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男妖精

朱小山聞言大驚，這朱庚子怎麼會突然來這裡，平時的貨物都是他送到醉鄉閣去的：「他到哪了？」

放哨的娃娃道：「就在對面山頭，過了橋就要到了。」

朱小山對涼玉道：「表哥你趕緊走，往洞口的左手邊下山。」

如果涼玉留在這裡，朱庚子定會大發雷霆，到時候遭殃的就是所有人。他轉頭指揮道：「芽妹，你收拾一下，二牛，你帶我表哥出去。」

涼玉還沒說什麼，就被一群小孩子推出了山洞。還不忘將涼玉的鞋子靴子撿起來塞給他。

二牛帶著涼玉一路跑著，半路就將涼玉放開了，他喘氣道：「我要回山洞了，大人你沿著這條路就可以回到桃根縣。」說完他就掉頭跑了。

涼玉站在山林間，有種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但是他現在不能回火雲洞，那朱庚子明顯是個有修為的人，他要是去了火雲洞，不說給那些孩子添麻煩，自己也小命難保。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漸晚，他穿好鞋子，決定在這附近找一個靠水的地方駐紮。

兩山相夾必有溪谷，這是他們涼州一帶的特殊地勢。

他順著路往山下走去。拐角旁就是往下走的石梯，彎過了叢林，涼玉來到了一處明亮點的地方，抬起頭，才驚覺於藏在山後的原貌，豁然開朗。

從高處一路遞下的梯田，將一個村落圍在這谷里，邊旁天然形成的小道引著遠處的水，藏在房屋后的小溪，繞著村落隱在遠處的山腳。

不同於其他村落的是，這裡空空蕩蕩，貧瘠一片，梯田裡也沒有任何農作物，只有廢棄的水田，沒有來往在阡陌上的老少，成群簇擁的破舊的瓦房也只有一處燃起了炊煙。

涼玉心感奇妙，難不成這是廢棄的桃花源不成？

他繼續往下走著。橫亘在梯子旁邊的土地里，悉悉索索地傳來刨土的聲音，之後從那雜亂的樹叢中探出一個跛腳的中年男人，他那略顯渾黃的眼睛看者涼玉半晌，而後便提起地上裝著幾顆伶仃竹筍的編籃，拎著鋤頭轉身離開了。

涼玉拉住他：「姜拔。。。？」

他仔細看了看這人，他的樣貌看起來明顯比姜拔要老上許多，他轉口道：「。。。姜秧！」

姜秧是姜拔的雙生兄弟，也就是柳花的丈夫。

姜秧聽到涼玉叫他的名字，身子顫了一下，渾濁的雙眼轉過身望了涼玉一眼。似乎在確認些什麼。

涼玉繼續道：「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死了么？」

他說完，發現自己的用詞有點不禮貌，換了一種說法：「你既然活著，怎麼不回柳村？」要是姜秧還活著的話，這柳花哪裡會弄那些幺蛾子害人。

姜秧張了張嘴。「。。。俺。。。」

他似乎是很久沒有說話了一般，不知道怎麼組織自己的語言，他乾脆用手對著涼玉揮舞了兩下，涼玉會意，跟著他走到了他的瓦房裡。

瓦房也是貧瘠一片，除了柴火，沒有任何菜物或者家禽。

他見姜秧坐了下來，餓紋入嘴，皮膚乾涸，手腳細弱，彷彿是個乾柴一般。

涼玉看他採摘來的幾個伶仃竹筍，心中有些不解，這人有手有腳為什麼不去種田，竟然這番餓著自己。

他問道：「你是姜秧對嗎？」

姜秧將那些竹筍拿在手上，撥開竹筍的外殼，也不拿水煮，直接拿嘴巴啃咬了起來，麻木地點了點頭。

涼玉繼續道：「為什麼不回柳村。」

姜秧用他嘶啞的聲音道：「你。。。？」

涼玉道：「我是桃根縣的一個大夫。」

姜秧點點頭，也不知明白沒明白，又啃咬了一口手中的筍。混黃的雙眼沒有焦距，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好半晌他才回答道：「姜。。。拔。。。吃人。吃俺。。。媳。。。婦兒。」

聽姜秧說話很累，他說一個字要緩很久，就像在思考下一個字要怎麼說一樣。

涼玉思考了一會兒才問道：「你的意思是姜拔吃了柳花？」

姜秧沒有反應。

涼玉只好慢慢說來：「姜拔吃了。」他用手做了一個吃東西的手勢，「柳花？」

姜秧這才又一次麻木地點頭，竹筍在他嘴裡干嚼著，發出脆脆的聲響。

涼玉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柳花早上才從他面前死掉。姜拔也瘋了，這姜秧是從哪裡看見姜拔吃人的？他問道：「什。么。時。候？」

姜秧放下手中的筍，搖了搖頭，道：「好。。。幾。。。好幾。」

涼玉道：「好幾天前？」

姜秧還是搖頭。

涼玉想，這姜秧也不過三個月前才摔下山谷的，怎麼就不會說話了，難道是腦子摔壞了？

他換了個話題：「你是。怎麼。摔下。山谷的？」涼玉用手比劃了一下。

姜秧點頭表示明白，突然起身猛地推了涼玉一下：「姜拔！姜拔！」

說著他又用手對著空氣推了推。

涼玉穩住身子，嚇了一大跳，但他懂了這人的意思了：「姜拔推你下去的。」

姜秧點頭。

涼玉矛盾了。按照姜秧說的，這姜拔將他推下了山後，還把柳花殺瞭然后吃掉。

那他見到的柳花是什麼，鬼嗎？

但姜拔瘋了以後說的那些話確實和姜秧說的這些事實有關。因為姜拔自己也說了，姜秧該死，柳花也該死。

到底誰看到的東西是真的？這件事情有點偏向於妖術了。

涼玉覺得現在唯一能解釋的清楚的真相大概是，三個月前姜秧被姜拔推下山後，腦子摔壞了，然後夢見自己弟弟吃了自己的媳婦兒，不敢回柳村，就在這廢村裡生活。

涼玉看著眼前瘦骨如柴又反應遲緩的姜秧，覺得姜秧待在這廢村，可能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因為現在柳花已經真死，姜秧也沒有必要回柳村了。

涼玉坐回這竹凳，緩了緩神。只見姜秧吃完手中的東西，就坐到了角落邊上拿起竹條編織東西。

涼玉走過去望了一番。

只見那邊地上都是姜秧用竹條編織的小物件，但沒有一個能看出形狀來，大都是一些扭曲的人形和犬獸。手藝並不是很好。

他看姜秧編織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於是告辭了姜秧，獨自走了出來。

此時天色已黑，他喝乾水袋裡的水，來到溪邊裝滿了一袋。往回走時啃起了乾糧。

手中的火把是從姜秧那借來的，雖說是借的，他也不會還回去就是了。

山入夜幕。

他走到水岸的山坡上。想找顆高樹睡覺。卻見這溪草邊竟然出現了流螢，螢火淺淺地在溪邊飛舞著，像一條綠色的月邊星河，涼玉被吸引過去，引起一片驚飛的星光。

他心中納悶，今日不過初春，何來夏秋之蟲。

走近這螢火中，發現遠處似乎坐著一個人，那人身上泛著白光，極為奇異。

白光之中還有仙霧繚繞。一陣風吹來，白煙飄過涼玉的鼻尖，一陣葯香，他心跳如鼓，十分好奇，認為自己遇見了山裡的妖精。

他抬步緩緩向前走，每一步都像踏在雲端之上，白霧帶著寒意。走進後涼玉才看清那人的背影。

只見那人身姿頎長，如玉樹般挺拔，身上渡著一層白光，就像穿著仙紗一般。

似是個男妖。

涼玉心中彆扭，怎麼不是女妖精？話本里山中見到的精怪不該都是女妖精么？

他準備悄悄離開，都說遇見妖精不要驚擾。不然來年定會惡運纏身。

那渾身發光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涼玉，轉過身來。

涼玉原以為自己對男妖精是沒興趣的，但還是被眼前這場景驚呆了。

月下清澈，一個美得不似人間應有的男子，出現在那飄渺的白煙中，水沉為骨玉為肌，眉似遠山，唇若淡水，青絲如潑墨山水畫，美目流轉間如見萬雪千山，讓人心生敬仰又沉溺其中。

那美人眉眼間帶著一股清冷的肅殺之意，如冰雪般冷寒，卻流轉著萬般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