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外之死

「叮鈴……叮鈴……」

「嘩啦啦……嘩啦啦……」

似是從遠處傳來兩個模糊的聲音，越來越近，逐漸變得清晰。

是鎮魂鈴和鎖魂鏈！

孟肆兒從木然的狀態回過神來，眼神示意摩祉將她的定身解開。

「你知道今天奶奶的命數已儘是不是？所以你才帶我來看她？！」一鬆開禁制孟肆兒就抓住摩祉的衣襟將他拉至自己身前，眼淚如決堤之水般湧出眼眶。

撕心裂肺的怒吼讓摩祉心裏一痛，緊抿著嘴唇不作聲。

幾千年了，他已忘記自己活在那個幽暗的地方有多久了，他不懂父母至親為何物，也不懂好友知己為何物，身邊陪伴了幾千年的只有陰差閻羅牛鬼蛇神。

偶爾他會化作凡人在陽間駐留，體驗一把凡人的生活，體會轉生之人在閻羅大殿中訴說的不舍和無奈。

隱沒在孟肆兒身旁這幾日，他深知老祖母與她的情感羈絆有多深，在查看生死簿后得知今日是霍老祖母的大限，他才會想着帶她來陽間讓兩人做最後的道別。

「我聽到鎮魂鈴了！鬼差要來了是不是？！現在還有時間你幫我給奶奶復生好不好？我知道你可以的！好不好？！」孟肆兒似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求生的稻草般緊拽著摩祉的衣襟不放，雙手抖得厲害。

「肆兒，不合命數，會折霍老祖母福壽。」摩祉將孟肆兒緊抓住自己的手扯下，柔聲安撫道。

他算過霍老祖母的命數，她是帶福之人，在世時好善樂施，為人勤懇厚道，這一世積攢了不少福壽之氣，可以帶入下一世投個好人家，如果此時因為一己之私折了福壽，想必孟肆兒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緊握的雙手無力地鬆開，孟肆兒蹲下身捂住嘴巴痛哭起來，哭聲因為用手捂住因此只發出悶悶的嗚聲，卻令人無比動人。

作為地府中人，她對地府的規矩自是瞭然。

的確，她不能因為受不了老祖母的突然離世就要摩祉將人復生，老祖母大限既定，她不該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老祖母的轉世。

「先生，孟娘子，你們怎麼來了？」暗啞的嗓音自身後傳來，鎮魂鈴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孟肆兒回過頭來，只見一黑一白二人站在身後不遠處。

來人正是黑白無常。

「黑爺，白爺。」孟肆兒將眼淚擦拭一番，然後起身向二人福了個身。

「孟娘子不必客氣，小的擔待不起。」白無常臉上漾著笑意連忙彎腰虛扶。

論資歷，他倆自是高於孟肆兒，但是論地位，他倆雖在地府已有千年之餘，但終歸仍是鬼差，同孟肆兒的陰使還是有階級位份之別的。

黑無常面無表情，略微一點頭便作招呼。

一黑一白，脾性習慣皆是反向。白無常是個喜樂之人，臉上無時無刻都帶着笑意，說話聲音暗啞但頗為柔和，從不厲聲而言，而黑無常則是個冷冽之人，一直以來臉上都無任何錶情，周身陰氣四溢，能不說話便不動嘴。

「先忙事吧。」摩祉將孟肆兒往一旁稍微拽了下，讓出了道留給黑白無常。

鬼差帶人是不許擋道的，須由鬼門一路走至所帶魂魄處不得折轉。

黑白二人並肩往前走去，一步一搖鈴，鈴聲悠揚婉轉入魂。

已死之人，魂魄初時仍在體內，需由鬼差以鎮魂鈴散去七魄，鎮住三魂。鎮魂鈴搖七七四十九下方可鎮魂完成，然後由鬼差將魂由體內引出，用鎖魂鏈縛其之上，再送入鬼門經黃泉前往冥府轉世即可。

待黑白二人行至霍老祖母肉身邊上，鎮魂鈴剛好敲完第四十九下，白無常收起鎮魂鈴，口中念念有詞，右手伸出虛空一抓，一縷青煙自霍老祖母肉身飄出，落至白無常面前逐步形成一道人影。

四周仍是絡繹不絕來往的人，但卻無人可見黑白二人所做之事，似是兩個空間般毫無交替。

「奶奶！」待人影凝成，孟肆兒喊出聲，然後快步跑至屋內。

身前霍老祖母的魂雖凝結而成，但雙目仍是緊閉，不管孟肆兒如何叫喚都不開眼。

「必安，先喚魂吧。」摩祉跟在孟肆兒身後來到黑白二人身邊，出聲對白無常說道。

「是，先生。」白無常恭敬地頷首應聲，隨後手中招魂幡一揮，一道白光落在老祖母的魂上，不多時，老祖母便睜開了眼睛。

若是平日，喚魂都應是在縛上鎖魂鏈之後的事，因為很多鬼魂在初為魂時，並未察覺自己已死或是不接受自己已死就會出手抵抗掙扎，鎖魂鏈則是避免了鬼魂的抵抗和出逃。

此時白無常同意喚魂，一是因為摩祉的吩咐，二是即使鬼魂出逃也不會逃出摩祉的手掌心，有他在也沒什麼可擔憂的。

「肆……肆兒……」當視線逐漸清晰看清眼前人之後，老祖母顫抖着手撫上孟肆兒的臉頰，「……我的肆兒……」

「奶奶……」孟肆兒再也忍不住了，撲進霍老祖母懷中嚎啕大哭。

祖孫倆抱頭痛哭，惹得白無常也是吸起了鼻子，拉起黑無常的袖口給自己擤了擤鼻涕，隨即招來黑無常手中哭喪棒的一記重鎚。

祖孫倆嘀嘀咕咕了半天，摩祉在一旁候着並沒有去打擾，這一次算是給孟肆兒開個後門讓她和霍老祖母好好道別，免得讓她落下畢生遺憾，也讓她可以安心度過永生。

「先生……」孟肆兒扶著霍老祖母走到摩祉面前，老人顫著身子給他深深鞠了個躬，「老生感謝先生您能帶着肆兒來見我，老生生前沒能好好照顧她，聽丫頭說了你和她的事，以後，老生就將肆兒託付給您了……」

孟肆兒臉一紅，急忙出聲道：「奶奶，您不是要道謝嗎？說什麼託付不託付啊？」

「您老放心吧，既然是我將她留下，自是會擔負起這個責任，必不讓底下的欺負她。」摩祉淺笑出聲，畢恭畢敬道。

「奶奶，您放心吧，您老多福多壽，定會投個好人家。」此刻的孟肆兒了了心之所想，心情也較之前有了改變，人也開朗活潑了不少。

「先生，該上路了。」黑無常出聲提醒道。

白無常猛拽了一下黑無常的袖口：「這樣好的氣氛你出什麼聲！」

「白爺，莫怪黑爺，是該走了。」孟肆兒朝黑白二人輕點了下頭。

規矩就是規矩，摩祉已經給開了後門，她不能讓他不好做，她和奶奶已經道過別了，現在也該是送她上路的時候了。

「必安，無赦，你們……」摩祉剛開口喚黑白二人，突然眼神一凌，右手一揚，一道水波紋自他腳底升起，繞着幾人的周身螺旋上升到兩米高處后散開，形成一個透明護罩罩住所有人，左手一收一放，黑無常手上的鎖魂鏈徑自飛出將霍老祖母捆縛。

「你們兩個速速返回陰間，這裏我來處理。」摩祉身後出現一道黑漆鐵門，足有兩人高，大門周圍共有八十一個小鬼像，每隻形態都各有不同，兩扇門上各有一神，身着斑斕戰甲，面容凶煞似惡鬼，姿態神武，喚作神荼和鬱壘。

黑白二人話不多說，伸手一扯用鎖魂鏈將霍老祖母帶至身旁后一頭扎入鬼門，鬼門在吞沒三人身影后也即刻消失無蹤，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只剩摩祉和孟肆兒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喲~摩祉先生動作挺快的啊！」一個嬌滴滴的女聲自虛空出來，一個身影憑空出現。

來人是個妖艷的狐女，姿容艷麗，眼波如水，聲嬌音柔，身着火紅小襖和短裙，妖嬈婀娜，赤足而立。

摩祉將孟肆兒往自己身後一擋，對着狐女冷哼一聲：「怎麼，不快點等着你們出手搶魂？」

搶魂？孟肆兒不笨，聽摩祉這樣一說便明了來者何人。

噬魂魔族！

她聽摩祉說過，噬魂魔族的魔主是天帝最小的兒子敖貅。七千多年前，敖貅同天帝新納的天妃苟且，天帝大怒，將二人封入融煉炎牢，敖貅自斷心脈用帝王心血和畢生修為破了封印后攜天妃與天帝反目，而後隱入噬魂魔域閉關修鍊。兩千多年前，敖貅開始招攬墮落神族和暗黑魔人入噬魂魔域與天帝作對，不久之後開始同地府作對搶奪善魂。

他們搶奪的善魂都是生前從未作惡的大善之人，積攢的福壽越多他們越是喜愛，起因是敖貅所得的魔界秘術上說靠善魂修鍊能讓功力大增修為更加精深。地府一些經歷較淺的鬼差不斷折在他們手上被搶奪走生魂，因此近千年來，為善之人的轉生大多是由黑白無常專門負責，這也是今天霍老祖母的魂由黑白二人來引的緣由。

「哪裏，有先生在這，小的哪敢造次。」狐女眼波流轉，朝着摩祉輕拋媚眼，眼神勾人心魄。

「收起你的媚術，否則我不敢保證你那漂亮眸子下一刻還在臉上。」摩祉冷聲說道。

狐女眼神忽閃，收起笑意，悄悄在手心凝了一道護身術法。

「滾！」摩祉低喝一聲，身前透明護罩上倏地結成許多尖椎一齊往狐女方向射去。

狐女快速伸手將護身術法使出擋在身前，但還是受到尖椎衝擊震飛出去，落地時口吐鮮血，廢了好大的氣力才堪堪穩住身形。

怒目瞪了摩祉一眼，狐女不敢再做停留，身形隱入紅光遁地而去。

她遠不是摩祉的對手，才一招就已經被擊傷，再留下去小命不保，再說今日有摩祉在，她也不可能搶到善魂，還是先走為妙。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摩祉撤了護罩，將身後嚇呆的孟肆兒拉至身邊緊張地邊問邊檢查她是否有被波及。

孟肆兒收回神，拍開摩祉搭著自己雙肩的手沒好氣地說：「人家都沒出手我能受什麼傷？」

她剛剛呆住只是被親眼所見的法斗給嚇著了，這種場景對於一個剛學法的人來說着實也太震撼了。

「好吧……」摩祉有些尷尬的收回手背到身後，轉身往霍家屋外走去，「這裏沒我們什麼事了。回去吧。」

看着摩祉的背影，孟肆兒將滿腦子疑問收回心底，跟着他的腳步離開。

這幾日她光顧著琢磨新得的法術和了解地府事宜，一直未有機會問清摩祉的身份，看他外貌英俊無比，法力又如此高深，地府之人又都對他恭敬異常，是該好好問問他究竟是誰了。

時間多著呢，不急於一時，留在後面慢慢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