，哪裏願乖乖聽宸妃的話跪下，可她一抬頭看到楚帝鐵青著的臉色，到底還是雙腿止不住地發軟跪了下來。

「宋城。」楚帝看着小女兒可憐兮兮地在柳皇貴妃的懷裏哭泣，張嬤嬤倒在地上明顯是不知道傷了哪處到現在連起身都不能，只好喚了跪在一邊的宋城過來問話。

宋城是吳川的徒弟，盡得吳川真傳，楚帝問話，他便不偏不倚得將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可今日本就是蕭璐無故發難，也用不到宋城多說，楚帝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皇后看了看地上抱着相擁而泣的柳皇貴妃母女二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愉。

皇后慣常不喜歡柳皇貴妃，也連帶着不喜歡她膝下所出的子女，最不喜歡得便是和柳皇貴妃一般慣會在楚帝跟前撒嬌賣痴的蕭璇。

偏偏跟着自己多年的宸妃也不爭氣，宸妃不得寵也就罷了，偏生連個女兒都教養不好。今日的事情，她也不能直接出面為蕭璐轉圜，畢竟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蕭璐欺負蕭璇的事情。

「陛下....」皇后看着楚帝面色沉凝，剛想開口說話。

「父皇。」原來窩在柳皇貴妃懷裏的蕭璇，總算看到了後面這烏泱泱趕來的一群人，帶着哭腔開口喊道。

「璇兒乖。」楚帝對待幾個兒子嚴厲，對幼女卻是百依百順。蕭璇一喊他，他便親自上前一邊攙扶起了柳皇貴妃，一邊從她懷裏小心地接過了好容易止住了眼淚還在抽噎著的蕭璇。

「蕭璐，知道你錯在何處了嗎？」雖然幼女和長女在楚帝心中地位不一，但都是自己的血親骨肉，楚帝到底耐住了脾氣，低聲問道。

「父皇，我沒錯，我不過是想和那對獅子犬玩的。可是蕭璇不給我玩，還讓她的奴婢阻止我。」蕭璐梗著脖子，硬挺著回話。「我又沒對她怎麼樣，不過是讓人推倒了一個老奴罷了。」

「這個老奴是你姑祖母身邊的人，有正五品的官身，你思量思量你打得打不得？」蕭璐是自己的長女，楚帝只能耐下性子教導。「璇兒比你小四歲，你整日裏不想着照拂妹妹，反倒三不五時便要來欺負、挑釁一番，朕都不知道平日裏你母妃到底是怎麼教養你的。」

大昭，皇子達到一定年歲就要從各自生母的身邊搬出，統一教養。可是公主不受這一規則束縛，再來大昭的皇后妃嬪們都出身名門望族，撫育、教養公主還是綽綽有餘的。

宸妃聞言心頭一震。

「請陛下恕罪。」宸妃撲通一聲跪下。「臣妾有錯，原本思量著大公主年歲尚幼，並未嚴加管束。今後臣妾一定嚴格.......」

「她是年幼，可也是做了姐姐的人了，難道連最起碼容讓妹妹的道理都不知道嗎？！」宸妃話還未說完，楚帝業已大怒。「我看是你一貫的縱容無度才慣得她如今連妹妹都容不下，犯了錯還不認，滿口滿嘴都是道理。張嬤嬤是姑母身邊陪伴了多少年的老人，連朕都要多加禮遇，她倒好，還敢讓自己身邊的宮女對張嬤嬤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