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一 漫山儘是荒蕪處

三百零一 漫山儘是荒蕪處

這兵符入手,給的就不僅僅是權力與信任,也更加是給沈傾鸞一個牽制自己的手段。

他們都是明白人,慶寧王不需要表述的太過明顯,沈傾鸞自然能夠清楚他的意思,是以此時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後就看向了琅玉。

後者心中似乎還有糾結,只是慶寧王的命令她一向都是聽慣了,在片刻的猶豫之後,她就站在了沈傾鸞那邊。

領着琅玉往回去的路走,兩個人都各懷心事,竟然走了一路都沒說上幾句話,等到了慶寧軍的駐紮地,琅玉總算才是稍稍回過神來,將慶寧王說吩咐的事情辦的妥帖。

她好像一直都是如此,不論自己心中壓着再大的鏡頭駭浪,只要有慶寧王的一句話,她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拋在腦後。

就像是慶寧王對當初的劉貴妃那般。

直至打理好了一切,慶寧軍也由副將帶領着四處安排,慶寧王已經將這山上逛了整整一天,可他卻好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繞着另外一條路,似乎又要一探究竟。

琅玉找到他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他就如同一個夜間才會出沒的孤魂一般,漫無目的地在這世間飄蕩,茫茫然不知歸處。

「王爺,歇一歇吧,都有咱們還能在這兒離上幾日,今日歇息好了養足精神,等明日再來就是。」琅玉小心勸道。

慶寧王卻好像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邁著自己已有些僵直的腿,企圖用這一晚上就能看完整座山的全貌。

琅玉其實一直有個自認為見不得人的心思,那就是瘋狂的嫉妒過那個一直被慶寧王藏在心口的人。明明生前就是先帝的妃子,明明與他相差了那麼多的年歲,更甚至是明明故去了這麼多年,可慶寧王卻還是一心只藏着那個人,別的什麼人都不能入他的眼中。

直到真正從旁人的嘴裏打聽到她,卻除了溢美之詞,卻只有對她命苦的感慨。

她是夜間輕輕灑落的一縷月光,能散去夜幕的黑暗,也顯得那樣的柔和。

她容貌上乘,才情過人,溫柔體貼,是這世間難得不招人厭的存在,琅玉看過她的畫像,聽過她的曲子,也彷彿從眾人口中閱見了她的真容,心中的那幾分嫉妒漸漸消散而去,剩下的只有望塵莫及的自卑。

以及永遠得不到所有的痛苦。

她在慶寧王身邊守了太久了,久到覺得自己再守下去,就能夠徹徹底底地代替那個人在慶寧王心中的存在。這些年明明很少聽他提過劉貴妃,可今日一看他卻還是深陷不拔,琅玉也不知從何來的膽子,起了滿心的火氣。

她跟在慶寧王身後,猛然將他的手往後一扯,讓他稍稍踉蹌了兩步,卻終於是停下了步伐。

「你還要為她做到何等地步?王爺可還記得你那含恨而終的父親,他到死都沒能暝目,只因為你為了一個女子,就葬送了他在慶寧謀劃了一生的疆土,甚至是拱手送給了他最恨的仇人。如今你難道還要因為那樣一個早早就棄你而去的女人,再葬送了自己嗎?」

「王爺可別忘了,她自始至終都是先帝的女人,她到死都念着想要和先帝一起葬入皇陵,哪怕你百年之後住了那黃泉,你真的能等到她嗎?說不定她早就等到了先帝,追隨他轉世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話說的不可謂不真實,真實到直接將慶寧王心中所有的傷口都一個一個的扒了開來,剩下的只有血淋淋的過去,似乎這樣就能夠彰顯他的痴傻。

可慶寧王又何嘗是不清楚這些?他只是用力地甩開了琅玉扯住他的那隻手,眼眸之中全然是冰冷。

「這又與你何干?本王與你說過,你該做的只是份內之事,若做不到,就趁早離開。」

琅玉因為這一句話僵立在當場,可仔細聽着,又確實是他會說的話。

嘴角牽出了幾分苦笑來,琅玉已經不是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的卑微。她以一個局外人的目光評判慶寧王痴心妄想時,她自己又如何不是抱着同樣的心思?

「王爺若是想要與我劃清界限的話,何不從一開始就說個明白,何不從一開始就做得分明,偏叫我經歷了那麼多之後不可自拔,卻又瀟灑地甩手而去。」

琅玉這番話說得極輕,她不知道慶寧王有沒有聽見,可這番話又多是說與自己。

當初是慶寧王明明說着疏遠,卻又做着家近的舉動,琅玉也沉溺於這一份矛盾之中,到頭來無法抽身時,才發覺慶寧王從來都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說起來這又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

他心中從來都只有那一個人,從那人走了后,他的心就成了一座棺,裏面葬著曾經的那人。

比不了的,自始至終都比不了,琅玉無比清楚這一點,卻又正是因為太過清楚,所以才會覺得越來越不甘心。

「本王與你說過,不該有的心思,你只能爛在心裏。」慶寧王留下這一句,徑直往前走去。

若是在往日,琅玉定會收斂起自己所有的鋒芒,安安心心只做他手中一柄利刃。可或許是來到了女床山的緣故,原本那些被自己囚禁在心底的念頭又突然爆發,此時不管不顧的洶湧而來,使她一時之間失去了理智。

「就像王爺這樣嗎?就像王爺這樣,一輩子都不敢說出一句喜歡?可劉貴妃又怎會不知道呢?她也不過只是念著王爺的這份喜歡,肆無忌憚地安排了自己的身後之事,無論是照顧元縉公主,照顧顧梟,還是讓你放棄了自己的家族不遠萬里地來到此處……這都是在她的計劃之中啊。王爺,你做了旁人的棋子,難道就要我也成為與你一樣的棋子嗎?」

慶寧王瞳仁驟縮,當即閃身到了琅玉的面前,一雙冰冷的眸子彷彿凝視着死物。

「是去是留一向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本王不是沒有給過你離開的機會。至於當年她給本王的那些囑託……這是本王自己的選擇,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評頭論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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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起驚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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