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刑天台（下）

紅鸞星君忍不住辯駁道：「他不是那一位的親子么？怎麼……」

碧瑤抬起手指輕輕地彈了彈紅鸞星君的腦門，感慨萬千道：「正是因為他是那一位的親子，否自——哪裡會來這麼大的陣仗？也是這位白小郎君的氣性大，誰知道他這一出手啊——就是玄真殿上下滿門飛升的修士跟燃燈世家的幾位功德圓滿的大師的性命——那可都是有大氣運的人吶……也難為他下得了手。」

「殺、殺誰？！」紅鸞星君難以置信地看向了碧瑤。

白小郎君自從被炎少君從人間帶上天庭后，就一直安分守己，哪怕他額頭上的那一朵劍華讓他看起來十分地詭異，跟西陸的魔修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了，也有很多天庭的神仙們覺得好奇而去接近白決。

每一個人都覺得白決是個好人，而且是個很有趣的好人，跟從前那些自東陸飛升上來滿口道德仁義的仙君都不一樣。

他會做人間的許多小玩意兒，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不會做飯。

可是，對於天庭的這些神仙們來說，吃飯這個事情根本就不在他們的認識範圍之內。

不重要。

碧瑤的聲音終於將紅鸞星君從無邊的疑慮之中給拉了回來。

他就聽見碧瑤一字一句道：「他一個人，一把劍，走出被暫時安置的地方，原本負責看著他的護衛竟然沒有半點疑慮地就讓他出了門。他先是提著蒼生劍找到清修的幾位玄真殿上仙，二話不說就大開殺戒地將玄真殿的那些上仙們屠了個乾淨。」

「不僅僅是屠人滿門，他還將那些上仙的皮肉從骨頭上硬生生地剝了下來，掛在靈樞河池上，吹成了一個皮筏子。據說嚇得發現此事的仙童連續好幾日都魂不守舍的。」

「然後，他又在沒有驚動別的人的情況下離奇地找到了燃燈世家為數不多的幾位飛升天庭長年為了天地生靈祈福的大師，問一個問題，殺一個人。直把那些大師給問得啞口無言引頸待戮，原本供他們祈福的地方讓白決用仙血硬生生地染成了血河，想來與那個什麼萬屍鬼宗的屍山血海也差不了多少了。」

紅鸞星君聽了碧瑤仙姑的話，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

白小郎君？

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畢竟，白決可是會幫微不足道的看門仙鶴靈童梳頭髮扎風箏的人，他的溫柔不是做出來的，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溫柔。

碧瑤仙姑像是從紅鸞星君的臉上瞧出了他內心的糾結，淡淡道了一句：「春秋匪解當年，是一個比白決還要溫柔的人。他對世間萬物都心懷善意，哪怕是被人污衊為妖道時，他也未曾因為別人的指責而選擇放棄拯救正身處困境的那些對他抱有極大惡意的人。」

「與其說他是個妖皇，倒不如說他是前所未有的大聖人吧。」

「可是正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在死於玄真殿初任殿主的道法之下的時候，並沒有留下任何的一絲餘地。他對玄真殿下了最惡毒的詛咒，他要這些人永世不得超生！若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他還在臨死前拉了方圓千里的生靈陪葬——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是入了魔的。」

「你若是見過春秋匪解，就會驚異於他這樣的人都會被逼得入魔。你若是明白春秋匪解都還入魔，便不會因為白決入魔而感到驚訝。」碧瑤說著，從人群里退了出去。

紅鸞星君這個時候方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刑天台邊看白決經歷雷劫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他攔不住離去的碧瑤仙姑，只聽見另外不遠處一位離開的老仙君正是一邊搖頭一邊對自己旁邊的仙君說到：「這小子看著模樣也不像是個魔修，怎麼就落得這般田地了呢？」

「他這脾氣倔得跟什麼似的，哪裡不像是魔修了？」

「也是……」老仙君默默地回頭遙望了一眼依然站得跟松柏一般筆挺的白決，長嘆一口氣道，「他若是服個軟還好說些，如今這個姿態，且不說天道最是不喜這等硬骨頭……單單就是他這個樣子，也很難將雷劫落在身上的威能化解了。」

他想了想，到底還是摸著鬍子說出了那一句話。

「這個白小郎君，怕是凶多吉少哇……」

人散得越來越多，刑天台上的聲勢也愈發地浩大。

紅鸞星君只覺得眼前一陣又一陣的閃光，到了最後，他幾乎承受不住這滔天的聲勢，不得不退得遠遠的，以免自己的神魂被直接震碎。

其實他心裡也是隱隱約約有些明白的。

白決殺了那麼多的仙人，除了上刑天台之外就別無他法了。

只是明白歸明白，他總覺得，像白決這樣的人，不應該會做出這麼殘暴的事情。

白決應該是個好人才對。

紅鸞星君並不知道，在他被逼得遠遠地離開刑天台之後不久，有一個人出現在了刑天台之內，萬丈狂雷之間。

不斷炸開的玄雷照得她的側臉一陣又一陣的慘白，而另一側未照到的地方卻是最深沉的黑暗。

她其實很美，只是看起來有些憔悴。

白決硬撐著一口氣才沒有讓自己在瘋狂的雷劫里倒下，他勉為其難地勾了勾唇角，與他的娘親有八分的肖像。

「洛上神，別來無恙。」

洛川皺眉道：「你倒是特立獨行。」

白決慘白著臉，開門見山道：「洛川上神此來應該不是無聊到為了看看仇敵之子究竟過得有多麼凄慘吧？」

「那你覺得我應該來做什麼？」洛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絲十分應景的瘋狂，「你若是要怪，就怪你那不知好歹的母親吧。」

白決有氣無力地斜睨著她，心道：果然說女人惹不得呢……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個馬蜂窩啊。

「雷劫這麼厲害，死個小小的散修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你說是嗎？」洛川在笑。

白決點了點頭。

「身敗名裂，魂飛魄散，一無所有，我很滿意。」洛川說著就要對白決下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