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用過膳之後,便要談正事了。
雍正和皇太后各自起身,離開飯桌來到了大廳的主位之下,依著左右坐下。
宮女們為這兩個大清國最尊貴的人奉了茶之後,便退了下去。
皇太後端過茶盞,輕啜了一口之後,聲音輕輕的說道:
「這碧螺春倒是越來越香了,茶籽的泡茶工夫真是越發純熟了。」
「茶籽謝太后誇獎。」佇立在一旁的一名宮女小心翼翼的躬了躬身。
皇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然後才把眼神投向雍正。
「皇上覺得如何?這普洱茶是否比發前喝到的越發的香濃了?」皇太后問道。
雍正但笑不語,只是收斂了眼中的精光,對著冒著熱氣的茶盞吹了幾口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皇太后也像是並在意樣子,一時間,慈寧宮的大廳就這樣貌似突兀的安靜了下來。
皇太后的那點小心思,雍正自然是清楚的。
這一年來,雍正慢慢的回復了自己原本的性子。雖然不至於喜怒不定,但也是時常冷著一張臉。
弘曆的性子曾經在聖祖的教導下,因為仰慕聖祖爺而處處對其行為進行模仿。
從小細節中更能看的出來——喜歡喝碧螺春,模仿聖祖的字跡(不過,只是單純的模仿而已,並沒有成為日常的字跡),喜歡微服出巡……
始終是一下子轉變的太過了嗎?
雍正在內心輕嘆了口氣。
畢竟普洱茶是『先帝爺』喜愛的,而不是聖祖爺喜愛的。而且自己生活上的種種小細節……所以皇太後會疑心也是正常的。
一杯茶見了底,雍正方才把茶盞放下。
「兒子知道,這福家辦的事實在是太不著調了,倒教皇額娘受了這種委屈。」雍正的開場白直接就點明了主題,同時也指明了不想再談自己像誰的問題。
皇太后自然也是心思清明的,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便也就從善如流的接下了接下了雍正的話頭。
「皇帝一向孝順,皇額娘是知道的。這件事皇額娘不會插手。畢竟福家好歹也算是個朝臣,還是個從三品……皇額娘若是插手,便是後宮干政了。只是這個令妃……」
雍正會意,嘴角的弧度彎了彎,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這令妃真真是個不會做事的,畢竟是包衣出身,上不得檯面。如此……就交給皇額娘處置……調/教了。」
皇太后是個會察言觀色的,雖然已經許久不需她做這種事,但是卻不表示她不會做。
知道雍正並沒有寵著令妃,還把令妃交給自己,皇太后便滿意了。
有些事,太過了,對誰都沒好處。
「皇帝啊,這中秋眼看著就要到了,祭月的事禮部可是備好了?」福家和令妃的事既然已經做了大家都滿意的處置,皇太后便不想再談它了,畢竟光是想著都覺得鬧心。於是便想到了中秋祭月的事。
「已經準備妥當了。只是這中秋晚宴……皇后初掌鳳印,尚對這些子事務和內務府的流程並不熟悉,還得請皇額娘多多教導啊!」
雍正恰到好處的恭維讓皇太后頓時笑逐顏開,嗔了雍正一句「貧嘴!」
氣氛變得和樂融融起來。
「這晚宴結束之後,時辰怕也尚早。中秋節,民間都會舉辦一些活動,雖然不至於像宋朝之時的中秋夜一樣,是不眠之夜,夜市通宵營業的。但也是玩月遊人,達旦不絕。」
雍正看到皇太后貌似感興趣的聽著,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便開口說道:
「不若兒子到時帶著皇額娘微服出宮,看看著民間是如何過中秋的,如何?」
皇太后雖然興味十足,但也還搖了搖頭。
「皇額娘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中秋晚宴結束之後,雖然時辰尚早,卻也怕是沒有精/力再微服出宮了。不然……」
「不然什麼?」雍正聽著皇太后還有后話,把接了口。
「不然皇帝帶著皇後去走走吧。」皇太后試探性的說道。畢竟皇后是滿族貴女,不能讓皇帝總是寵著那些漢女啊!
雖然這一年來,皇帝勉強算是一碗水端平了。但皇太后還是希望這個後宮是還是滿族女人的天下,而不是那些總喜歡故做柔弱的漢女,或是比漢女更為下/賤的包衣奴才!
「……皇額娘說的是,到時朕就帶著皇后出去走走吧。畢竟皇后自嫁與朕之後,便是深居簡出,讓她出宮走走也好。」雍正點頭應道。
「皇上。」吳書來自大廳外走來,以不驚擾皇帝和皇太后的腳步向雍正走來。聲音輕輕的,卻正好讓皇帝和皇太后聽到。「和親王求見。」
雍正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讓和親王到南書房等等吧,朕馬上就來。」
「既然如此,皇上就快點去吧。弘晝這孩子這個時辰過來,必定是有要事的。」皇太后善解人意的說。
「那兒子就先告退了。」
得到皇太后的點頭后,雍正便大跨步的向南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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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皇上離開了慈寧宮,皇太后便回了內室。
揮退眾人,只留下了齊嬤嬤一個人。
皇太後半倚在鳳榻上,手上端著杯熱茶,望著這茶煙裊裊的升起,一副慵懶隨意的樣子,卻是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齊嬤嬤以為皇太后在想事情,便想要退下,卻聽到皇太后開口說話了。
聲音空落落的。
「今兒個哀家做夢了,夢到了以前在雍親王府的事……」
「太后,您不要想太多了。」齊嬤嬤勸慰道。
皇太后搖了搖頭,再次開口:「以前聖祖爺曾經說過,哀家是個有福的,在外人看來,哀家也確實是個有福的。哀家十四歲被賜給了先帝爺做了個格格,本來想著哀家頂了天就只能升到側福晉的位子,誰曾想,如今哀家卻是聖母皇太后了呢?卻是這大清國最尊貴的女人了呢?」
齊嬤嬤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聽著。齊嬤嬤侍候皇太後幾十年,自然知道皇太后只是想讓人聽聽她的心裡話呢?
有些事,壓在心裡,就是個病根啊!
「如今看來,誰會說哀家不是個有福的呢?只是……」
皇太后的眼神頓時兇狠起來,聲音也是充滿了惡意:
「只是這『有福』卻架不住那些狗奴才的算計啊!」
「他們要哀家不安生,哀家也要讓他們過的不順心。尤其是這個令妃……好惡毒的手段,竟然想讓哀家和皇帝生分了,生了間隙了!雖然皇帝孝順,但是三人成虎啊!」
「哀家自打成了這皇太后之後,日日吃齋念佛,為大清祈福,為皇帝祈福,差點兒就要落了個……這麼個下場……看來哀家是沉靜太久了,讓他們一個個以為哀家就是個軟弱慈和好欺辱的了。」
「也不想想,若是哀家沒有個好手段,如今成為皇太后的會是哀家嗎?成為皇帝的會是弘曆嗎?」
「皇帝自小不是被哀家教養的,但登上皇位之後,不也照樣對哀家恭敬有加,孝順有餘嗎?」
「但這個令妃,竟然想要聯合宮外的大臣,來聯合打壓哀家,離間哀間和皇帝的母子之情……齊嬤嬤,你說要如何處置她才是好的?」
齊嬤嬤越聽越心驚,只是垂著頭,冷汗流了滿身,根深蒂固的尊卑之分卻讓她不敢多做言語,評論大清國的皇太后。
索性皇太后只是隨口問問罷了,便不真指望齊嬤嬤能說出個123來。
「雖然說皇帝孝順,可畢竟我們不是尋常母子,哀家之所以能得到今天的地位,靠的不就是皇帝對哀家的態度?!」
「當年的高氏雖然也是包衣出身,但在哀家面前也是規規矩矩的,沒曾想啊……這個魏氏倒是個神通廣大,不安分的。」
「自哀家做了這聖母皇太后,哪個不敬著哀家?哪個不畏著哀家?偏偏就這個狗奴才……」
「竟然妄想著壓在哀家的頭上。」
「好一個令妃,好一個魏氏,好一個包衣奴才……如此心計……」
「怕是……」
「留不得啊!」
一陣驚雷『轟』的落下,大雨隨之而至。
在閃電的光彩奪目照耀下,鈕鈷祿氏皇太后的臉猙獰的猶如惡鬼。
這突兀而至的磅礴大雨,似乎在訴說著,這後宮之中即將到來的不太安……
而此時,後宮的一角——延禧宮內。
令妃正膽戰心驚,忐忑不安的來回踱步,卻被這突然落下的雷神,驚的差點失了魂。
令妃走到窗前,倚著窗檯,聽著這雨聲,看著這雨滴,漸漸的走了神。
雖然令妃要有皇帝會震怒的準備,卻沒料到,皇帝根本不想聽自己的解釋。
皇帝向來最重孝道,自己竟然一時失策,當著皇帝的面上皇太后的眼藥……
明天……怕是不好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