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破局(五)

正文 第三十章:破局(五)

「啟稟大人,小子以為此案尚有可疑之處,懇請大人聽小子一言再做決斷不遲。」跪下之後,劉正彥挺直了身子拱手對聶山說道。

身為百姓的父母官,審理案件這麼多年,對於自己的判斷力,聶山自是十分自負。至於冤案錯判之事,絕對不會發生自己身上,因此對於劉正彥申請為張掌柜翻案,聶山心中亦是十分不悅。

但見劉正彥態度十分堅毅,觀審的百姓亦為其聲援,聶山也想見識見識堂下的這位年輕人到底有何本事推翻此案的審判。

「那好,你便說說,此案尚有何蹊蹺之處。」

既是有了機會,劉正彥便絕不會猶豫,「大人,小子以為此案蹊蹺之處有二。一是我大宋官府對商賈稅收盤查頗為嚴格,每逢繳稅之時,衙門都會派出專員對商戶收入賬簿一筆一筆地進行查驗,若是政和年間的賬本出了問題,又怎會今年無端被查出?況且張掌柜若是有意作假,又為何會留下把柄直至今日?第二個蹊蹺之處,則是店小二的衣著打扮,據小子所知,王二家中尚有卧病在床的老母,其平日里僅靠在好客來做夥計得到的收入為母親買葯治病,餘下的錢財維持度日剛剛尚可,如今又怎會買得起如此上好的錦緞?只怕是王二身後另有指使,栽贓陷害張掌柜罷了。以上皆為小子妄測,還望大人明察。」

真是後生可畏啊,聽了劉正彥的話,聶山稍一琢磨便覺得的確有蹊蹺之處,看來此案是自己大意了。

「那你又有何辦法證明張洛榮是清白的呢?」聶山捋了捋鬍鬚,眼神之中略露出了幾分精芒。

「啟奏大人,小子以為此賬簿上造假之處,必是由人惡意修改後加上去的。雖是從墨跡顏色上分不出先後,但小子家中有一祖傳秘技,可通過特殊方法分辨出墨跡書寫的時間是否相同。小子斗膽,懇請大人允許小子一試。」

見劉正彥如此有信心,聶山便十分好奇地准許了劉正彥的請求,命人將劉正彥提出的鐵鍋、黃油、食醋等所需物品皆取了上來,點燃柴火之後便將鍋支了起來。

正當堂內眾人皆十分好奇時,只見劉正彥將滿滿一盆食醋倒進了鐵鍋之中,隔了片刻之後又將些許黃油倒了進去。

吩咐好衙役記住熬煮時辰之後,劉正彥便十分自信地與聶山交流了起來。二人一直不停地有說有笑,眾人此時皆不再懷疑劉正彥能將早已幹了的墨跡分出先後。

店小二此時表情亦是十分緊張,雙手不停地顫抖,他不信劉正彥是神,竟還能做出如此不可思議之事。

「公子,您吩咐的時辰到了。」

「好,知道了。」,聽到了衙役的提醒,劉正彥微微一笑,轉身走到鍋前,直接將賬簿投了進去。

這時堂外百姓皆瞪大了眼睛,使勁拔脖往堂內的鍋里瞅著,奈何人多,且距離鐵鍋較遠,並無一人看清鐵鍋里是何情形。

待熬到了火候,劉正彥便將聶山請到了鍋旁,「大人請看,這筆墨的書寫先後是不是一目了然了?」

聶山看過之後,滿臉怒色,大聲出言呵斥道:「大膽王二,竟敢欺騙本官!你可知該當何罪!」

「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都怪小人一時糊塗做錯了事!掌柜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小的這一回吧。」聽到開封府尹聶山滿含官威的怒斥,店小二本已疏鬆的心理防線立刻垮塌,拚命磕頭求饒。

「唉,王二啊,我已是行將就木之人,你若是本本分分與我打理好客來,日後必能成為我兒得力幫手,又怎會惹出今日事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自作孽不可活啊,你還是向聶大人求情吧,爭取能落得一條性命侍奉家中老母。」張掌柜嘆息著如是說道。

「如此宵小之徒,有何臉面求饒,來人吶!將王二壓入大牢,擇日問審!」

聶山絲毫未留下情面,直接下令將王二押入了開封府衙大牢,另擇他日審問幕後主使。

「府尹大人,張掌柜既是無辜的,這下便可放人了吧。」說著,劉正彥對聶山躬身行了一禮。

「不可。張洛榮雖是並未作假避稅,但亦觸犯了本朝酒律,按律當刺字發配滄州府。今日有你相助,張洛榮躲過死罪已實屬僥倖,你也莫要為難本官了。」說實話,聶山現在對劉正彥十分欣賞,如此年紀輕輕,就有此等心智,已是實屬罕見,此子日後必成大器之才。

見聶山如此說道,劉正彥亦不再強求,只是請求准允張掌柜能在大堂之上與家人一聚。

「聖旨到!開封府尹聶山接旨。」正當堂內衙役按聶山吩咐為張掌柜暫時卸掉枷鎖時,一名皇宮內的小黃門領著一隊禁軍推開人群走了進來。

「臣聶山接旨。」

堂內外一眾人等,包括劉正彥在內皆隨著聶山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朕聞聶愛卿審理民間酒樓好客來違反酒律一案,經朕責問,確為茂德帝姬私產。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為示懲戒,朕已對茂德帝姬做出嚴厲責罰,此案亦不必再審。聶愛卿為民操勞,朕心甚慰,特賜玉如意一對,以示褒獎,欽此。」·

「臣領旨。」

隨著小黃門的一聲尖細長調,宣旨完畢,見聶山領旨之後,眾人這才跟著慢慢站了起來。

我去。。茂德這丫頭可以嘛,居然還頒了道聖旨來。看來以後不能輕易惹毛這丫頭了,萬一不高興,叫她那個昏庸老爹來道聖旨把自己咔嚓了怎麼辦?死在自己媳婦手裡,這也算是千古奇冤了。

將傳旨的小黃門送走之後,聶山這才回到了大堂內主持案審,但現今已經很明白了,當今陛下下旨不繼續追究此事,那便只能遵從皇命。

坐到案后,聶山重拍了一下驚堂木,府衙大堂內眾人皆又紛紛跪了下去。

「謹遵陛下聖諭,此案相關人等皆無罪釋放,本府亦不再審理此案,退堂!」

「威~武~」

一陣退堂呼后,堂外觀審百姓紛紛散去,只留下張掌柜一家三口對著劉正彥磕頭謝恩。

「張掌柜快快請起,你們可是折煞正彥了。」見三人不停地痛哭流涕,叩頭謝恩,劉正彥頗覺受之有愧,今日之事若不是僥倖,恐怕亦是十分難辦了。

「劉公子大恩大德,老朽全家老小沒齒難忘,日後恩公若有吩咐,我張家人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掌柜若非要報答正彥,那便將這個月賬上的款額提前分給正彥吧,哈哈,如今陛下都說了好客來是茂德公主的酒樓,那以後我們又可以合作賣酒了。張掌柜還是快快請起,回去開張吧。」劉正彥一邊笑說著,一邊將張掌柜攙扶了起來。

只顧著答謝劉正彥救命之恩,張掌柜全然未思索到這一層面,聽了劉正彥的話方才頓悟過來,大難過後即是大喜,怎能萬分不喜悅,「既如此,老朽便即刻回去,命人將賬上分款送到貴府。」

「哈哈,好啊,正彥最近手頭正緊呢。」將張家一家三口送到府衙外的馬車上之後,劉正彥便帶著劉虎準備離開開封府衙。

不料,這時卻被走出衙門的聶山喚住。

顯然,聶山對一些問題尚有些不解,想要前來詢問劉正彥。

「府尹大人有何吩咐直說便可,小子若能為之,必不推辭。」見聶山滿臉微笑的樣子,劉正彥並不覺得會有什麼好事。

這小子,真是精明得很,看來正防備著老夫呢。聶山混跡官場幾十年,早已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劉正彥的小心思早已被聶山看穿。

「老夫並無事情煩勞公子去辦,只是想請教劉公子兩個問題而已。」

「請教不敢,大人請講便是。」聽到聶山將自己稱呼為老夫,而不是之前的本官,劉正彥心中對聶山的印象亦是和藹了幾分。

「老夫想問的是,公子如何便確定僅僅通過那口鍋,便能使王二認罪?又如何這麼有自信老夫會配合你呢?」

原來,那口鍋中放入的食醋、黃油等皆無用處,只是唬人的東西罷了,而那本賬簿放入鍋之後,最終也熬得不成樣子,根本看不出原先的字跡,更不用說是判斷筆墨書寫的先後了。

而劉正彥利用的,便僅僅是店小二做賊心虛的心理罷了。再加上在熬鍋時,自己假裝在與府尹聶山笑談,實則是告訴聶山一會如何配合自己,以使店小二自己認罪。

劉正彥笑了笑,便回答了聶山的問題:「大人,道理其實很簡單,小子只是利用了王二的做賊心虛,與其打了一場心理戰而已,但最後使得王二主動認罪,還是大人的威壓起了作用。至於小子為何相信大人會配合小子行事,只是緣於堂上的一副對聯罷了,小子相信,能掛出此聯者,必是為民謀福祉的清官。」聽了劉正彥的回答,聶山十分欣賞地點了點頭,「老夫府衙尚有推官空缺,不知公子可願來老夫這裡任職?」

。。。看來還真沒好事。

「承蒙大人抬愛,小子素來閑散慣了入不得官衙,還望大人見諒。小子家中還煲著湯,這便回去了。」

說罷,劉正彥便直接帶著劉虎開溜了,絲毫未理會聶山的反應。

「這小子,哈哈,真是與老夫年輕時一模一樣。」

看著劉正彥一路飛奔,打了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聶山捋著鬍子,在心裡暗暗想道,此子將來必非池魚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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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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