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無一用是書生

李釋一覺醒來，已是豎日清晨，風雨早已停歇，初春的清晨涼意甚濃，可他胸腹之中卻似有一股暖流不斷湧進，即使僅穿了一件薄薄的褻衣也不覺得寒冷，反倒是神采奕奕，渾身上下似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

睜開眼，碧空如洗，艷陽高照，毛驢正在他身旁優哉游哉的啃食着地面上的青草。

「這憨貨睜開眼睛就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養了一隻豬呢，咦！」說到這裏，他突然坐起身來，轉頭四顧，滿臉的詫異之色。

只見他身在一處山壁之前，四周樹木如海，雜草叢生，地面乾燥溫熱，絲毫看不出昨日曾下過大雨，衣褲行李井然有序的堆在一旁，與昨日他擺放的位置一模一樣，而昨日避雨的山洞卻不知為何沒了蹤影。

「這怎麼回事？我明明是在山洞裏避雨，怎麼突然跑到外面來了，這山洞去哪了？」

李釋腦中一片迷亂，剛想起身，卻發現懷中有異，伸手一摸，掏出一個物件來，赫然是他昨日所見到的那枚青色珠子。

「這不是那玄真子所留下的遺物嗎？怎麼會在我懷裏？我明明記得我沒有拿啊，難道是我記錯了？」

就在他百思不解的時候，山壁上青光一閃，十六個大字一閃而逝，雖然時間短暫，但也看了個真切。

「破幻窺真，德善之身，傳我衣缽，仗劍除魔。」

李釋沉吟了半晌，摸了摸一旁的乾爽衣褲，心下瞭然，暗道：「看來這一切均是那玄真子前輩所為，甚至那場雷雨和山洞也不過是一場夢幻，沒想到他竟有如此厲害的仙家手段，讓我和這驢子不知不覺間陷入了幻境當中，只可惜，不知道他所謂的衣缽傳承是什麼，否則學上一點也是好的。」

想到這裏，他把目光放到了青色珠子上面，只見珠子內雲霧繚繞，蒙蒙呼呼的看不清楚，一道若隱若現的龍形身影在雲霧內翻滾飛騰，仔細聆聽，似有陣陣龍吟之聲傳來。

「這東西看起來倒像是一件寶物，只是對我來說卻沒什麼用處，算了，先收起來吧！等有機會遇到玄真子前輩的家人再還給他們。」

說完將青色珠子重新放到懷中，收拾好東西后，牽起毛驢向林外走去。

來到官道，李釋翻身上驢，毛驢也不用他催促，一路小跑的朝着京城方向進發。

由於毛驢的腳程不比駿馬，到了中午一人一驢也才剛剛走出不到三十里，緊趕慢趕的來到了一處酒肆之前。

此時的李釋早已飢腸轆轆，一聞到酒肉飯香，更是難耐，索性牽着毛驢向酒肆走去。

這酒肆是一幢兩層高的木樓，雖談不上雄偉壯麗，但也頗為精緻，絲毫看不出是一間鄉村野店，由於是兩條官道的交匯之處，所以生意甚是紅火。

剛來到門前，店小二便從裏面迎了出來，殷勤的接過韁繩：「歡迎光臨！客官裏邊請！」

「麻煩小二哥給我這驢子喂些草料，再添些清水。」李釋摸了摸毛驢的脖頸囑咐道。

「客官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將您這坐騎照看好，絕不讓它受一點委屈。」店小二拍了拍胸脯，接過韁繩，將毛驢拉到一旁。

李釋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邁步走入酒肆，剛一進門就發現裏面坐滿了食客，大部分都是衣衫華麗，神態倨傲的富家公子。

他不以為意的左右掃視了一番，見左面尚有一張空桌，便抬腿走了過去。

剛要落座，一個錦衣高帽的年輕公子便走了過來，伸手一攔，揚眉說道：「小叫花子，好沒有眼力啊！難道看不出這裏不是你該坐的地方嗎？」

李釋不願與他爭執，當下微微一笑，轉身向其他座位走去。

可還沒走幾步，又聽那位年輕公子說道：「小叫花子，你是聾了還是傻了？亦或是你跟你那坐騎是同胞兄弟，所以聽不懂人話，本公子是讓你出去，不是再換一張桌子。小二，趕緊將這蠢貨領到外面拴好，喂些草料，再添些清水，全都記在本公子的賬上。」

屋內其餘眾人聽聞此言，紛紛哈哈大笑，拍案叫絕。

李釋性格淳樸率真，向來與人為善，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等無緣故的侮辱，聽到滿堂惡意的嘲笑，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實在想不出這年輕公子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當下轉過身來，怒目而視。

「怎麼着？你難道還想打本公子不成？我可告訴你，本公子可是杜明宣之子杜弘，你若是碰我一個手指頭，我就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年輕公子來到李釋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李釋一聽杜明宣三個字，心中一驚，強制按下心中怒火，轉身走出了酒肆。

因為他知道這杜明宣正是當朝宰相，皇帝眼前的紅人，位高權重，門生遍佈朝野，以他一介舉人之身萬萬不可加以得罪。

他此番進京趕考並非是為了功名利祿，而是為了完成先父的遺願，他父親在世之時就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金榜題名，光大門楣，倘若今日與這杜弘發生衝突，非但斷絕了科舉入仕之途，更會給兩個姐姐帶來無妄之災。

李釋剛一出門，屋內又爆發出一陣鬨笑，聽得笑聲他當下更覺得委屈憤怒，恨不能衝上去將這些目中無人的富家公子暴打一頓，只可惜他手無縛雞之力，這種事情也就只能想想罷了。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低聲說了句「百無一用是書生」之後，就快步向自家的毛驢走去。

還未等解開韁繩，就發現兩名店小二抬着一個麻袋，唉聲嘆氣的從一旁走過，身後還跟着一個腰間幫着圍裙的壯漢，壯漢手裏提着一把鋤頭和一籃子香燭紙錢，幾人看上去像是要去祭拜先人。

李釋心中奇怪，開口問道：「小二哥，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去？這青天白日的怎麼還拿着紙錢啊？」

幾人沒有回答李釋的問話，反倒是齊齊的將食指豎在唇前「噓」了一聲，示意他小點兒聲。

李釋雖然知道這幾人不願聲張，但心中實在好奇，忍不住走上前去，低聲問道：「怎麼回事？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隱秘不成？」

「這能有什隱秘，客觀您想多了，我們只不過是去掩埋一些畜生的內臟罷了！」左手邊的店小二用眼睛瞟了瞟酒肆的大門，隨口敷衍說道。

李釋本就是因好奇心作祟才過來問了一嘴，見這店小二存心隱瞞便不打算多問了，可是當他目光掃過麻袋之時，不由得心頭一愣。

原來這條麻袋竟比尋常裝貨物的麻袋要大得多，足足有八九尺長，從形狀上看裏面裝的不太像是畜生的內臟，反倒像是一個人。再看壯漢手裏的香燭紙錢，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李釋腦海中呈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