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ashy 「浮華」 ③

Flashy 「浮華」 ③

「啊!你們看那兒——」

南萱驚訝地指向泳池的方向。萼菀不知是怎麼做到的,她將自己藏在泳池上方懸挂的裝飾上。如果大量的水湧上來,很難保證她不會被電流打到。

「……無傷大雅,對吧?」

「你怎麼這樣說?」

時雪驚訝地看著柳夕璃,她覺得這樣無情的話不應該從朋友的口中說出來。柳夕璃閉上了嘴,不再接話,但看樣子也並沒有打消危險想法的念頭。

毫無疑問,如果直接將洪流引來,萼菀一定會被卷進去。

她怎麼會毫不在意地說出這種話?她們不是同學嗎?

大家真的已經到了即使犧牲友人,也沒有關係的程度了嗎?

「老鼠們藏在哪兒呀——先生說要保持乾淨的衛生。」

嘲鶇的聲音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一陣明顯的嗚鳴聲響起。室內所有的燈都滅掉了,只有部分LED燈泡有著黯淡的輪廓。

令人意外的是,嘲鶇失聲尖叫起來。

那尖叫太刺耳了,似乎能將店內所有的玻璃製品震碎。

南萱感到陣陣毛骨悚然,耳膜像是觸電般刺痛。緊接著,是一陣跌跌撞撞的聲音,像是無頭蒼蠅,失控的舞者在自己的酒吧里瘋狂地逃竄。

「你們這群天殺的!別讓我找到你們!」

為什麼她是反應如此激烈?南萱感到奇怪。

人類對於黑暗的恐懼,是銘刻在基因中的本能,這不難理解。但是……這樣的應激反應,似乎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疇。

何況,這裡是她的地盤,不論如何,她都不應該比在場的任何一個闖入者更加驚恐才是。

店內的燈很快亮了起來。

可怕的是,所有的光都只剩下耀眼的青藍與紅色兩種,斑斕的色彩不復存在。燈管與燈帶以一種令人不安的頻率閃爍著。

對人眼最為敏感的紅藍兩色,在高頻率的交替不斷刺激著他們的神經。

「閉上眼睛——」崇霖立刻發出短促的提醒。

南萱悄悄探出頭,從指縫間小心地探尋著方才聲源的位置。她看到,交錯的光柱中,一個奇怪的人影在附近遊走著。

嘲鶇的頭髮像是炸毛的貓,一根根分明的髮絲從腦後展開。她那件瑰麗的衣裙以一種詭異的形態貼在她的衣服上,裙擺也緊緊攀附在雙腿。

異於常人的靜電。

又是一陣嘈雜。南萱看到,許多桌椅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它們齊刷刷地從此面八方浮起,轟然聚攏到嘲鶇的身上,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禁錮住她。

「動手啊!」

群青站在高處的柜子上,張大了眼,雙手緊緊扣住牆面。很顯然,她在努力克服著這種光效帶來的不適——但她可能堅持不了太久。

類似爆破的巨大聲響從那邊傳來。那些桌椅很快被極強的高壓電流擊碎,斷裂的殘渣四散迸濺。有幾塊碎屑飛到他們的藏身之所,南萱嚇得一顫。

相反,柳夕璃從桌下一躍而起,幾張詭秘的符咒從空中排開,就好像玄幻故事裡的情節。

另一端傳來呼嘯的水聲。

安城離得比較近,他看到有什麼影子從捲起的浪間躥下去,像是一種敏捷的動物。

水浪很快衝破重重阻礙,夾帶著亂七八糟的雜物呼嘯而來。水流恰好拍打到吧台上方,南萱迅速埋下頭。

水沒過了嘲鶇的腰。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瘋狂的水浪在瞬間凝結成固體。在變幻莫測的光線下,它像一座形狀怪異的冰雕,散發著陣陣朦朧的白煙。

為了做到這點,站起來的時雪也在她身旁被凍住了半身。一些白霜依附在她與柳夕璃的臉上。

但不要緊,會受到傷害的只有一個人。

「看樣子,遊戲的鬼不只有一個而已哦。」

江碩將刀具從嘲鶇的背後抽出來。

什麼時候……?怎麼做到的?如何才能……不被注意地接近,再在短時間內做出這樣的舉動?不可能。還是說,他可以?

南萱來不及細想,只看見潺潺的紅色液體從冰面上蔓延開。

就像是流淌在地面上的紅酒,一點點擴散。

時雪的眼睛是溫暖的橙色。

冰融化了,融的很快。像轉暖的春天的小溪,水流與碎冰發出叮咚的聲響。又像退潮般,大面積的水域夾雜著醒目的紅色,從地面上緩緩散去。

所有的燈又滅掉了。

沒過幾秒,有人再度拉開電閘。

嘲鶇的衣擺與長發狼狽地散開。她靜靜地趴在地上,沒有動。背後的傷口隔著布料,還在汩汩地淌著血。

地面上癱著的那個東西,究竟還能稱作人類嗎?

南萱爬上吧台,盯著她暗想。

人們聚攏過來,但大多站在高處。以防萬一,他們都不想碰到水。

她忽然抬起頭,接近的人群本能地向後擴散。從高處看,像是水面的漣漪。

「啊啊……」

她嘶啞的喉嚨發出微弱的聲音。

「好痛啊……先生會幫我的……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還能見到他嗎,喂?」

她的目光忽然緊緊瞪向眾人,眼神里的不甘與莫名的期許,讓南萱覺得一陣心驚膽戰。嘲鶇努力地仰著臉,就像先前的自己與長生那樣,如此艱難地控制著彷彿不屬於自己的身體。

她忽然失去力氣,像斷線的玩偶,臉直直地砸向地面。

她最後的目光,停留在崇霖身上。她看到他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

水花的聲音很大。

身體慢慢地塌陷下去,頭髮也被高出些許的水面埋住。這一處的波紋擴散了許久,只留下幾件花哨的衣料。過了一陣,它恢復了平靜。

她融化了。

顧遷承捂住口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傳來女聲抽噎的聲響。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腦袋的撞擊,南萱覺得直到現在,剛才的那一切都很不真實。以至於稍微回想,頭就隱隱作痛。

太奇怪了,簡直奇怪得詭異。

為什麼在短時間內,會有人規劃出清晰的策略。

大家究竟都擁有怎樣的力量,他們是如何使用的,自己又該如何配合?

為什麼會有人理所當然地奪取別人的生命?

為什麼,一定要殺掉誰?

嘲鶇口中念念不忘的先生到底是誰?

還有,長生她,為什麼……

南萱忽然回過頭,她看到長生努力用雙手支撐著自己。她看向她裸露的腳踝,上面分佈著可怕的黑色紋路。那是電傷的碳化痕迹。

南萱感到呼吸困難。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正當困惑與痛苦交織地折磨著她時,時雪又失聲驚叫起來。

「崇霖?怎麼了,快醒醒!」

顧遷承轉身衝過去。

「是電傷嗎!」她一面問,一面檢查著他的肢體有沒有瘡疤。

「可能是光過敏喔,緩緩就好了吧。」

陶佐詞瞟向這裡,熟練地將武器上膛——那是一把64式警用手槍。

他是哪兒來的這種東西?

「本來以為不會用到呢。要稍微認真起來了。」

陶佐詞看到幾個男生注意這裡,從容地揮揮手。

男生們的眼神無聲交流了一番。隱隱感覺,這個姓陶的,是相當麻煩的角色——即使作為隊友,亦是如此。

南萱顧不了太多。她跪在地上,用已經開始凝血的手扶起昔日的朋友。

她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我們之間不值得你去……」

沉默許久,她這樣問長生。

「值得。」

長生輕笑著說:

「你四肢都泡在液體里,被電流擊傷導致心臟麻痹的可能是89.72%。但如果我推開你,雙手能碰到那邊的絕緣體。這樣一來,中樞神經反射,和肌肉強烈收縮作用導致的機體組織斷裂,對我而言的致死率只有26.49%——感覺很划算。」

「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

南萱覺得視線變得很差。喉嚨有什麼東西卡在那裡,上不去也下不來。

長生伸出手,碰了碰她頭上的紫色木槿花。

「你還戴著,真好。」

「你怎麼總是這樣,又在自顧自地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說了我聽不懂啊!」

透明的液體滴落在長生的手臂上。

但南萱並沒有覺得視野變得清晰一些,反而更模糊了。

「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她的臉有些酸,努力扯扯嘴角,南萱擠出一個很難看的表情。

長生忽然笑出聲。笑著笑著,也就哭了。

哭著笑的人,和笑著哭的人。

誰更痛一點?

這不是用或然率可以解答的問題。

南萱感覺,自己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事。她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她本應該和長生,是怎樣的關係?

記憶中,是大學舍友……也只是這樣罷了。

但,她們之間好像發生了什麼,導致南萱在看到她的一瞬,就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排斥感。

她們應該是仇人嗎?誰做了對不起對方的事,或是引起了對方的不滿?

因為她的心中,對長生不曾有過愧疚的感情,因此她判定,自己不是做錯的一方。

倘若是長生的錯,她似乎至今也沒有原諒她。

但她還是救了她。

是贖罪嗎?還是別的什麼?她感覺這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友誼判斷了。

就好像很重要的一部分記憶,在進入這裡之前被自己忘記了……

不,是被刪掉了一樣。

到底……是什麼?

南萱不禁掃過所有的人,心中暗想著一個問題。

那些人,也是否像她一樣,再來到這裡后,忘記了重要的事?

-Flashy「浮華」·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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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語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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