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惠珍
明日是王小成侄子的滿月宴。
不過這種酒席,只是饅頭和米酒的盛宴罷了。
王家三兄妹自小無父無母,所以此刻趕著晌午人們皆在家中之時挨家挨戶通知的,便是王小成口中的二姐,年方十五的王惠珍。
這姑娘圓臉杏眼生得討喜,人又機靈嘴也甜。莫說花落未成婚的男子,在相鄰幾個村子里的少年小伙兒眼中,她都是那仙女兒般的存在。
只不過王惠珍的心有所屬...是宋堯松。
途徑戚樂所住宅子的王惠珍朝門前那老樹下瞥了一眼。
一個不苟言笑又高大魁梧的男子正環臂站著,旁邊一張搖椅上躺著一個正在小憩的青衣公子。
她並未細看,徑直入了宋家,一進門便見剛收拾了碗筷的宋蘭芝。
「五姐,阿堯哥哥在嗎?「
「在屋子裡和阿初鼓搗今兒的帳呢,有啥事?「宋蘭芝問。
「也沒啥,就是哥哥叫來通知你們一聲,明兒晌午來我家吃我外甥的滿月酒。宋伯伯肯定歇著了,五姐可替我帶到話啊。「王惠珍說著就往宋堯松的房裡去,回頭朝宋蘭芝一笑:「五姐也一定來啊,我藏了一壇好酒呢!「
屋內。
阿初正跪坐在几案旁認真地寫著什麼,邊上的宋堯松一邊念著一邊複核一遍。
二人挨地很近,宋堯松又時而上手比劃兩下,叫剛進門的王惠珍看了曖昧得很。
「阿堯哥哥!「
她大聲喊著靠近,也坐在宋堯松邊上,直接摟了他的左臂。
「阿堯哥哥幹啥呢?叫阿初做就好了,養傷要緊呀!你的右手可是全村人的指望,一丁點兒毛病都不能落下的!「
「呵呵,我沒事兒,這不快好了。「
使勁掙脫著王惠珍的雙手,宋堯松餘光朝阿初看了一眼,她並未停下筆,而是看著自己手中的紙張謹慎地書寫著。
這並無反應的反應,叫宋堯松頓時有些失落。
「就是因為快好了,所以才更要休息呀!人家聽著哥哥的話,這好幾天了都不敢來找你呢。「
實際上是見宋堯松對阿初格外不同,賭著氣不肯來,可又不見宋堯松去找自己,這會兒正有個理由,便藉機來了。
「呵呵,那你這會兒來有什麼事?「
宋堯松問到了正題。
「我那個小外甥明天滿月呢,哥哥叫我來通知你們一聲兒,阿堯哥哥可一定要去啊。「
「知道了。「宋堯松扭頭朝阿初道:「阿初也去,就當看看熱鬧高興高興吧。「
木訥地點頭,阿初從來都是聽話的。
雖然這並不是她原本的性格,可寄人籬下,她累及了旁人便得安分些,哪還有選擇反駁的權利。
王惠珍見宋堯松當著自己的面仍是這般想著阿初,不覺心頭不爽,甩了宋堯松的左臂就起身負氣走了。
出了宋家,一步三回頭仍不見宋堯松追來,王惠珍踢著腳下的碎石,嘴裡嘟囔起來。
「就知道阿初阿初!害你折了胳膊還這麼想著她!哪天我也打折你一隻胳膊,看你是不是也這麼關心我!「
正說著,面前忽有一人伸手攔了道。
「幹什麼!「王惠珍抬頭,是方才那個魁梧男子。
秦旭之懶得說話,動也不動地擋在自家公子幾步前,生怕這姑娘驚了戚樂的覺。
察覺秦旭之的警告,王惠珍這才察覺自己竟走到旁人跟前去了,她不覺好奇地歪了頭朝那搖椅上的人兒看去。
一身樸素青衣,腿上搭著一件月白披風,腰間兩隻修長骨感的雙手半露,精緻白皙的側顏上,隨著睫毛微微顫動的明眸忽而睜開,眉頭一皺,並未朝這邊看來,卻見那薄唇輕啟,帶著一句叫人心酥的聲音,又閉了眼。
「好煩...「
聽戚樂開了口,秦旭之急了,上前逼退王惠珍一步,瞪道:「走開!「
嚇得王惠珍連忙跑遠,卻又回頭朝戚樂那處看了兩眼,心頭微盪。
待回了家打聽之後才知道,確是京都來的那位公子。
好在王惠珍出現的這一會兒並未擾了戚樂的午覺,秦旭之稍放了心。
可半個時辰之後,宅外這條不常有人經過的小道上卻突然出現了一些女子的身影。
她們三三兩兩緩步經過,低頭竊語間朝著戚樂的方向看去,但凡秦旭之看上她們一眼,她們便似怕被發現一般慌忙逃離。
直到又見兩個女子換了裝束再次經過,秦旭之察覺了什麼,憤憤地扛出正屋那扇屏風遮了戚樂的身子,這才慢慢沒了那些煩人的身影。
正出門的阿初亦下意識往那看了一眼,立刻又收回視線,眉間的結更緊了些。
戚樂...
他到底是什麼人。
竟使得動那陰扈。
她自小在京都長大,常以男子裝束跟著賀舉禎玩耍遊逛,卻從未聽過有何戚姓的大戶。
回想戚樂來到花落的這幾日,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況自己在京都時鮮少赴宴,亦鮮少以女子裝束示人,他怕是也不會識得自己。
憑他這般逍遙的過了幾日,怕也不會是賀府中人,不然那天大的仇恨,何能對她忍至此時?
想到這些,阿初不覺往身後瞟了一眼,卻也有些疑惑。
如此看來,在那個儘是以貌取人以勢壓人的京都,他如何也不會是泛泛無名之輩才對...
所以只有兩種可能。
或他並非京都人士,又或這戚樂的名字,並不是他的...
不再多想,阿初緩步走遠。
只要不是賀府來人,他是何身份都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像是察覺了什麼一般,戚樂忽而睜開雙眼朝右方看去,卻被屏風遮擋了視線。
「你倒是不怕來一陣風將這東西拍我臉上...「
戚樂瞪了秦旭之一眼起身繞出屏風,正看見阿初在路頭轉了彎。
那小小的背影纖瘦落寞,卻又孤傲不群。
戚樂凝眉細思,懷疑阿初身份的同時,亦漸覺這背影甚是熟悉。不覺想到自己在旁人眼中,是否也是這般...
「公子!「李律取著一封信從遠處跑來,雙手捧了過去:「好像是李公子的。「
「噢?「戚樂不屑一顧,「為難他還記得我。「
卻也不取過去看。
「公子不看看寫得什麼嗎?萬一有什麼事兒呢?「李律瞧著戚樂不理不睬地回了院子,完全沒有要讀信的打算,便跟在戚樂身旁,不停地問著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