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異鄉的人擁有相同的惆悵

自王全和秦潼確立關係后，在一起膩歪的時間更長了。人生最大的幸福之一就是可以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最可怕的事情之一，就是你發現你開始嫌棄對方，開始懷疑彼此之間的感情。萬幸的是，王全和秦潼依舊很合拍，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但也有一點不是很合拍，王全覺得兩人相處太過於自然，倒像是提前進入了老夫老妻的階段。

「親一個！」

「別鬧！好好工作！」

像類似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秦潼工作起來十分專註，而王全好像還不得其要領，總是有些心浮氣躁。王全也覺得這樣不好，努力專註於自己的作品。話說起來，一直到現在，秦潼還沒有看過他的作品。自從上海回來后，秦潼說靈感來了，要好好抓住，對他的關注越發少了。

已是一月末，明天就要坐火車回家過年了。雖然兩人在哪都可以工作，但是能拖到大家都快放假的時間再回去，才不至於那麼無聊。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來自家庭的壓力。親人朋友無非兩個問題，工作，戀愛。這兩個秦潼本來是沒什麼問題了，可是在又有了。

「什麼？你沒跟家裡說已經辭職了？」秦潼驚訝。

王全跟秦潼求助，他之前辭職算是突然衝動之舉，辭職之後，一直不敢跟家裡報備。王全雖然每周都跟家裡打一個電話，不過幸運的是家裡還沒問起他的工作情況，所以他也一直開不了口。辭職這種事情若不是找好了下家，或者另有深造計劃，著實很難說出口。別看現在王全像是做著跟秦潼一樣的工作，他們之間有著天壤之別，一個掙錢，一個不掙錢。王全當然不會靠秦潼養活，他有自己的有存款，他現在吃了兩個月的老本，不知道還要吃多久的老本。

別以為王全辭職不關秦潼的事，那是在他們倆沒有男女關係之前。一旦成為男女朋友，這也變成了秦潼的困擾。

秦潼和王全在一起時，之前並未考慮這些事情，現在事到臨頭，才覺得頭皮發麻。

「這可怎麼辦？你還要繼續瞞嗎？」秦潼問道。語氣里充滿擔憂，按照她的想法，這種事長痛不如短痛，早說早好。只是這辭職的理由該如何說呢？

考慮上合租，戀愛，相同工作這些因素，田阿姨，會不會誤以為是我攛掇的？秦潼有所憂慮。

「不瞞了，我不想瞞著他們了。但是我又希望先讓他們過個好年，然後我再說。主要是辭職原因，我不知道該如何說。」王全眼巴巴地看著秦潼，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建議。

「這點我倆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你辭職的真正理由和計劃，你只有先跟我說，我才能幫你謀划吧！」

秦潼眨巴眼道。她是真的很好奇。她悄悄問過王全的以前的薪水，已經很不錯了，算上各種福利保障制度，比她的還要好。而秦潼像是一個農民工，還要等豐收年，才能掙得多些。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王全反問。

「咦？什麼時候？」

「我第一次請你教我寫的時候，你問我為什麼，我說我想寫。」

要不是王全一臉認真，秦潼還真以為他是在開玩笑的。這種理由哪能說給家長聽，一聽就是個不靠譜的孩子。

「為什麼想呢？」秦潼追問：「說詳細點！」

「就是在逐漸麻木的生活中，突然特別想要將曾經獲得的感動傳遞給別人，那種立刻馬上的迫切心情，你能理解嗎？」

王全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所以他邊說邊思考著重新組織語言，看起來十分苦惱。

「所以這是你夢想嗎？」秦潼罕見的變得嚴肅，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東西是不能嬉皮笑臉地去說的。

「我也不知道夢想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工作的時候，會突然有一些感觸，我想要記錄它們；晚上閉眼的時候，有一些靈感在腦海里噴涌不止，讓我久久不能入眠，我想要描述它們；早晨起床的時候，會有一些特別的情緒，我想要捕捉它們。」

「可是這些，你可以一邊上班一邊做。」

「我試過了！我做不到！我好像不是那種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目標，奮力前進的人。」王全特別慚愧，他認為這是自己的不足。他繼續說道。

「只要我還有一份安穩的工作，我好像就永遠有一條退路，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對自己說，休息一會兒，看一會兒電視，玩一局遊戲，刷一次朋友圈。我已經休息得太久了！」王全眼神變得堅定。繼續說：「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我問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不用再工作，不用再為了生活奔波，那我想要做什麼來度此餘生？我反覆的問，答案不盡相同。但有一個答案出現得最多，有一個答案讓我最不能捨棄，有一個答案能讓我一想到就充滿愉悅。我想，這應該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後來我又問自己，假如現在即將要死去，我還有什麼想做未做而感到遺憾的？人生充滿變數，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死去，所以我現在就要做！舉個不恰當的例子，那麼多人選擇去偷，去騙，去搶，去傷害別人。我這個決定比他們強上百倍，千倍，憑什麼要畏首畏尾！我有一個夢想，有一天……」

「夠了！我懂了，我懂了！」

王全越說越激動，秦潼趕緊打斷他，她怕他fg立得太高，摔得太慘。

秦潼就是那種認清的自己的目標，奮力前進的人，她應該是比他幸運的，在更小的年紀就懵懵懂懂地就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怨無悔的道路。不過夢想一事，總是說得比做得容易。在沒有切實付出和有所回報之前，不僅說服不了別人，連自己都很難信服。人們去評價一個夢想是否靠譜總是根據這個人自身當前的條件去判斷，假如有一個人的夢想是賺一個億，而他只是一個掃地工，那人們就會說他異想天開。但是同樣是賺一個億，對不起，這對王某人來說，只是一個小目標。不過有執念，才會有付出，有付出，才有可能收穫，畢竟掃地工中也隱藏著掃地僧嘛。

王全的不靠譜來自於他的年齡，家庭，基礎，展現的能力等等跟他的夢想不匹配，現在社會很多人是結果論，假如關於王全的新聞是這樣的：年近三十的小伙放棄高薪，挑戰不穩定，最終綻放光芒。人們會贊一句勇氣可佳。假如王全的新聞是這樣的：年近三十的小伙放棄高薪，挑戰不穩定，最終家破人亡。那他就會成為告誡那些有著同樣看似離譜夢想的人的反面教材。

秦潼對王全還是有一些信心的，這種信心來自於一點一滴的相處。他是個聰明，細心，，有眼光，懂配合的男孩子，能給她安全感。他的身上還有著那股韌勁，還有拼搏精神。

「那這次回去過年，你先把辭職的事情說了，我們倆談戀愛的事情先不要說，我先探探我媽的口風。」秦潼建議道。

秦潼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個年不好過！

不過不好過的也不只是他們。宏浪大廈十九層，林鋒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站得筆直，望著窗外某一個方向。而他的辦公室外，是一片哀鴻遍野。

「老大真是越來越變態了，我的代碼不過是多了一個空格都被他看出來了，還特地發了封郵件讓我注意代碼格式化。要知道以前，他都是默默修正我們代碼中的小錯誤的，他再也不是那個單純善良，善解人意的他了。」陳源抹淚道。

「你們覺不覺得老大變了好多？除了開會，你們還見過老大走出過他的辦公室嗎？」小張緊張地問。

「而且還老喜歡站在落地窗前發獃，我看到過好幾次了。」陳源補充。

「任務時間安排得越來越緊，我老啰！快要跟不上啰！」老馬端起他的枸杞菊花茶，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可是老馬你才三十多歲啊！」陳源嘆道。

「計算機技術日新月異，像我們這種底層碼農，別說沒有進步，就是進步得不夠快，也會被淘汰啰！誰說我們這種程序員吃的不是青春飯呢！等我被辭退了，我可能要去哪一家小公司混成管理人員，頤養天年了！」老馬感嘆道。

聽到老馬的話，大家都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由其是剛進來沒多久的小張，心中甚是恐慌。他一直以為老馬有五十歲呢！

小張剛畢業沒多久，大學時成績還算優秀，所以能進這麼大的公司，他也非常驕傲。老馬老成持重，對他頗為照顧，他十分感激。不過公司很多人都老馬老馬地叫，讓他誤以為老馬年齡很大，輩分很高。只不過天天喝養生茶，保養有道，才看起來年輕一點。老馬是他在公司的定心石，如果老馬都走了，那他還能在這裡干多久呢？

當然，也有無比盼望回家過年的。比如調到北京出差的耿蜜。

三界群里。

蜜蜂：「簡直喪心病狂，我在北京工作，拿得是c市的工資，那一點出差補貼濺不起一丁點水花！而北京巨不順，每天上下班要花三個多小時，簡直是在消費我的青春。還有個變態自大狂天天找我碴！我終於熬到過年了！我要回來了！潼潼，我好想你啊！我命令你，過完年，早點回c市！」

河童：「發現亮點，那個變態自大狂是誰啊？」

蜜蜂：「此人的罪行一言難盡，罄竹難書，等我們相逢之日我再告訴你！媛媛呢？」

河童：「她應該已經回家過年了吧！她家裡只有母親一個人。也沒有什麼親戚朋友需要來往，真羨慕啊！」

蜜蜂：「你才是人生贏家啊！有什麼可羨慕的？來來來，說出你的故事。」

秦潼將王全辭職的事說與耿蜜聽。

蜜蜂：「前些日子聽說他辭職而來，我只道是個浪漫的愛情劇，現在看來是殘酷的生活劇啊！我很欣賞他的勇氣，勉強支持一下你們吧！」

蜜蜂：「提前在群里祝親愛的們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河童：「離過年還有四天，大姐！」

蜜蜂：「不要苛於細節，情意是一樣的嘛！」

不想回過年的，想回家過年的，不能回家過年的，都無法抗拒z國開始形成一種特殊的，厚重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