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1 師父
玟原的康明帝，沒有留下任何詔書，朝中大臣就默認他是被廢黜了。即使他留下了詔書，雖然那位在獵場上名震一時的公子越看起來有些軟弱，但是有聞人亦把持著，也沒有人敢有異議。
儘管朝廷中的勢力，在聞人亦隕落後就被清洗了一遍，但是連聞人厲都會忌憚的人，那些昔日里對聞人厲俯首稱臣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懼？
國不可一日無君，但皇位是屬於公子越的，若是聞人亦繼位，那些心中尚有不甘的前朝餘孽一定會想盡辦法把聞人亦弄下去，況且當初，聞人亦是答應過岳元的——
此生，他都不會再站上那個位置。
這些年岳元能縱容他一步步布置好他的人，就是因為他承諾過，自己不會再為那個皇位而拼得頭破血流。但是他的孩子可以，他也可以為了自己的孩子如此。
所以，聞人亦只是以攝政王的身份，坐在了離龍椅最近的那個位置上俯視著座下的群臣。這或許就是他追逐了多年想要的感覺吧，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了，的確是十分舒坦。
即使聞人亦看起來要比聞人厲溫和一些，但是當那些大臣偷偷抬眼，偶一眼對上聞人亦的眼睛的時候，卻覺得渾身發寒。他們知道，這位新掌權的聞人亦，並不會比聞人厲好糊弄。
而顧越究竟去了哪裡呢？聞人亦知道顧越在太子寢殿呆了一宿，親自服侍聞人越、親自照顧他。一早上他讓十二去請顧越的時候，顧越頭也沒回地就拒絕了，還留下了一句話：「別叫我聞人越，我只是留著聞人越的血，卻並不是聞人越。」
天下豈有這樣的謬論？他身上流著的是聞人越的血，是他聞人亦和岳元的血脈，他卻說自己不是聞人越？
聞人亦聽到這話的時候，心沒來由地好像被揪了一下，他也情不自禁反省了過去的二十幾年：自己做錯了嗎？為什麼都走到這一步了，明明只差最後一步了，他的孩子卻遲遲不肯向前邁進？
這一步之差，便是天差地別，便是浪費了他前半生的心血。
聞人亦還記得在書房時顧越拒絕登上皇位的那個堅定的眼神，看得他心驚。聞人越畢竟做了犧牲品那麼多年，聞人亦不願意傷害他們的恩人，哪怕這位恩人阻擋了顧越走最後一步。
但如果，真有一天，他真的威脅到了顧越邁進這最後一步，聞人亦想，或許他也會讓那個無辜的孩子永遠地消失，哪怕這並非他心中所願。
到了那個時候，顧越就算有千萬般不願意，也只能登上那玟原的皇位了，不然，他還能讓給誰呢？
聞人亦嘆了一口氣，起身站在了高台的中央，看著底下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向他一一進諫。好在聞人厲雖然有極強的掌控欲，但這朝堂上，還是有那麼些人，保持著為官的初心。
他一邊聽著那些大臣說話，一邊暗中記下他們的名字。玟原，馬上就要變天了。
000
而另一邊，因為顧越拒絕登基，聞人亦乾脆封了前朝的消息，讓顧越無從了解前朝的情況。
但他一直信奉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古話，便安安心心看著聞人越養病。聞人越在顧越的監督下喝完最後一碗葯，甚至懷疑劫達那老頭是不是成心把給他的葯配得那麼苦。
「我說吧，你該相信劫老的醫術的，這才一夜的時間，你都已經能下床走走了。」顧越小心地攙扶著剛剛落地行走的男人，雖然走得不是很穩，但與前一日那半死不活的樣子相比，已經好太多太多了。
「那可不是嘛，老夫是誰啊。」劫達捋著鬍鬚看著倆小伙在屋子裡來回走，在聽到顧越誇他的時候驕傲地挺直了身板抬起了頭。
「嘁。」聞人越冷哼了一聲，「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糟老頭子醫術高明。我這兒還有個神醫，把一個天生的瘸子給治好了，到時候給你見識見識。」
「那也不可能比老夫強。」劫達對自己的醫術頗為自信，一點也沒把聞人越所說的那位神醫放在眼裡。
「你不信就算了，到時候見了可別拉不下你那張老臉。」聞人越挑釁地說道，然後看向顧越，「顧越，我們是該和李家的那些人聯繫聯繫了，這李叔然……」
聞人越和劫達鬧了半天，最後發現當他有疑惑的時候，還是得放下身段去請教那個神氣十足的糟老頭子：「劫老……我想問問，你那時候說的天選之子，也可以是女人嗎？」
劫達本來不想搭理聞人越的，但考慮到聞人越還是識時務的，況且不論他怎麼拒絕，最後還是得回答聞人越的問題，便翻了個白眼回道：「當然，老天爺又不是重男輕女的人。」
「可是天選之子……難道不是能成為一國之皇的人嗎？」顧越問道。
「誰規定的？天選之子，只是生來就比別人更有天賦一些罷了。有些人表現在武學上，有些人表現在治國之道上，有些人表現在決策上。但不論是表現在哪種方面，但最後肯定是與一國的皇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的。」
「千絲萬縷的聯繫……指的是什麼？」
「就是所謂天選之子，不是成為皇帝，就是成為皇帝的左膀右臂。」劫達解釋道，目光落在了顧越的身上，「當然有些人，也有更特別的地方。」
「更特別的地方……」顧越咀嚼著劫達的話，又繼續問道，「那一個國家，只會有一個天選之子嗎？」
「按老夫知道的來說，應該是這樣的。當然，那個特殊的人是個例外。」劫達意味深長地看了顧越一眼，發現聞人越在觀察自己，又趕緊裝模作樣地深深地看了聞人越一眼。
「那這樣說的話，溫沚是沂澤的天選之子，叔然從來沒有離開過玟原，應該是玟原的天選之子，那我和你呢？」顧越思考了一會兒，疑惑地看向聞人越。
「這又是誰規定的？」劫達打岔道，「又是誰規定，誰在哪裡出生，就得是哪裡的天選之子？不過沂澤的那位，應該是不會有異議了。」
聞人越和顧越對視了一眼，看來他們的確，要儘快和李家的人談談了。
如果可以的話，還要在聞人亦不知情的情況下，儘快找到那位未曾謀面的靖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