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2 孤月

5.13.2 孤月

顧越帶著劫達去找聞人越的時候,他已經稍微好轉了一點,正坐在床上冥想,連顧越和劫達進來了都沒有察覺。

「聞人越?」

坐在床上的男人反射性地轉頭去看他們,顧越心裡稍稍好受了一些。至少現在,聞人越還是聞人越,他沒有拋棄這個名字,別人叫他「聞人越」的時候,他還是有反應的。

「嗯,來了啊。」聞人越看到他們,因為傷口不能有太多的拉扯,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劫達看著聞人越這副樣子,不管從前見過多少重傷的病人,心裡還是有些難受。他辛辛苦苦從懸崖下救回來的孩子,怎麼現在又變成了這副樣子?

捋了一下鬍鬚后,劫達迅速在帶來的藥箱里搗鼓了一下,然後詢問聞人越傷在何處。聞人越急著要恢復,這樣病怏怏的可沒法同聞人亦鬥智斗勇,便頭一次這麼配合劫達。

也不是頭一次吧,只是他上一次讓劫達給他療傷的時候,傷得比現在還要重,幾乎跟死人沒差了。

「下手真狠啊……」若不是顧越同他說是聞人厲的禁軍乾的,劫達都不敢相信這樣的傷是出自另一位聞人子孫之手。

就算不是親生的孩子,也當作自己的孩子養了二十多年了吧?縱然是養條狗,也該養出感情了吧?但是劫達不知道的是,在聞人厲的眼中,聞人越連條狗都比不上。

畢竟是箭傷,傷口大多很深。聞人越都快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還是痛得哼哼唧唧。顧越把手給聞人越,讓他抓著自己好發泄一下痛楚。

並不是他沒有受傷,就是身心俱無傷害的。聞人越抓得他有多疼,顧越的心就有多疼。手足相殘,竟能無情至此,顧越原不信這世上有如此寡情之人,現在卻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

「忍著點,你上次傷得可比這回重多了,也沒見你這樣痛得直哼哼。」

就算聞人越儘力忍耐,身體還是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一陣陣顫抖,讓劫達搗進傷口裡的銀針偏了方向。劫達知道現在這時候維持這樣嚴肅的氣氛並不好,還是決定像從前一樣和聞人越鬥嘴。

「上次?上次我都是個死人……唉喲,你個糟老頭子輕一點行不行啊?」

痛到極致了,聞人越也顧不得喉嚨的嘶啞了,吼起劫達來可是中氣十足。顧越瞧著聞人越的樣子,若不是時機場景不對,他幾乎是以為他們還在靖州的那個與世隔絕的懸崖底下。

「給你治病還啰里八嗦的。」劫達故意下手重了一點,朝聞人越吹鬍子瞪眼。

聞人越又疼又氣又好笑,轉頭就放開了抓著顧越的手,專心致志和劫達鬥嘴去了。顧越沒忍住笑了笑,心情也舒暢了不少,對聞人越也放心了許多。

找來了劫達,還有溫沛……溫沛大抵還在和溫沚在一塊兒,算算時間,這兄妹倆該聊的也都應該快聊完了。

顧越輕輕將門掩上,準備去把溫沛給聞人越找來。他突然有點想夏夏了,今天的一切,夏明都是看在眼裡的,不知道夏夏會如何想他啊。

想到此,男人的眸光暗淡了一些,仰頭望見天上的一輪彎月,誰才是真正的「孤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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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越去找沂澤那位平乾帝的時候,那位皇帝看他的眼神其實有些微妙。溫沛倒還好,因為在聞人越向她坦白之初,就已經告訴她,顧越才是真正的聞人越了。

最尷尬的還是溫沚見到顧越的時候,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顧越是好。愣了半晌后,才模模糊糊地稱他道:「公子越。」

這樣說也沒什麼問題,聞人越就是公子越,但公子越並不一定是聞人越。只是因為聞人越這樣的名字在玟原太響噹噹了,所以人們習慣性地認為公子越便是住在皇宮裡頭的那位。

好在顧越和聞人越都是單名一個越字,這樣稱呼的確是最保險的,也挑不出刺來。

顧越只是平和地笑了笑,說道:「平乾帝照舊叫我顧越便好,這公子越的名頭最後落在誰的頭上,這會兒還說不準呢。」

溫沚知道顧越話中的意思,可是他想不明白,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堅定地站在他那一邊的啊,再說了,他和聞人越之間的交易也已經結束了,他也沒道理繼續幫助聞人越。

既然大勢在顧越這兒,溫沚並不介意站在顧越的這一邊。既然顧越有十足的勝算,他又如何認為花落誰家還不一定呢?

不過事情也正是因為未知的可能而變得更加有趣,這玟原的一趟,也算不虛此行。

顧越見溫沚點點頭,瞥見溫沛臉上有焦急的神色,突然為聞人越感到高興。不過他來找溫沚也不是為了自己的這些有的沒的,要事還是不能落下。

「平乾帝,今日您站在了我們的這一邊,我們便將您當作是自己人了。」

「那是自然。」溫沚看著顧越恭謙的模樣,覺得比同聞人厲說話可舒服多了。這下溫沚越發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沒有站錯了隊,這聞人厲當玟原的皇帝和顧越當玟原的皇帝,當然是顧越掌權對他沂澤更有利。

「那我也不拐彎抹角說話了。」顧越清了清嗓子,「我這趟過來找平乾帝,其實是為了沛公主而來的。」

「為了沛沛?」溫沚不知道,他的皇妹什麼時候竟與玟原的這兩個小子那麼熟稔了。

「是的。聞人越他……想見見沛公主。」

「他想見我?」溫沛毫不掩飾自己的激動之情,「他現在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

溫沚沒想到自己的皇妹竟還這麼關心聞人越,發覺自己好像抓到聞人越的軟肋的同時,又十分擔心自己的皇妹真的和聞人越有什麼。

「他傷得有些重了……精神狀態一直都不太好,到傍晚才有轉好的跡象,我過來之前,血還沒有止住。」顧越如實說著聞人越的病情,並沒有誇大。

其實他並沒有必要同溫沛說這些,但顧越覺得自己應該幫聞人越一把。見溫沛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顧越又補充道:「但他也說了,他現在的樣子很難看,如果殿下介意的話,可以不去。但聞人越他……真的很想見見公主。」

當然,這些話都是顧越杜撰的,為了什麼嘛……當然是激起溫沛的同情心。果然,不負顧越所望,溫沛立馬看向了自己的皇兄:「皇兄……我去見見他。」

溫沚在一瞬的猶豫后,還是選擇遂了溫沛的願。她的妹妹,在林深的陰影下活了太多年了。雖然他不敢肯定聞人越就是她的良人,但至少現在溫沛願意去接觸林深以外的男人了,總歸是一件好事。

「謝謝皇兄!」溫沛感激地看了溫沚一眼,便著急地讓顧越給他們帶路。

溫沛和聞人越,彼此都是在乎著對方的啊……不知道夏夏她,是否也是這樣在乎自己的呢?

看著手裡的宮燈,顧越突然很想、很想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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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越領著溫沛倒太子寢宮的時候,葉祁和劫達都在裡頭。見顧越帶了一個女人過來,也都是一愣,隨即曖昧地看了病榻上的男人一眼,然後十分識相地拉上顧越離開了,給兩人留下單獨的空間。

屋內只剩下溫沛和聞人越兩人,溫沛見不久前還意氣風發、不管做什麼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的男人,此時病懨懨地靠在一個軟枕上坐著,在炎炎夏日裡身上纏著好幾圈的布條,一下子就濕了眼眶。

「怎麼,太想我了,看到我都哭上了?」聞人越其實不想在溫沛面前這麼狼狽的,他可以等到傷好透了再找溫沛的。

但是他等不及,在他命懸一線的時候,腦海中就只有溫沛這張冷漠又無助的臉龐。

「你不是很了不起嗎!怎麼還會……還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溫沛也很想在聞人越的面前裝作自己對他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她也做不到。

偽裝太累,也什麼都得不到,為什麼不坦誠一些,直接說出自己的心意呢?

「因為……我也想被你照顧。」他聞人越堂堂一個大男人,為了博得一個女人的憐憫,也可以將自己放得很低、很卑微。

在溫沛以前,聞人越從來沒有討過女人的歡心、在乎過女人的感受。但是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像顧越那個傻小子,明明可以很堅強,卻傻得忘了堅強。

在心愛的人面前,人們總會忍不住露出自己最柔軟的一面,為了獲得一點溫暖,哪怕是施捨的也求之不得。

溫沛見過聞人越放蕩不羈的樣子,見過聞人越冷靜理智的樣子,見過聞人越著急無措的樣子,但是這樣虛弱卑微的聞人越,像一滴水落在了她的心房,讓她渾身都覺得不太對勁。

「為什麼呢?」溫沛沉浸在聞人越深邃的眼裡,好像透過男人的眼睛,她能窺探到這個男人的內心世界。

而她的確看到了,看到了在堅強的外表下,那個缺失關懷和疼愛的小男孩,孤孤單單地蹲在牆角中,讓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抱住他。

事實是她也的確這麼做了,雖然臉上的表情依然不多,神情依然是淡漠的。

但女人眼中的關切和身上的馨香,還是讓聞人越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極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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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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