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雨霖鈴,風雪無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雨霖鈴,風雪無情

善貝勒頭七,喪禮格外隆重,闔宮妃嬪穿着縞素,無一人敢鮮艷的,由皇后帶領,睿妃協理,昭妃,靜妃再測,一行人一併做着法事。

休息時,永嬪捂著胸口,悄悄靠近宣嬪,見她吃喝照舊,無甚悲傷,更無甚欣喜,拿着桌子上的糕點吃着,也不理會旁人。

「宣嬪。」

永嬪喚了聲,卻也不敢太大聲響,生怕驚動了旁人。

「永嬪姐姐,怎麼了?」

宣嬪轉過頭,輕輕一笑,手中拿着豆蓉糖酪方糕,一邊五阿哥坐在她的對面,也是在抓着吃。

「這,沒什麼,看你們母子吃得……」

永嬪不太好意思,這畢竟是正在辦白事兒,可瞧著宣嬪不管不顧的,吃掉手中的方糕,笑着回了。

「這中午都過了,我們都沒用膳,可不是得吃下些糕點填補一下肚子?可是姐姐也餓了?這還有不少。」

永嬪看宣嬪也是好意,自己的肚子更是咕咕叫起來,坐下羞澀一笑,拿起一塊兒紫芙蓉香奶糕,咬了一口,方解了自己的飢餓。

吃飽了,永嬪才想到正經事兒,忙地拉着宣嬪的手腕兒,小聲嘀咕。

「那日文嬪與九阿哥出事兒,你為什麼不讓我將他們拉出來?若是咱們拼盡全力,他們說不定也能逃離苦海。」

宣嬪絳眉一簇,旋即緩緩舒展,喝下一盅羊奶茶,乳白飄香吹來的氣息令宣嬪好面色。

「姐姐這是說什麼呢?善貝勒已經去了,文嬪躺在床上醒不過來,合歡宮的事兒也都有人兜著了,和咱們有什麼關係?」

「可的確是你拉開了我,還說……」

「我都是為姐姐好!」

宣嬪沉了眸子,放下奶茶,笑容冷卻,看着永嬪一臉眉頭緊皺,整張臉都是聚在一起一般,憂心忡忡。

「若是姐姐因為救文嬪而沒了命,誰又會在乎四阿哥?咱們都是有兒子的人,更是九死一生活下來的人,這條命,可不能白白送出去!」

「這我知道,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若以後文嬪緩過神,醒了過來,追查咱們的不是,那可如何是好?」

「她憑什麼拉扯咱們?咱們沒有救她嗎?咱們沒有受傷嗎?是有人別有用心,對付她的九阿哥,她這個額娘無能,自然保不住自己的兒子,為何要讓咱們擔着?」

宣嬪甩下帕子,臉上的好顏色都散了,頗為抱怨。

「我知道,哎,只要她不向皇上那頭接發我,我就省下一百個心了。」

永嬪這些天兒來都是揪心,生怕文嬪事後追責她護救有失,更是看着眼前的九阿哥被蜂子那般蟄咬,存了私心。

「皇上已經知道那日的事兒了,皇上都沒吃心,她哪裏敢繼續問責咱們?再說了,肅煬送給皇后,已經是千人恨萬人妒的,這般喪子,說得難聽些,也是文嬪咎由自取!」

宣嬪格外看不慣皇后,更看不慣幫襯皇后,在皇后一邊的,諸如文嬪,鈕祜祿氏,她現在都是不願意多接近。

「你怎麼這麼說?你也是皇后提拔而來的,最近外頭瞧著還好,怎麼背地裏總是議論皇后?」

永嬪大著膽子,環顧這個小屋子沒有別人,也是大膽問向宣嬪。

「沒什麼?只是我告訴姐姐,咱們這個皇后,可沒有外表這般心善慈軟,有些恩恩怨怨,與皇後有脫不清的干係!」

頭七的喪禮過了,宮裏頭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可惜善貝勒剛過半歲,還未見全這世間的春夏秋冬,就如此草草去了,當真是有些可惜。

文嬪由銀萍扶著,顫顫巍巍地起身,走在合歡宮殿裏,看着灰黃燭火下紅浸影子裏的裝飾擺件,茶几桌椅,還有那麼多當時皇帝賞賜的珠寶器皿,在看過去,那麼多小衣玩物,樣樣件件兒,都離不了自己的兒子,肅煬,也就因為肅煬,自己才能有幸風光一時,得如今偌大的寢宮,可肅煬一走,還有什麼意思呢?

「扶我出去瞧瞧吧!」

文嬪虛弱極了,按理說,蜂毒已經清理乾淨,身子骨兒應當有所好轉,可奈何日日夜夜憔悴哭泣,前幾日還淋了大雨,身子已經大不如前,每況愈下,嘴唇都慘白慘白的,眼眶發黑,不過半月,往昔丰韻的她瘦得只剩下一層外皮。

銀萍扶著文嬪出去看了看,見合歡樹還是那個樣子,隔着月光與燭光交映,亦是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滿樹的花夾在月影兒的輕柔下,恍如串串風鈴,顆顆飽滿的花夾都彷彿肅煬還在時的樣子,而現在,搖曳著的,都是文嬪對肅煬的刻骨思念。

轉過頭,再看那畝花圃,已然破敗了,銀欄桿倒了,璨璨花朵也因着前些日子的搜查,連根拔起,再也不見那日月季滿堂紅的顏色了。

尋着花圃看向東配殿,早早兒地給人查封了,皇帝下令徹底封禁東配殿,原來的伊拉禮蘩菱,人也不知道帶去哪裏了,文嬪更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伊拉禮氏好端端地怎麼就給遷居別宮了呢。

「文嬪姐姐。」

遠處的聲音如孤寒的梅,讓文嬪聽得,只感覺夏天褪去,秋末冬初的寂冷攏上心頭。

「昭妃娘娘?」

人影兒近了,文嬪皺着眉頭,才看清楚是昭妃,略略行了一禮,只是現在的文嬪,連行禮的氣數也沒有了。

「文嬪姐姐多禮了。」

昭妃扶起文嬪,帶着些憐惜的意思,看着文嬪更覺著可悲。

「本宮想着最近都沒有來看過姐姐,今夜又無事兒,特意來看看,見宮門沒鎖,就進來了,沒打擾文嬪姐姐休息吧!」

昭妃語色關切,拉着文嬪的手,文嬪卻失神難過許多,搖了搖頭。

「休息什麼?夜夜都睡不着,除了重病昏過去,現在我啊,根本就睡不下,合上眼,都是我的肅煬……」

文嬪嘁嘁哎哎,實在體虛無力,站不動了,這才與昭妃一同進屋坐下。

「昭妃娘娘夜裏出來,就帶了芷薈一個人啊?」

文嬪看昭妃一人過來,免不得問上一嘴,也沒有旁的意思。

「沒必要驚著旁人。」

昭妃笑吟吟點了點頭,此時銀萍端來一盅香茶,昭妃拿起嗅了嗅,又放下。

「姐姐這裏的茶,好像有些霉味兒了,可是內務府怠慢,沒送來好茶?」

聽聞於此,文嬪卻淡若水地淺淺一笑,喝下一口,虛弱道。

「有的喝,已近不錯了,我這裏,還有什麼是好的呢?這幾日,除了看着面子上的,誰還稀罕來我這裏,看看我是死是活呢?也就剩下昭妃娘娘了,也是難得,我都不知道,我這還有什麼活頭?活死人,活死人,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了!」

文嬪艱難地放下茶盅,昭妃看在眼裏,實在是知道文嬪怕也是挺不過多大日子了,忙地噓寒問暖,愈見溫和。

「人心都是這樣,其實本宮也不能例外,只是想着當初,也是本宮的不好,善貝勒的離去,本宮亦然愧疚。」

文嬪看着昭妃,斂了眉梢,不解道。

「怎麼?昭妃娘娘的話是嚴重了!」

「本宮着實愧疚,想着當日若非是本宮讓文嬪姐姐留下肅煬撫養一年,而是生下來即刻送去皇後娘娘的金玉宮撫養,說不定,就不至於出這麼大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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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合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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