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破局(四)

正文 第二十九章:破局(四)

宋初,全國行政區劃分基本沿襲唐朝五代舊制,實行州縣二級制,同時在地方設置路,路是直轄於中央並高於府、州、軍、監的一級監察區。

為防止出現唐末五代時地方重臣掌兵,割據一方的禍亂,歷代皇帝無不並派遣二品以上的肱骨文臣出任一州的長官,同時又設通判與知州相互牽制、監督更有效地加強了皇帝對地方的控制。

在這樣的官僚體制下,一州之長權力尚受到種種束縛,更不用說地方的小小縣令了。

但有一地縣令頗為特殊,毫無疑問,那便是六都之首的開封。

開封府尹作為縣令中的極品存在,通常是從一品或二品官銜,最不濟也是從三品,妥妥的肥差。鑒於開封的特殊性,府尹一職偶爾也會由老趙家的優秀子弟擔任,大多為事實上的儲君。

數得上數的,就有趙老二宋太宗以及之後的宋真宗。這一習慣,說白了,其實也是跟著前朝學的,周世宗柴榮未登基之前就曾在開封任府尹一職,後來趙老大反了,當上皇帝之後夜不能寐,生怕開封動亂,便將其交給了自己的弟弟掌管,有鬧事的都被鎮壓了下去。雖然世事都在經歷著歷久彌新的發展,但這一優良傳統卻一直被傳承了下來。

直到徽宗這,事情似乎是有了些許變化。

此前歷任開封府尹皆是由朝廷大臣擔任,並未出現過皇子任職的情況。

而現任開封府尹聶山,便是由當朝龍圖閣學士,蔡京長子蔡攸舉薦給徽宗而擔任此職的。

已與蔡家兩位兄弟打過交道,深知其府第門風的劉正彥,自然是對聶山的品行操守頗為懷疑。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用老百姓的話通俗來講也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好像這句話也不是老百姓說的。。

劉正彥並未考慮太多,只是在人群中奮力往前擠。

奶奶的,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多,後世人愛圍觀看熱鬧的習慣果然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呀,地上誰的銀子掉了!」

一聲高喊,人群便開始騷動起來,紛紛低下頭四處尋找銀錢。

「公子,銀子在哪嘞,俺咋找不著。」聽到劉正彥的話,劉虎緊跟著趴在地上尋摸了半天也未找到劉正彥口中的銀子。一抬頭便見自家公子早已越過人群,站在了大堂柵欄前面。

看著滿臉純真,問自己銀子在哪裡的劉虎,劉正彥瞥了一個白眼,只覺一個大寫的蠢字正刻在劉虎黝黑黝黑的臉上。

要是有銀子我能喊出來?本公子早揣兜里了。

「虎子,人傻不要緊,但是咱得多讀書,回去把我教你的拳法耍兩遍。」

劉虎想不通,只是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看著劉正彥。是不是俺剛才問錯了話?劉虎運著平時不多用的腦子回憶了一番,這才確認自己剛才只是問了自家公子銀子在哪。

為什麼會與讀書牽上關係?劉虎撓著頭沒搞明白,只是一直愣在劉正彥身後。

仔細觀察了一番開封府衙內的物件陳置,劉正彥並未發現其與自己印象中的府衙有甚不同,只是堂內的一副金字對聯氣勢十足,頗為吸引劉正彥的視線。

上聯是:此是公門,裹足莫干三尺法;

下聯是:我無私謁,盟心只凜一條冰。

無論是從筆法運跡,還是對仗工整與否來說,此聯都不落下乘,雖然不知是何人所作,但落在府衙官署前,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正當劉正彥仔細環伺大堂內外的時候,堂內一干衙役神情肅然地手持殺威棒從後堂涌了出來,整齊分列兩班之後,默然不語。

之後便是一位身著紫色畫有金龍官服,腰佩金魚袋的方臉男子走了進來,徑直威嚴地坐在了公案之後。

待筆錄師爺按班就為,一聲驚堂木,震懾得府衙前百姓雙腿不自覺顫抖,好強的氣勢。

「升堂!傳罪犯張洛榮、證人王二。」

開封府尹聶山一張令牌扔下,堂下頓時炸響了殺威棒搗地的聲音。

「鏘鏘鏘。」

「威~武~」

多麼熟悉的場景,如同古裝劇里的一般,劉正彥自是見慣了這一幕。

而對於這個時代的王法,劉正彥亦是不甚了解,也就不存在過多畏懼之心。

見周遭百姓以如同看待神靈一般的目光,敬畏地望著端坐在案后的開封府尹,劉正彥深感聶山此人平日里必是執法嚴苛,看來今日自己救堂的難度不小啊。

一陣鐵鏈磨地的聲音傳來,好客來張掌柜肩扛枷鎖,披頭散髮地跪在了大堂之上,白色牢衣上一個醒目的囚字直刺人心。

如此慘相,不禁引發了堂下圍審百姓的唏噓。真是世事無常啊,誰又能想到平日里善待街鄰的張掌柜,竟會落得如此下場!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跪在張掌柜身旁的店小二正衣著錦緞,神氣洋洋地昂頭看著開封府尹。

看來真是自己看走眼了,劉正彥在替張掌柜感到氣憤的同時,卻又多了几絲慶幸。若是自己當初對辦事機靈的店小二再多一分好感,恐怕便會直接向張掌柜討要過來接替劉虎成為自己的隨從,也許今日滿身傷痕、狼狽不堪地跪在此處的人犯便會是自己了。

望著堂下跪著的兩人,聶山威儀十足地喊話問道:「罪犯張洛榮,本官今日再問你,你可知罪?」

張掌柜嘴角流著些許血絲,眼神里滿是凄慘,雙手哆哆嗦嗦地托著枷鎖,「青天大老爺啊,老朽為商幾十年,自問良心,卻是從來沒有做過假賬,又何來躲避朝廷稅收一說。至於此次販酒一事,老朽著實是犯了糊塗,竟忘了這官府酒律,未自府衙採購酒麴,偏偏用了老朽自釀之曲。若聶大人要處罰,懲治我一人便是,與我那妻小無關,還望大人明察啊。」

「老爺啊!!你若出了事,我也不活了!青天大老爺啊,求求您行行好,放過我家老爺吧!」

「爹,嗚嗚嗚。」

堂外人群中,一男一女哭著便要推開紅木柵欄沖入大堂,未走近幾步便被衙口邊的四名衙役拿著殺威棒攔了下來。

「青天大老爺別聽他胡說,小的親眼所見,我家掌柜的確是偷偷改了賬上數目,以使好客來少繳了百貫稅錢之多,如今賬本皆在大人手中,大人若不信,可明察視之。」店小二見事有不利,便急忙出言說道。

「怎麼會有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虧得張掌柜平日里還百般照顧他!」

「就是,簡直豬狗不如。」

觀審的百姓中有不少皆是經常光顧好客來的食客,自是對張掌柜的為人十分清楚,他們打心眼裡不相信張掌柜會做出造假之事,因此對於店小二的污衊之言,自是十分氣憤。

聽著百姓們此起彼伏的謾罵聲,店小二不禁感到一絲驚恐,再也沒有了剛開始時的傲然之色。

作為主審官,開封府尹聶山自是要依證人的說詞對案情作出判斷,為了驗證店小二所言非虛,聶山便讓師爺將早已備好的好客來賬本與府衙內備存的近幾年稅收賬簿拿了出來。

憑著多年來打理府衙財政的經驗,師爺早已將好客來收入賬本與每年的稅收出入之處標記了出來。

「稟報大人,王二所說目擊張洛榮造假賬逃稅一事雖難以證實,但好客來每年的收入與應繳稅額確實有出入之處。分別是政和四年、政和六年與政和七年,總共少繳了約莫兩百貫左右。詳細記載皆在此賬簿之上,大人亦可親自查覽。」

從師爺手中接過賬簿,聶山眉目嚴肅地詳細翻閱了用紅色硃砂作標記的幾處記載,白紙黑字,證據確鑿,看來張洛榮作假賬躲稅一事無再審的必要了。

「張洛榮,此賬簿記載得清清楚楚,你還有何話可說?來人吶,將張洛榮收押大牢,依律數罪併罰,擇日城外刑場處斬,退堂!」

「老爺!!!青天大老爺啊,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啊!!我家老爺是冤枉的!」見開封府尹聶山直接作了宣判,正欲起身退堂,張掌柜的髮妻再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絕望地哭喊了起來。

「大人且慢!此案必有蹊蹺!」正當眾人均為張掌柜髮妻感到同情之時,一位身著藍色綢衣的年輕少年挺身站了出來,幾位衙役上前呵罵阻攔,卻被其身後的粗壯大漢隔開,眼見著年輕少年進了大堂,卻是奈何不得。

「劉。。」張掌柜不知是何人為自己出頭,抬頭一看,竟是自己的合作夥伴劉正彥,瞬間便搖頭哀嘆了起來,「劉公子,你又何必為老朽出頭,若是惹怒了聶大人,你叫老朽心裡如何過意得去啊。」

「張掌柜,正彥有禮了。」未先向正坐在案后的開封府尹聶山跪拜,劉正彥便拱手躬身,沖著披頭散髮跪在地上的張掌柜躬身行了一禮。之所以這般,皆是出於對張掌柜的敬佩之意。

於情,張掌柜無愧於男人二字,於義,張掌柜亦是對自己肝膽想照。雖是落了難,但張掌柜卻獨自將罪責攬在了自己身上,就連釀酒的酒麴也說是自己一人製作的,始終未將劉正彥供出來。這份情義劉正彥銘感在心,但出於良心,劉正彥卻不能見死不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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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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