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智生愚，愚生愚
四月初二。
涼玉再次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裡。山洞裡有一潭圓形的水，還有鐘乳石。兩條又圓又大的鐘乳石就懸在他的正上空。
都說這乳石既像女人的***，又像廟裡的古鐘。在他眼裡卻只看出了一些猗靡婀娜之感。不見任何廟鍾恢宏之意。
他坐起身，不想讓自己對著一個石頭也想入非非，弄的他好像特別缺女人似的。事實也確實如此。
他的身旁有篝火，還有烤魚。涼玉是個自來熟，毫不客氣地拿了這烤魚就放進了自己的嘴裡。身後傳來人腳步聲。
他轉身，只見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背著光線走了進來。粗眉大眼，面龐方硬。
待人走近，看清楚樣貌后，涼玉驚訝道：「魚真？！」
魚真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果子放在了地上，拿起烤魚也吃了起來。
涼玉問：「你怎麼會在這？」
魚真道：「昨日布了法陣，尋到先生的去處，見先生暈倒在湖邊，所以將你救了起來。」
涼玉點了點頭，回想起昨日溪邊之事，疑惑道：「你昨日可有見到妖精仙人？就是渾身發光，長的很美的男仙人？」
昨日涼玉見到的「仙人」自然就是魚真本人。只不過魚真不習慣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貌。
同是美貌傾城之人，他和江暮生不一樣。他認為，外貌是膚淺的，人要以慧心觀世，自己這外貌會影響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即是害人也是害己。
他回答道：「只見先生一人爾。」
涼玉心中奇怪，但也無法追問，因為山中精怪這種東西，遇見只是緣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般幸運的。
他又吃起手中的魚來，吃著吃著，突然抬起頭道：「你認識我？！」
這時間重來之後，不是大家都失憶了么，就像周銓有一樣。
魚真文雅地啃完一小隻魚，從懷中拿出求子符，將它遞給了涼玉。
涼玉接過，拿出了自己的求子符，和他的求子符是一樣的：「你既然記得我，那你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家失憶了，死了的人又活了？」
魚真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莊子齊物論中曾言，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無也者。。。」
「停停停！講人話？」涼玉打斷道，什麼？什麼玩意兒？繞口令？
魚真沉默三秒，回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涼玉氣笑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扯什麼莊子。」
魚真一本正經道：「我師傅告訴我，這種玄妙之事，別人問起時，若是解釋不得，就言莊子所言。莊子大智，他所說的許多話都讓人琢磨不明白。我自認天資愚鈍，一遍想不明白，多琢磨幾遍可能也就明白了。」
涼玉心道：果真天資愚鈍，他師傅的意思應該是，讓他在別人面前保持高深莫測的形象，解釋的了的解釋，解釋不了的丟給莊子，沒想到這人還自己思考起來了，笑煞他也。
涼玉拍了拍他肩膀道：「莫要鑽牛角尖，若是琢磨明白了，還不如不明白。」
人家莊子是大智若愚，愚生智，智生愚。
而這魚真，大概只能智生愚，愚生愚。
涼玉見魚真皺起了眉頭，手伸過去幫他撫平，笑道：「你這憨直長相，若是皺起眉頭就變得凶神惡煞的。出門是不是總嚇到別人。」
涼玉的指尖微涼，但和魚真這體溫比起來卻是熱的，魚真目光閃了一下，避開涼玉手，冷言道：「以貌取人，膚淺之徒。」
涼玉不和這水牛較真，收回手問道：「這兩日發生了什麼事情。」
魚真道：「昨日我失去意識。今朝醒來，卻見自己在柳村之中，我的侄媳仍是六甲模樣，尚未生子。我心中有異，以為自己不過做了一夢。卻見懷中有此求子符，確認了夢中之事乃真實發生，於是我取出先生的髮絲作陣，尋得你在山中。」
涼玉道：「什麼髮絲？」
魚真道：「我怕先生逃跑，所以在先生身上取有髮絲，以備不時之需。」說著他掏出了懷裡一小捆用紅線綁好的頭髮絲。
涼玉將這頭髮奪過來，拿到手上看了半晌。扯住魚真的衣領大叫道：「你難道不知道頭可斷！血可流！頭髮不能掉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每日沐發都耐心呵護，唯恐掉多一根，你竟然取走我一捆頭髮！簡直太過分了！」
魚真不知這人為何這般大驚小怪，解釋道：「前日同睡的晚上，沒有點燈太黑，不意扯多了。」
涼玉放開魚真，欲哭無淚。他之所以這麼緊張自己的頭髮，是因為他爹就是個少發的男人，所謂「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的典型例子，丑的要死。他可不想自己有一天也變成那樣的男人。
魚真將篝火澆滅，問一旁獃滯的涼玉道：「先生我們今日去哪？」
涼玉將這頭髮放在懷中，心疼極了：「你這惡魔，為何要糾纏著我？」
魚真聽到『糾纏』一詞，目露不悅：「昨日我觀星象，東西南北四宮皆有異象，蒼龍朱雀隱，白虎玄武耀。熒惑於東方高懸，顯旱澇不定，飢疾死喪之象。」
「嗯。」涼玉點了點頭：「所以為什麼跟著我？」
魚真自顧自道：「此時正是天災初始，國師曾斷言這天災只指涼州。但我認為涼州不過黃河一隅，不至於牽動整顆熒惑災星高懸東方，所以我擔心，這天災範圍不只涼州這一塊。」
涼玉閉耳不聞。對魚真這厚臉皮也是服氣了。
魚真看了看涼玉，似乎在斟酌，該不該說接下來的話。
昨日他觀夜相之時，本該是災難天象，卻在涼玉出現時，星象轉變，熒惑於眨眼間消失不見，萬象歸於尋常。
原來的異象似是鏡花水月，不曾存在。令人詫異。
不知是他眼花還是這涼玉有玄機。所以他打算跟在他身邊一探究竟。
魚真琢磨了一下，繼續道：「我有意尋到這災難根源，救天下於水火之間，所以需要先生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