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天眼覷紅塵（8）

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就到了裴子晼出嫁的時候了。因着是嫁與劉老太爺做續弦，故而婚事一切從簡，可畢竟姑娘家的婚事這輩子只此一次，故而在裴府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應諸事還是都有準備，各類風俗祝福禮節也一樣都沒少。

裴子晗因着自己纏綿病榻的身子，只硬撐著目送著裴子晼離開裴家大門。只是裴子晗沒有料到，只是自己目送這麼短的時間裏，裴子晼居然也會走上前來與自己交談。

「我沒想到你今日會來送我，聽說前幾日你病了我還不信，可瞧著今日你的臉色……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裴子晗難得看到自家姐姐這般關切自己，也笑：「姐姐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到了外面也要照顧好自己。」

裴子晼卻忽而笑道：「你是個好命的，從前有個好文採的母親，如今有個真心疼你的乾娘，這會兒又多了個那麼好的夫婿……我這輩子算是沒辦法同你比了，可別浪費了你的好運氣啊，不然我可是要嫉妒死啊。」

裴子晗嘴角微笑着，心裏卻腹誹自己這旁人眼中的好運氣到底有幾分是真。但一想到裴子晼今日出嫁之後，估計這輩子也再難看到幾回，不由得也軟了聲音道：「姐姐才是正經好福氣，有自己親娘在身邊疼著寵著，那才是讓人怎麼也羨慕不來的。」

裴子晼輕笑：「兄長之前還說讓我多學着妹妹，我先前還不服氣，這會兒算是正經明白了。」說着，也不理裴子晗有些疑惑的神情笑：「走了，記得好好的。」

裴子晗站定，很鄭重的向自家長姐行了萬福，裴子晼見狀也坦然回禮。

望着裴子晼離去的背影，裴子晗長長的嘆了口氣。好像剛剛的萬福禮消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可裴子晗和裴子晼都清楚，此一拜，她們二人之間所有的瓜葛都已煙消雲散。

往後的路，都要各自去走。是苦是甜，也只有自己獨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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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沒有人會料到裴老太爺的病情會突然加重，從病重到離世中間都沒有兩個時辰的間隔。原本準備啟程趕往邊疆的裴子軒也不得不改了行程，決定留下來完成身為人孫應該遵守的禮節。

因着裴子晼此時已嫁進劉府，早已不用守斬衰之禮，故而裴子晼也只是在裴老太爺過世多日後，才從劉府趕來在老太爺的靈前跪拜。這顯然已然是后話。

原本裴府是打算秘不發喪的，畢竟裴老太爺這一去世，裴家子孫三年內不得行婚娶之事。裴家老太太擔心王家會突然反悔之前定下的與裴子晗的婚事，也擔心三年後裴子昀找不到好人家，但後來不知裴祚瑜與自家母親說了什麼，居然讓裴老太太改變了主意。

但顯然，裴子晗本已經提上日程的婚事就要往後推了。

聽聞裴家喪事，蘇一梅難得帶了王子服前來一同弔唁，那是多日後裴子晗再一次見到王子服。卻覺得王子服好像比之前消瘦了許多，而且眼神也不大有光亮，似乎是遭受了很重的打擊。

相比之下蘇一梅倒是一如既往，一面有禮的安撫著裴家眾人，一面和氣的與裴老太太攀談：「發生這般的事兒大家確實都很難過，但我們王家素來歷任家主都是先成婚再繼位，若是三年服喪期內，我們服哥兒要升任家主之位，還請諸位包涵讓晗姐兒破例嫁到我們王家。我保證，只是行嫁娶之禮，把這名分定下來，斷不會有其他出格舉動的。」

裴子晗聞言並不多言，只是用一雙清冷的眸子打量著裴老太太和蘇一梅。其實早在蘇一梅在裴子晼及笄禮上出現並向自己提親開始，裴子晗就猜到了其實蘇一梅早就知道自己已經命不久矣的事實，她只是沒有想明白蘇一梅到底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留在王家呢，即便是以自家兒子做鰥夫為代價。

雖然裴子晗看不懂蘇一梅，卻很清楚裴老太太在王家的勢力面前是斷然不會是提什麼反對意見的。果然，裴子晗看到了裴老太太點點頭。

後面她們之間的交談，裴子晗沒有再看。她的目光划向自家祖父的靈位最終停在了自家祖父還未安葬的遺體上，神情複雜。

喪事發出去，來得親朋好友倒是不少，卻沒人真心的為他哭一場。只有後來特意從老家趕回來的大姐哭倒在自家弟弟的靈前，險些昏死過去。被眾人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湯藥好不容易清醒之後，又是一陣哭天搶地。

裴子晗只遠遠的看着，並未上前。此時的王子服走上前來問：「你不上前去幫幫忙嗎？」

裴子晗搖搖頭：「這種事情旁人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去了又有什麼用，她弟弟又回不來。」

「你祖父去世，你為何沒有絲毫的悲傷？」

「覺得很稀奇嗎？」裴子晗嘴角微勾，「我可是連自家母親去世時候都不曾哭的人。」

王子服沉默半晌，最終問：「你究竟是何時知道母親一定會把你娶回王家的？」

裴子晗側過頭來，目光有些探究的意味：「應該比少主也早不了多少……只是今日被少主這般詢問，子晗反而有些不解了……看少主今日這神采，似乎這幾日過得不甚舒心，可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說出來子晗可以與少主解解悶。」

王子服側過頭，躲避開裴子晗探究的目光：「你說，我會是個好家主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裴子晗微笑，「但無論結果如何，只要無愧於心就夠了。」

「那麼你呢？」王子服看向裴子晗，「嫁給我你真的就開心嗎？」

裴子晗卻噗嗤一聲樂了出來：「開心？少主何時如此幼稚了，竟拿開心來說事。若這世間萬事都以開心為主，那還要禮義廉恥做什麼？」

「所以……還是不愉快嘍？」王子服自嘲道。

「不過是從一個院子走到另一個院子去，又有什麼可愉快的呢？」

王子服盯着裴子晗有些蒼白的臉頰問：「姑娘近日身子可好？瞧著似乎又清減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