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奪犬
皇后但笑不語，眼睛卻看着她的下首坐着的一眾妃嬪們。
說起來自然能進楚帝的後宮伺候，先不說各人家世如何，至少容貌上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楚帝登基已經將近五年的時間了，除了潛邸時就伺候着的舊人外，這些年裏後宮里也添了不少新人進來，自然都是一些新鮮得像是花骨朵似的的女孩子們。
可饒是這樣，後宮之中最受寵愛的仍舊是她柳皇貴妃。原本姿色出眾的容貌，並沒有因為時光飛逝、生兒育女而有半分的折損，反而更添了幾分風姿、韻味。
「本宮聽說昨日午後，皇貴妃帶着二公主去了趟凌雲殿。」皇后故作無意般地提及了昨天的事情。
楚帝近月來少有踏足後宮，妃嬪之中自然有心熱的往凌雲殿跑過了，可跑去了的那些人連着皇后，都沒能見到楚帝的面兒。
唯獨只有她柳皇貴妃帶着二公主不但進了凌雲殿，還在凌雲殿裏盤桓了許久才出來。
有當日撞了南牆的妃嬪立時不樂意了起來，在底下小聲議論了起來。可到底柳皇貴妃的位分、寵愛都擺在這裏，那些低位妃嬪饒是心裏再不滿也不敢當面揭開。
「沒想到昨兒的事那麼快就傳到了皇後娘娘的耳朵里來了。」柳皇貴妃嘴角輕揚，抬手撫了撫自己鬢邊的碎發，起身柔聲辯解道。「原是璇兒冬日裏得的一場病才好，她性子嬌非鬧着要去見陛下。臣妾實在沒了法子帶她去叨擾了陛下片刻，好在陛下對璇兒一向寵溺慣了，倒也沒有說些什麼。」
「二公主是陛下心愛的小女兒，陛下自然是最疼惜她不過的。」皇后嘴角含着笑意說道。「只是凌雲殿到底不是任由妃嬪們隨意行走的後宮，而是陛下處理前朝諸事的機要重地，你日後需得多加註意才是。」
「臣妾知錯。」柳皇貴妃沒有爭辯，只是柔聲應下了皇后的話。「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立刻有一個宮女推門跑到侍立在皇後身側的錦繡身後小聲言語了幾句。
「娘娘，陛下駕臨，聖駕已經到昭陽宮門前了。」錦繡連忙彎下腰來附在皇后耳邊說道。
「什麼？」皇后聽聞這個消息，不免有些訝異。「陛下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娘娘那都是后話了。」錦繡小聲提醒皇后道。「您現在得帶着諸位娘娘出去迎候陛下才是。」
頤華宮中，柳皇貴妃一早起身去了昭陽宮給皇后請安，宮裏就剩了蕭璇這麼一位還在呼呼大睡的小主子。
打小伺候蕭璇的張嬤嬤瞧著到了時辰，只得親自從被窩裏把蕭璇挖了出來。蕭璇出了被窩，一雙藕段似的短胳膊立刻纏上了張嬤嬤的脖頸，嘴裏還不知道嘟嘟囔囔地在說些什麼呢。
「哎呦，我的小祖宗喂。」
張嬤嬤是柳皇貴妃懷上皇長子時，永壽大長公主得了先帝准允，親自挑選了送入宮中伺候自己外孫的。而張嬤嬤一家都是大長公主府里伺候的老人兒了，張嬤嬤也是柳皇貴妃的奶嬤嬤，進宮以後伺候更是盡心。
因着這事兒，還氣得當年的太子妃病了許久。
張嬤嬤一路照料大了柳皇貴妃所出的皇長子和皇六子，一直到了楚帝登基后，柳皇貴妃再次有孕，又生下了楚帝最寵愛的女兒——蕭璇。正好此時皇六子也已經長到了五歲，柳皇貴妃另選了人到他身邊伺候，張嬤嬤便又到了蕭璇身邊。
蕭璇的小身子肉呼呼的，皮膚又生得白，因着每日的飲食里還有牛乳，她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子淡淡的奶香。
「好了，小祖宗，我們起身更衣了好不好？」張嬤嬤雖然照顧大了蕭璇兄妹三人，但是平心而論，她最喜歡的便是蕭璇。
「唔....」蕭璇窩在張嬤嬤的懷裏，到現在連眼睛都不願意張開，毛茸茸的小腦袋還一個勁兒的往裏埋。
「罷了，丹橘。」張嬤嬤只好吩咐近側的小宮女。「去弄點兒溫涼的水來，再整條帕子來給我。」
那個叫做丹橘的小宮女生著一雙機靈的杏仁大眼，聽了張嬤嬤的話立刻應聲，轉身便跑了出去。不過片刻的功夫又去而復返，雙手遞了一塊擰乾了水的濕帕子給張嬤嬤。
張嬤嬤接了帕子，小心試了試溫度，才將濕帕子敷在蕭璇的臉上。
果然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蕭璇就主動坐直了矮胖的身子。
「嬤嬤，母妃呢？」待張嬤嬤移開帕子，蕭璇那一雙水凌凌的眼珠子咕嚕一轉，疑惑地抬頭問道。
「今兒是十五，皇貴妃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去了。」張嬤嬤見蕭璇總算徹底來了精神，連忙一邊帶着宮女們伺候蕭璇洗漱、更衣，一邊和蕭璇說道。「皇貴妃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特地吩咐了奴婢今早帶公主去御花園裏看看前陣子上貢來的獅子犬。」
前陣子，海外有使來朝，上貢的物品中除了金銀、布料、各式奇玩巧器以外，還有一對小巧、可愛的獅子犬。
當時陪在楚帝身邊的蕭璇一眼就看中了那對獅子犬，第二日便纏着楚帝想要。楚帝一貫順着她慣了，立時便要答應下來，反而是得了風聲的柳皇貴妃一口拒絕了。
蕭璇敢賴在楚帝身上纏磨、撒嬌，可平日柳皇貴妃卻是個嚴母，在教養蕭璇的問題上連着楚帝都要看着三分柳皇貴妃的眼色。心知養狗這事兒算是沒戲兒了，蕭璇坐在楚帝身側窩著身子可憐巴巴得，時不時抬頭瞅一眼柳皇貴妃。
柳皇貴妃看着蕭璇的可憐相兒，忍不住笑起來。
楚帝看了女兒傷心的小模樣兒，趕忙說了個折中的法子。那對獅子犬他讓人養在凌雲殿的後殿，每五日讓人帶去御花園裏遛一遛，讓獅子犬陪着蕭璇玩上半日。
蕭璇打扮停當，才由張嬤嬤牽着慢慢朝御花園去了。
御花園種滿了各種花草，已經是一幅繁花似錦的春日景象了。吳川的徒弟宋城已經帶着負責飼養獅子犬的小內侍等在一片草地上，兩隻毛色雪白的獅子犬正活潑地在草地上廝鬧、玩耍。
見了日思夜想的獅子犬，蕭璇立刻顛顛兒地上前去了。
原本還有幾分野性的獅子犬經了專人訓教，如今溫馴、親人不少。蕭璇才剛剛在它們不遠處蹲下身來，兩條獅子犬便立刻搖著毛茸茸的尾巴湊了過來。
「哎，公主小心。」眼見着蕭璇躍躍欲試地想要伸手摸狗，張嬤嬤連忙出聲制止。
蕭璇聽話得收回了手來，轉過頭來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側的張嬤嬤。
「嬤嬤不必這麼小心。」宋城笑着說話。「陛下留下這對獅子犬就是為了二公主，特意讓我師傅從鳥獸司挑了最有經驗的人來細心調教，陛下也是親眼過了目才會讓奴才把這犬帶出來陪二公主玩耍的，所以二公主想要親近親近這犬也是可以的。」
聽了宋城的話，蕭璇立刻來了精神。還不待張嬤嬤開口，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隻離得她更近些的犬頭上。
蕭璇人小手上也沒什麼勁兒，許是覺得她摸得還挺舒服的，那犬的尾巴搖得更加勤快了起來，毛茸茸的身子索性橫趟了下來，就勢倒在蕭璇的腿邊，把肚皮都露了出來。見同伴如此，另外一隻犬也湊了過來，貼在蕭璇身邊乖乖不動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在御花園裏，蕭璇開心地帶着兩隻犬追逐嬉鬧。
張嬤嬤年紀大了，跟不上活力十足的蕭璇，便讓丹橘和綠林兩個小宮女貼身跟在蕭璇身側，宋城也讓兩個訓犬的小內侍亦步亦趨地跟着。
眼前沒有比蕭璇更大的主子了，張嬤嬤見那犬的確溫順，也放心讓蕭璇和那犬親近。結果蕭璇愈發玩得瘋了起來，一轉眼的功夫張嬤嬤就看不見蕭璇了。
好在跟着的丹橘和綠林雖然年紀不大但都十分機靈，張嬤嬤也不是十分擔心。
可還沒等張嬤嬤徹底放下心來，不遠處被茂密的花枝遮蓋住的地方突然傳來丹橘的驚呼，緊接着便是一聲高過一聲的犬吠。
張嬤嬤和宋城立刻激靈了起來，連忙循聲找了過去。
還在蕭璇離得不遠，張嬤嬤很快就尋到了她。
「見過大公主殿下。」張嬤嬤一眼瞥見了被丹橘和綠林牢牢護在身後的蕭璇，心就立時放了下來，再一看，站在丹橘、綠林跟前的人竟是楚帝的長女大公主——蕭璐。
張嬤嬤在宮中生活多年，對這位大公主自然是熟悉的。大公主的生母是依附皇后多年的宸妃，家世不顯、也不是很受楚帝寵愛，要不是憑着生下了大公主又依附在皇後手下來只怕連個妃位都沒有。
宸妃看起來性格懦弱，偏生出來的女兒性子驕橫、跋扈，也並不得楚帝寵愛。
「你們這些奴才都給我滾開。」蕭璐就比蕭璇大四歲，眼下不過八歲，也眼饞這對獅子犬許久了。
可楚帝之前把這對獅子犬養在凌雲殿裏，蕭璐雖然眼熱但也不敢去楚帝跟前放肆。今日伺候她的宮女打聽到了獅子犬被牽到了御花園，蕭璐馬上就趕了來，便看到了正帶着獅子犬玩耍的蕭璇。
「不知道丹橘、綠林怎麼衝撞了大公主殿下。」張嬤嬤知道蕭璐和蕭璇處不慣，但是明面上頤華宮的人畢竟是奴才，太過防備蕭璐的話如果被傳了出去反倒不好，連忙走上前做了個手勢讓丹橘和綠林讓開來。
「嬤嬤，姐姐要抱小犬走。」宮人需要顧忌到蕭璐的身份，蕭璇卻是不用的，見了張嬤嬤過來，她馬上告狀道。「她還砸傷了小犬。」
順着蕭璇的話，張嬤嬤朝一邊看去。
原來剛才蕭璐來勢洶洶地找過來，便頤指氣使地喚那對獅子犬過去。奈何那對獅子犬正和蕭璇玩在興頭上，都沒有理睬蕭璐的呼喚。
蕭璐立時來了脾氣，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就朝着其中一隻犬砸了過去。那石頭的邊角有些鋒利，那犬躲閃不及被砸了正著，傷口馬上流下了血，倒在地上嗚嗚得叫喚。
另外那隻犬見同伴被砸到，立刻兇狠地朝向蕭璐吠叫。跟着的小內侍生怕那犬暴起傷人，連忙上前圈住了那犬，只那犬被圈住了還繼續朝着蕭璐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