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瘋了

童英這個名字如一道驚雷在秦潼腦海里響起，秦潼一陣恍忽，彷彿有一個人影從記憶中走來。

是一個小女孩的樣子，但是秦潼看不清。

大約是短髮，看起來很乖巧。

看到秦潼似乎對這個名字有反應了，王玉芬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她終於停住腳步，微低著頭，抬眼看，一副兇狠的樣子。

「王玉芬！童英是誰？」

秦潼著急問道，她要確定童英是不是那個人。

「哈哈哈！你連童英都忘記了！難怪！難怪！難怪又恢復了本性！」

王玉芬先是大笑，又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她的雙手無力地耷拉在身體兩側，看起來極度違和。

她瘋了嗎？

秦潼發現王玉芬太不對勁了，而這一切很可能就跟這個叫童英的人有關。

王玉芬醞釀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說道，「那我就稍微提醒你一下，梅山小學四年級，轉學生，童英，你還記得嗎？」

王玉芬緊緊盯著秦潼，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她不想錯過秦潼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秦潼聽到這幾個關鍵詞，就已經確認了童英就是那段往事里的那個她，就是秦潼埋藏在心裡多年的秘密的另一個主角。

四年級下學期的時候，班裡來了一個轉學生，叫童英，是個乖巧內向的女孩子。

四年級的秦潼成績優秀，樂觀開朗，是個受人歡迎的女孩子。

秦潼對於內向的孩子有一種保護欲，還有幫助她們變得同樣開朗自信的使命感，所以她主動成為了童英第一個朋友，她們一起說話，一起玩，一起放學。

秦潼甚至為了和童英多走一段路，而選擇繞路。

秦潼交友廣泛，好友眾多，讓她選出自己最好的朋友真的很難，但是對於童英而言，秦潼可以自信的說，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

那個時候她們都太小了，對於自己內心情感的根本不能準確把控，因為童英對秦潼言聽計從，竟不知不覺讓秦潼內心產生了一種控制欲。

不過秦潼的確沒有惡意，她只是強迫童英多說話，多交朋友，大膽一些。

看著童英一點一點變得開朗，秦潼會很有成就感。

小學裡面中午有訂餐制度，學生可以在學校吃午飯，在學校午睡，不過訂餐的男孩子一般都會悄悄溜出去玩。

有一天的中午，班級里只有秦潼，童英，徐洋，和她今天才知道也在場的王玉芬。

事情的開始秦潼已經記不清了，她只記得，不知怎麼聊到了身體上的問題，她和徐陽起鬨激童英在教室裡面脫衣服。

正值夏天，大家基本就只有一件單衣，脫完就什麼都沒有了。

當時的他們已經有了一點性別意識，知道不能隨便光著身子，所以童英也在抗拒。

秦潼剛開始只是想逗童英玩，後來控制欲發作，她想看看童英到底有多聽她的話，所以她對著徐洋說了很多「她膽子太小了，我們以後不要跟她一起玩了」之類的話來激童英，又嗦使徐洋去脫童英的衣服。

因為是太久之前的記憶，秦潼忘了很多細節，但是童英最後在教室里脫光了這件事留給她很深的印象。

秦潼證明了自己對童英的影響力，也證明了自己有多麼不堪。

當時還被巡查午睡的老師給發現了，老師問她們在幹什麼，秦潼大抵是說了鬧著玩之類的話，童英被帶走了，下午又正常回來上課。

事情並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秦潼像是被老師抓到做了一次小小的錯事一樣，擔心了幾天，很快就過了。

她們還是一樣要好，一直到下個學期，童英轉了學，秦潼遺憾了幾天，但很快她就忘了這個名字。

直到秦潼上初中的時候，她看了一本關於校園霸凌的書，裡面記錄了許多有關於校園霸凌的真實案例，此時的她對於性別也已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她才知道，校園霸凌到底意味著什麼。

秦潼立刻就回想到了小學這件事，可是此時她已經忘了那個只有不到半年相處的小女孩的名字，只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中午，知了叫得很歡，她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雖然秦她沒有動手去欺侮童英，但是除了毆打，言語暴力，孤立行為這些都算是校園霸凌。

秦潼記得自己曾經在教室里激著一個小女孩脫光了，她開始回憶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她痛恨校園霸凌的施暴者，她害怕自己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

或許是因為事情過去了很多年，又或許是因為當時的情況並沒有太嚴重，雖然秦潼一直記著此事，自責過，但也很快就釋然了，只是偶爾她會想起那個小女孩，會想要問問她為什麼要脫？為什麼要轉學？是不是受到了傷害？會想要跟她道歉，請她原諒自己。

因為這件事的主角是自己，徐陽，童英，秦潼甚至都忘了王玉芬也在現場。

是了！

王玉芬也是我的小學同學啊！

她竟然也在現場？

秦潼仔細回憶了一下，王玉芬性格孤僻，小學的時候就存在感特別低，好像沒什麼要好的同學，成績也不好，與她沒有什麼來往。

可是她提這件事有什麼用意？

威脅我嗎？

秦潼審視自身，發現沒有什麼值得威脅的東西。

本性又是什麼意思？

雖然摸不著頭腦，秦潼還是如實的回答了。

「你說的是脫衣服那件事情嗎？我記得，怎麼了？」

王玉芬被秦潼的態度給激怒了，她氣極恨道，「怎麼了？你怎麼可以用這麼輕鬆的口吻說出這件事？你難道不知道這件事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嗎？」

秦潼不知道王玉芬為何如此生氣，若是童英今天在此質問她，她倒是可以理解。

王玉芬和童英關係很好嗎？

不可能！

這件事情雖然不光彩，但是秦潼也不會迴避，她略作思考後說道，「我知道自己這件事做得不對，可是這與你有什麼關係？而且童英轉學了，要是我有她的聯繫方式，我會誠懇地跟她道歉，我相信她也一定會原諒我的。你說這件事到底有什麼企圖？「

「哈哈哈！」

王玉芬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嘲諷地看著秦潼，恨恨地說：「原諒？只有加害者才能輕易說出這兩個字。你不想知道童英為什麼轉學嗎？」

秦潼是很想知道這個問題，她曾經想過如果童英是因為其它原因不得已轉學，那是不是可以認為這件事里，童英心裡沒有受到那麼大的傷害？這樣想秦潼心裡會好受一些。

但真要說童英是因為這事轉學，秦潼也有點不信，因為童英並沒有任何異常，而且她是下半學期結束后才轉學的。

「你想說是因為這件事情？」

王玉芬露出快意的笑容，眼睛里全是復仇的火焰。

如果是為了懲惡揚善，是為了正義，那麼撒一點謊也是沒有關係的對吧！

我一定會上天堂的，對吧！

王玉芬堅定地說：「沒錯！我親耳聽到童英的媽媽到老師的辦公室說，轉學是因為童英在班級里受到了欺侮！」

「你說謊！老師從來沒有找我談過此事。」秦潼自然不會輕信，鎮靜地說道。

曾經的秦潼也為此掙扎，懺悔過，但是現在的秦潼，早已經不是一個為了錯誤耿耿於懷，停滯不前的人了，就算童英真是因為這個原因轉學了，秦潼也不會再表現得有多震驚，有多愧疚。

秦潼的平靜是對王玉芬最大的刺激。

王玉芬痛恨秦潼對於別人的輕視，痛恨她的自我中心。

王玉芬咬牙切齒地說：「就連老師也在處處維護你，難道就因為你成績好，平時表現好，犯下的錯誤就都可以被原諒嗎？就是因為這種態度，才導致你過度自我，永遠不知悔改。所有的人都被你欺騙，以為你單純，善良，可是我不會，我早已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所以我要時時刻刻盯著你，防止大家受到傷害。」

秦潼總算清楚了王玉芬盯著她冷笑的原因，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她是從這件事裡面走出來了，但沒想到還有人困在裡面。

「王玉芬！我們都長大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秦潼說道。

王玉芬神色複雜，傷痛，悔恨，渴望，百感交集。

過去？

這件事情永遠不會過去！

我多想過去啊！

可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過不去了！」

王玉芬流下眼淚，開始慢慢脫衣服，棉衣，毛衣，一件一件扔到地上，露出裡面穿著的黃色裙子，上面印有紅色，綠色，藍色的小碎花。

秦潼先是被她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到看見她裡面穿著裙子更是大為驚訝。

這麼冷的天她裡面為什麼要穿著這個？是她當天在場穿的？還是童英穿的？是想提醒我？還是想恐嚇我？

秦潼發現王玉芬並沒有要停止的意思，甚至要脫掉裡面最後一件裙子時，她有點明白她想幹嘛了？

「王玉芬！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