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等閑識得東風面

第14章 等閑識得東風面

美食離不開鹽。

食鹽主要來源有:海鹽、池鹽[湖鹽]、岩鹽[礦鹽]和井鹽。其中,唯以井鹽為最好。

井鹽,顧名思義就是造井取鹽。

在我國製鹽的歷史上,井鹽製造最為有名的地區是四川的富義[今自貢],那是一座「千年鹽都」。

【一】《富義山小牛屎多》民謠

富義地區有兩口著名的大鹽井,一口叫「自流井」,一口叫「貢井」。

「自流井」顧名思義是自然形成的鹽井;另一口井,因生產的食鹽質量上乘,曾被上貢給皇帝食用,故稱「貢井」。

民國時期,**便取這兩口井的第一字,把富義地區改成了「自貢市」。

富義地區不僅僅只是這兩口井,歷史上先後鑽鑿鹽井達13000多口。繁榮時期,同時投入生產的鹽井達數百口乃至上千口之多。

一口鹽井「見功」造成,往往會在其周邊帶出一批鹽井的建成,如果出產豐富,甚至能夠促成一個小鎮的誕生。

富義小鎮也就是這樣形成的。

富義地區所產井鹽,不僅供應本地的居民食用,還運往貴州、雲南、湖北、湖南、陝西、甘肅等諸多地方。所以,富義地區很快就富裕起來。

當地流行着一首民歌是這樣唱的:

「山小牛屎多,街短牛肉多,

河小鹽船多,路窄轎子多。」

歌中有兩多都與牛有關,這反映了牛在當地鹽場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

過去鹽場生產的主要動力就是役牛,它在推水和馱運等作業中起著無法替代的作用。一般情況下,富義鹽場的牛常年保持在三萬頭左右。在鹽業鼎盛時期,役牛多達10萬頭之多。

由此,有許多圍繞牛而興起的行業在富義比比皆是。如專門負責給牛治病的牛醫,牛市上的掮客牛行戶,還有專門買倆頭牛,為井主包推井鹵和打撈井內器物的牛推戶等等。

以牛肉為原料作的美味更是枚不勝舉,如「火邊子牛肉」,「水煮牛肉」,「火爆黃喉」,「粉蒸牛肉」等等。

【二】《踏鄉記》生意經

做生意,

不要考慮市場需求什麼,

你才做什麼;

而應覺得你能做什麼,

你就做什麼。

把它做好做細,做到極致;

做到誰要買它,捨我其誰!

富義地區是「義王」的封地,為金印獸紐王。他是和尚.寬徹不花之子,也是富義這片「遍地是金」土地的真正擁有者。

這天,紀緒來到了富義。

看到有一家標註「踏鄉記.擔擔麵」的麵館,生意異常火爆,便抬腳邁了進去。

客人們圍着方桌,也只是吃碗「擔擔麵」;有幾個喝酒的客人,桌子上比他人多了一盤類似牛肉片涼拌的東西。

紀緒找了個即將用餐完畢的桌子旁等候着。

看到如此多的食客,紀緒對身邊王翼等人說:「做生意,不要只考慮市場需求什麼,你就做什麼。而應考慮你能做什麼,你能把什麼做得最好,做得最細,做到誰要買這東西,非找你買不可的地步,這才是本事。」

他指著桌子上的面說:「這碗面,看似簡單——用麵粉擀製成麵條,煮熟,舀上炒制的肉末而已。但能做到此處的極致,卻是不易。你看,這麵條細薄,滷汁酥香,咸鮮微辣,香氣撲鼻……看着,就十分地誘人!」

正說着,臨桌的客人吃好走了,紀緒他們便坐了下來。

【三】《浪淘沙.有個人人》柳永.詞

有個人人,飛燕精神。

急鏘環佩上華裀。

促拍盡隨紅袖舉,風柳腰身。

簌簌輕裙,妙盡尖新。

曲終獨立斂香塵。

應是西施嬌困也,眉黛雙顰。

[鏘:qiāng金屬或玉石撞擊的聲音;裀:yīn夾衣(外衣與內衣之間的衣服)。]

隨着一陣嘩音,一位美麗的姑娘,像風采神韻的趙飛燕飄上了舞台;伴着急促悅耳的玉飾聲,翩翩起舞於華麗的地毯上;佐酒之樂,隨着她飄動的紅袖而緩緩響起。

她的腰身,如此地輕柔,猶如風吹拂下的柳枝;飄舞的衣裙,如同風過竹隙,發出簌簌的響聲。尤其惹人眼眸的,是她腰間綴著的一對紅紅的明珠,是那麼得美妙,那麼得新奇。

音樂微微收起,她隨之也收斂了步履。

她像西施一般,皺起了雙眉,亭亭玉立在舞台之上,許久,許久……

她在想何事?

【四】《夫妻肺片》川菜

主料——牛肉100克,

牛舌100克,牛頭皮100克,

牛心150克,牛肚200克。

香料——八角、三奈、

大茴香、小茴香、草果、

桂皮、丁香、生薑等

輔料——鹽、紅油辣椒、

花椒面、芝麻、熟花生米、

豆油、味精、芹菜各適量。

有兩位佐酒女過來收拾殘羹剩食。

其中一人問道:「公子們喝酒嗎?若是喝酒,又能寫首詩、頌首詞什麼的,我們可免費贈送下酒菜呢。」

紀緒不相信地問:「免費?」

佐酒女說:「是呀!」

「你們就憑一碗『擔擔麵』掙得錢,來免費送菜肴?你們老闆是糊塗了吧!」紀緒大笑起來。

「公子怎會不信?有本事你頌一首好詞,試試看……」

「不是我不信,我是怕你的店虧大發了!」

「我們的菜是沒有本錢的。」

「沒本錢?你這姑娘真能逗,你把你們老闆找來,我問問他真假,可不能看到是外地的而宰我們銀兩。」

不多時,剛剛跳舞的姑娘走了過來,佐酒女介紹說,她就是老闆。

紀緒一愣,心想:怪不得會有如此荒唐的經營想法呢,便笑問,「剛才這姑娘說,你的酒菜都是免費的,是真的,還是戲言?」

老闆笑道說:「酒不免費,菜肴倒是免費。不過,客人得寫首詩詞,才能免費一個菜……」

「那寫兩首呢?」

「送兩個唄!」

「要是寫十首呢?」

「你能保證你寫的詩,首首都是好詩?」

「噢~,好不好還得你說了算;送不送菜,也是你做主。」

「聽公子的口音,也是四川人。蜀川是出大才子的地方,想是隨口說個十首八首好詩的,還是會有的,只是至今我沒遇到而已。」

「剛才我看到喝酒吃菜的人,也不像是什麼文化人,倒像是拉黃包車或是腳夫,他們的菜也是贈送的?」

「是啊!」

「你,這不是看人下菜碟兒,欺負外地人嗎?」

「誰欺負你了?他們雖然不會作詩,但他們會講故事呀!」

「講故事也行?」

「那當然。晚上,我們這兒有專門說書的。我們把聽到的故事,告訴說書人,經過他的加工整理,在舞台上說給大夥聽。他們說的故事可有意思啦,全是…嗯…反正是你們年輕人喜歡聽的。」

「噢~,你這辦法還真不錯。不過,剛才那姑娘說,你贈送的菜肴都沒有本錢,是真是假?」

「不可能一點兒本錢沒有,只是主料不用花錢,但還有輔料和功夫呢?」

「你用的什麼主料,能給我說說嗎?」

「怎麼,你想學手藝,那可要交學費的。」

「沒問題,你說說看!」

「我們當地,牛非常多,但大家只吃牛肉,把『牛肚裏』等下貨都丟掉不要了。有一次我去進牛肉,看到牛肉鋪的『牛下水』堆得像小山一樣,牛肉鋪還得花錢找人拉走處理掉。我便跟肉鋪掌柜的商量,我把這堆『下貨』替他拉走,他把運費摺合成牛肉給我如何?你猜,怎麼着……」

「怎麼了?」

「他竟答應了,而且還多給我牛肉。」

「這又是為何?」

「這些活,又臟又累的,沒有人願意干,而且他們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處理這些東西。平日裏,肉鋪老闆想多花錢,也雇不著人。聽到我想要這些東西,他們巴不得呢。所以就多給我牛肉。最起碼,比他們付錢合算吧!這樣,又給他省去了賣牛肉的時間。」

紀緒若有所思地說:「噢,這樣啊!看來,你的牛肉確實用不着花錢。」

「那當然啦。這樣他們還得求着我及時拉走呢?」

「為什麼?」

「我一拖拉時間,他們那裏就會臭氣衝天。」

舞老闆說的是眉飛色舞。

紀緒又問:「舞老闆,你能不能……」

「你幹嘛叫我『舞老闆』?」

「你不是會跳舞嘛?而且跳得那麼好!」

舞老闆笑了笑:「你叫我『舞娘』吧!——你剛才要問什麼事?」

「噢~舞娘,我只是好奇!你弄回那麼多牛的心呀、舌呀、肚呀什麼的,怎麼做成美味佳肴?」

「我把這些牛雜拉回來后,一起洗乾淨,用香料、鹽、花椒面等各種調料滷製,先用猛火燒開後轉用小火,滷製到肉料耙而不爛,然後撈起晾曬,切成兩寸長、一寸寬薄片備用。」舞娘看到紀緒入神地聽着,便笑道,「別忘了付學費噢~」

紀緒只是笑。

「你再將芹菜洗凈,切成小半寸的段;把芝麻炒熟和熟花生一起壓成末先放在一邊。最後,把切好的牛肉、牛雜放入盤中,加入滷汁、豆油、味粉、花椒面、紅油辣椒、芝麻、花生米末和芹菜,攪拌均勻就成了。簡單吧!?」

「這,能吃嗎?」

「風味別緻,很好吃的!」舞娘對身邊的佐酒女說:「你去給公子們上四樣小菜來。」佐酒女剛轉身,舞娘又喊住她,「你把酒菜都送到二樓雅間吧!」

佐酒女應聲去了。

紀緒笑道:「我是個商人,可不會詩詞。」

「商人有的是銀子,我怕什麼!公子,樓上請吧!噢,對啦,我那兒還有一壺好酒,我去拿給你!」說着,舞娘風一般地走了。

【五】《相思》王維.詩

來到二樓雅間坐定,佐酒女端上了牛廢片、干煸泥鰍、清炒露水菌、麻辣芹菜葉。

少頃,舞娘便扭著柳一般的腰肢進了房間,她手裏還拿着一壇敘州路宜賓縣出的陳年「姚子雪曲」[五糧液的前身]。

紀緒看着桌子上這四樣精緻的美味問:「這些菜真的不用花錢?」

「我不花錢,你得花錢。」

「我知道,我是問這泥鰍,這是什麼……都不需要花錢去買?」

「泥鰍,稻田裏很多;這芹菜葉是拌這『麻辣廢片』所用芹菜的廢料;至於這『露水菌』是從牛糞里長出來的,遍地都是!」

「遍地都是?」

「你沒聽過,這兒的放牛娃唱的兒歌?——『街短牛肉多,山小牛屎多』。你嘗嘗,可鮮了。」

「這牛糞?」

「什麼『牛糞』!這叫『露水菌』,從干牛糞里長出的蘑菇。」

紀緒看着舞娘說:「看來,我真得對你刮目相看了。」

「如何刮目?又要怎樣相看?」

「敬佩至極!」

「敬佩我什麼?」

「你能把牛身上的東西都用上了,像心、肝、肺呀,肚、舌、皮……還有什麼牛糞。」

「這不是牛糞!」舞老闆剜了紀緒一眼。

這一眼,忽然讓紀緒想起了舞娘剛剛跳舞時的眼神,便道:「舞娘不但生意做得好,而且舞跳得更比趙飛燕。但我總感覺你有什麼心事。」

舞娘一驚,好像遇到了知音,便笑道:「還不是這『詠詩送菜』惹得禍!」

「這寫詩頌詞怎能惹出事端?」

「我本來以為,他們寫詩只是寫個景,抒個情什麼的,誰知……」

「怎麼了?」

「有人給我寫了封情書。」

「情書?這麼說有人想追求你?」

「好像是吧,我也不敢確定!」

「他是怎麼寫的?」

「他說——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好詩呀,詩也寫得真誠!」

舞娘嘆了口氣。

「有人追,是好事。你又為何嘆息?」

舞娘從腰間解下了兩顆珠子遞給了紀緒,說:「這是那天,他唱完了詩送給我的。」

紀緒接過了這對珠寶掛件:一個是紅寶石,另一顆是琥珀,裏邊還真有一顆心形的紅豆。他拿着這顆珠子仔細端詳著,「此物最相思!這樣的奇物送給你,看來,他是真的喜歡你!你喜歡他嗎?」

舞娘羞澀地低下了頭。

「既然喜歡,就嫁給他嘛!」

「可…可……」

「怎麼?年紀相差太大?」

舞娘搖了搖頭。

「他的家室不許?」

舞娘又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阻止你倆不能結合?」

「我…結婚了……」

「你……?」紀緒笑了,「這可不好辦了,俗話說,『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你丈夫是幹嘛的?」

「他在義王府做侍衛。」

「看來,你只能選擇其中的一個。」

「你讓我如何選擇?」

「喜歡誰,就嫁給誰!」

「我也不知喜歡誰。」

「你,喜歡會寫詩的!」

「你怎知道?」

「不喜歡,怎能把他送你的東西老掛在腰間?」

舞娘沉默了起來。

「你和丈夫結婚了嗎?」

「還沒有,只是訂了婚。」

「這麼說,你是正妻。」

舞娘又點了點頭。

「你願意聽聽我的建議嗎?」

舞老闆抬起了頭。

「其實啊,詩詞再美,也不能當飯吃!再說,他家裏已有妻子。你不如嫁給侍衛來的舒坦。」

「可他經常來騷擾我,我如何回復他?」

「直接拒絕他,如果張不開口,也給他寫首詩回絕他便是!」

「可,我只會跳舞,不會寫詩。」

紀緒笑道:「你拿紙筆來,我教你寫。」

拿來了紙筆,紀緒揮筆寫下了一首《節婦吟》送給了舞娘……

【六】《節婦吟.寄東平李司空師道》張籍.詩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

良人執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

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

恨不相逢未嫁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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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鄉記之嘆流水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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