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sk 「黃昏」 ①

Dusk 「黃昏」 ①

一無所獲的幾天過去了。

日復一日的生活平淡無奇,波瀾不驚。

這是個明媚燦爛的周末。群青躺在校園綠茵地的樹蔭下,單手刷著手機。

「草地打過葯噢。」

江碩從石子路上踩進草地,群青終於坐起來。她笑了笑,抱起膝蓋,江碩也坐在旁邊。

「我給店長說過了,她下午會一起來的。」

「不知道她會不會戴著那些累贅的首飾?」

「哈哈哈,我也很好奇。我幾乎從沒見過她出店門。」

安城在午飯前說,想要回家看看。他還沒有去過新家,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新家好像是在城鄉接壤處,比這座城市的另一端更遠一段距離。

這樣剛好,今天下午的時間非常充裕。

說起來,江碩好像已經很久沒和家裡聯繫了。那片山區開發后,他甚至不知道家搬到了什麼地方。

他們抬起頭,看著蒼茫的天空。

碧空如洗,瓦藍的天空映襯著一大團一大團的雲絮。

一張大大的臉出現在兩人面前,他們本能地憷了一下。

「哎呀,不要嚇人啊。真是的。」

江碩從草地上站起來。長生面無表情望著他,又看了一眼群青。

「不好意思。但是看到你們好像沒有什麼重要的對話,我就來打擾了。」

她還是那副低沉的嗓音。看得出,她找江碩似乎有什麼事情。群青微微鞠躬示意,準備先回去了。

大約走了十幾米,她發現一旁的灌木叢間站著一個女孩。

她戴著一朵紫色的絹花,表情凝重,似乎在看著什麼。

群青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正是江碩和剛來的那個短髮女生對話的方向。

她的面色很難看。

那邊的女生左顧右盼,示意江碩靠近一些,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於是江碩靠近了些,略微低下了頭。

只是一剎那,林子里的鳥忽然受驚了一般,齊刷刷地飛向天空。它們像是密布的烏雲,晦暗而斑駁的影子瞬間籠罩了一方地面。

膽小的野貓與不常見的松鼠,瘋狂地在地面上逃竄,像是被各自的天敵所追趕。

群青猛然回過頭看向她。女生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沒有注意她。

她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惡寒,快步走掉了。

在這座城市的另外一邊,臨近邊緣的地帶,有個不幸的傢伙迷了路。

安城開著手機導航,怎麼也找不到新家的方向。

他只是在很久前隱約記得母親給過一個大致的定位,但他忘了。他從記錄里沒翻到什麼,只有日常的問候刷屏。

沒辦法,安城只好打開電子地圖,憑著印象尋找著相似的地勢。

真是太奇怪了。他自打下車起,看到的景色就別無二致。

像是被困在滾輪里的小倉鼠,不論跑了多久,都無法向前一步。

安城午飯也沒有吃,在這片陌生的地方走了一個多小時。腿很酸,腳也很痛。

在太陽的炙烤下,土路上散發著蒸騰的熱氣,眼前的景色扭曲又怪異。

這裡實在是太荒蕪了,一個人也沒有。

明明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只有三兩處稀疏又低矮的建築,和幾根貼滿廣告的電線杆。但他卻像是走進了深山,或是密林,諸如此類讓人暈頭轉向的迷宮一樣的地方。

現在,他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柏油馬路邊。

他有些氣餒地扔下背包,坐在路邊。

他想給江碩發個消息,或者找一家最近的餐館。可是這裡太偏僻了,沒有信號。

太陽很曬。熱量一點一點蒸發著他的力氣與耐心。

就在他最疲憊、最煩躁的時候,一輛白色的車停在他的旁邊。

發動機的溫度真是個滾燙的熱源。他拎起包,掙扎著站起身,想要問問路。

沒曾想,在他開口前,駕駛座的玻璃降了下來。

司機摘下墨鏡,上下打量著他。

很漂亮。

這是安城看到他的第一印象。他都忘記自己要說什麼了。

「你叫安城?」

那個人先開口了,聲音很細膩,但聽得出是男聲。不然安城差點分不出他的性別。

男人好奇地側著臉,左邊的劉海被車載空調吹動著。

「你好像需要幫助?上車吧,孩子,我帶你回城。」

真涼快呀。安城能感覺到迎面而來的冷空氣。

反正,也找不到家,出發前家人也沒有回消息。

信號更不怎麼樣。還能怎麼辦呢?繼續在這裡曬著,直到融化成一灘瀝青?

他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就這樣,安城莫名其妙地和這個陌生的男人三言兩語,聊了一路。至今回想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隨他上了車,又如何隨他來到這座豪華的餐廳。

富麗堂皇,雕樑畫棟。

奢靡的水晶燈將一切照應的不那麼真實。牆上的掛畫油彩鮮亮,優雅的古典樂聽的他輕飄飄的。

室內充斥的昂貴香水味,有些令人眩暈。

兩份菜單擺在桌面上。安城小心地翻開一頁,他覺得封面很重。

每道菜的名字讓他猜不透是什麼,但在那之前,後綴的阿拉伯數字就已經讓他膽寒了。

「別客氣呀,我的朋友,不會讓你破費的。」

「還是……您來看吧。」

他合上沉甸甸的菜單,將它往前推了推。

太奇怪了。

但是,茫然覆蓋了恐懼。

自然界中,不也常常有動物在驚恐之中,陷入暫時的思維短路嗎。

這很正常。

這也,很不正常。

金色的花紋纏繞在白皙的瓷具邊緣,乾淨的盤底倒映著他迷惘的臉。

「我好像見過你。」

見那人為服務生交代完了菜品,安城緩緩開口。

「嗯,很多人都見過我。」

那人笑眯眯的,兩隻白皙的手背撐著下顎。

他一定見過他,媒體上,或是別的什麼地方。而且他應該很出名,他有這個印象。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找上平凡的自己。

有服務生上前倒酒。

安城不太會喝酒,但他很渴,端起杯子灌了下去。

紅酒涼涼的,在嗓子里很舒服。

「聽說你也有個妹妹?」

安城嗆了一口。

酒精在喉間,火燒火燎的痛。

那人當做無事發生,對著水晶吊燈,靜靜地晃著高腳杯。

一直以來被眾人迴避的事物,像是一攤復燃的死灰。

記憶彷彿一間塵封的屋子,有人按下了燈的開關。儘管只照亮了一瞬,房間里的全部面貌都在那一刻展現在眼前。

然後再度陷入黑暗。

酒店裡的空調實在是太冷了。

「別緊張,安城先生。只是很巧,我也有個妹妹……不過呢,沒有血緣。實際上,我一直把她視作我真正的未婚妻。一直都是。」

未婚妻?安城想起來了。他曾在學校吃午飯時,餐廳的電視播放過這個人的消息。

他是陶家的繼承人。那條新聞他記不清了,大致是說他的未婚妻實際上是對家派來的,牽扯到一些商業糾紛。他看不懂,但隱約對這張臉有些印象。

似乎主要是他的父親在應對各方的關注,而他即使出現在嚴肅的場合也並沒有與之相符的禮節。

資本家的嘴臉——當時江碩是這麼說的。

他口中的那個妹妹,莫非與之前的未婚妻並非同一人嗎?

「其實呀,我一直在找她。為此我傾盡一切,不顧家裡老爺子的反對,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就是為了找到她。」

「那陶先生……找到我又有什麼用意嗎?在這件事上,我又能提供什麼幫助嗎?」

「你在開玩笑嗎,孩子?」

這稱呼令安城覺得不自在,他感覺自己明明和他差不多大。

陶佐詞聳聳肩,抿了抿杯沿,接著說:

「即使如此,我也沒能查詢到她絲毫的下落,怎麼會來拜託一個大學生呢?」

「那您?」

「我當然是令有所求。」

可是就像他所說的,自己作為一個大學生,能為一個生意人提供什麼幫助。安城想不明白。他有點好奇,等他繼續說著去。

「你有一個朋友,對吧?在無名屋打工的那個。」

既然他能查到自己的身世,知道這點也不奇怪。安城想了想,點點頭。

「但是我也沒去過那裡……」

「你的朋友推薦你去過嗎?」

「沒有。他說店長是個江湖騙子。」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曾經去過哦,店長說過,太久遠之前的事,不行。」

「意思是?」

「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的妹妹了吧。」

安城沒有說話。實際上,他也不清楚過了多久。

在平淡的校園生活中,他的時間觀念已經被沖刷的很淡薄了。

「我想啊,我的未婚妻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這是我無法找到她蛛絲馬跡最大的可能性。但是你不一樣,如果把相同的消費投入到尋找另一個女孩身上,結果或許會不太一樣?」

「你想要什麼?」

莫名的衝動突破了禁錮。安城直截了當地問他。

「能不能稍微找到你的朋友,告訴他,我想和他談談?」

看到他疑慮而警惕的模樣,陶佐詞擺了擺手。

「我以家族名譽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做傷害他安全的事。」

「那你為什麼找我,卻不去直接找他?」

即使在這個時候,安城也在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

「因為……那孩子稍稍有點特殊。做生意的店長是不會拒絕客人的,但他不想見的人,是可以隨時不見的。我只是想委託你幫我引薦引薦,僅此而已。」

安城還在思考。

「我是在幫他。」

陶佐詞強調著。

服務生們端上了菜品。

琳琅滿目,前所未見。

改明兒有人請你吃個酒店,你小子就不樂意跟我下館子了。

像一陣陰風,一個熟悉的聲線突兀地躍然於腦海。

他感覺不到飢餓。

冰冷的恐懼將胃填充得沒有一絲空隙。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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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語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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