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二章 陣戰

第四五二章 陣戰

楊思恭是壽王李傑的支持者,可並不代表,他就是站在了朱璃的一邊人。

唐末時期的楊門,乃是閹宦世家。

楊思恭出身楊門,就決定他無論做什麼,都會將楊門的利益,放在首位。

自古以來,閹宦地位顯赫,形成世家的現象,也就只有唐末了吧;可閹宦的地位和榮耀,都是哪裡來的呢?

自然是來自於人君;而什麼樣的人君,才會將朝堂上的諸多扼要,全都交給閹宦來打理呢?

從歷史的記載來看,能夠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君,大多都是昏君;可即便是昏君,也比不過,由閹宦一手扶植起來的傀儡吧。

只有被自己扶植起來的傀儡,才會對自己言聽計從,也更能保證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

楊思恭支持李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因為他認為自己能夠控制、和鉗制李傑,從而又能更好地維護自身的利益。

這樣看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閹宦的利益,其實和人君的利益,就變得一致了。

任何有礙人君統治地位的人或組織,也就極大地危害了閹宦的利益,而朱璃所在的河朔,無疑就威脅到了李唐的統治。

當然,威脅到李唐統治地位的地方藩鎮,還有很多,如河南朱全忠、徐州韓雉、河東李克用等等,這些人全都能夠威脅到李唐統治,只不過,朱璃在這些人中,是出類拔萃的一個。

所以說,射獵之爭,朱璃一將未損,不但是支持吉王李保的楊思勖不開心,就連支持壽王李傑的楊思恭,也同樣不開心。

因為他們都是閹宦,朱璃威脅到唐室的統治,自然就威脅到了他們的利益。

就在壽王率先勝出一籌之際,這兩位原本對立的老太監,不約而同地就對視了眼,眼中儘是一片陰霾。

冒充劉行深的楊思勖,在結果很顯然的情況下,漫不經心地站了起來,淡淡地宣佈道:「射獵之爭,壽王殿下的支持者,技高一籌。」

「老奴在這裡,恭賀殿下,先勝一場。」話音未落,楊思勖就有模有樣地向著李傑抱拳一禮。

面對這位老太監,李傑自然也不敢託大,連忙站起身來,還了一禮道:「劉大家客氣,這都是諸位藩鎮將軍的功勞,小王只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當不得大家一賀。」

「王爺過謙了,若不是殿下賢德,哪裡會有那麼多的良臣猛將,願意支持殿下呢?」

「說到底,殿下是君,他們不過是臣;自古以來,君乃臣綱,他們初戰告捷,自然也是殿下賢德所致。」

只是一句話,楊思勖就抹殺了所有參與射獵之人的功勞;非但如此,他還上綱上線,刻意點出「君乃臣綱」,警戒諸位藩鎮之意,就不言而喻了。

意思很明顯,他是藉機告訴諸位藩鎮將軍,你們都是人臣,為人臣者,最好還是做好人臣的本分。

可是,他的這番苦心,註定要付之東流了;李唐的天下,註定日薄西山,在這個時候,誰還會在意為臣,還是為君呢?

即便朱璃沒有來到這個時代,八年後,朱全忠也會推翻李唐,建立大梁;由此可見,大廈傾頹,並非一時一日之症、也非一人一將所致,李唐傾覆,早已大勢所趨。

現在,天下藩鎮願意坐在這裡,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來參加春搜盛會,他們可不是為了響應李唐的號召,而是為了他們自己。

在社稷崩潰、江山離亂到來之前,任何一位野心勃勃的藩鎮,都想再為自己,撈取一份最後的政治資本。

這才是數位藩鎮大員,願意嘯聚長安,任憑老太監擺布的真正原因。

楊思勖一言未盡,繼而又立刻道:「我大唐高祖、太宗陛下,盡皆戎馬一生;數百年來,我大唐能驅除韃虜、保境安民,只因強大的武備力量,從未輕忽。」

「衛者擅技、兵者擅陣、將者擅戰,壽王殿下雖然贏得了射獵,值得恭賀,卻並不能說明什麼。」

「射獵之爭,乃是衛士技藝的比拼,壽王殿下的支持者,能夠贏得射獵,也只能說明他

們技高一籌罷了,僅此而已。」

「然而,軍強、則國威,衛士技藝的高超,並不代表軍伍整體戰力就強大。」

「今天,正好各位將軍都在,我們就直接抽籤決定,第二輪軍陣的比拼,攻守雙方的先後手吧。」

楊思勖的提議,自然沒有出乎大家的預料。

今年的春搜,固然是閹宦、和朝官沆瀣一氣,為天下藩鎮挖下的巨坑,可歷來田獵的章程,卻依舊沒變。

田獵,乃是君王考較各軍戰力的盛會,若只有射獵,自然不能達到考較的目的,或者說,考較的並不完善。

射獵之後,必然要進行陣戰;陣戰之後,才是將武。

田獵三輪,第一輪射獵,就像楊思勖說的那樣,只是考較精銳府衛的技藝、和相互配合程度。

而第二輪陣戰,才是考較軍隊的整體實力;臨敵對峙,軍陣的戰力,才是勝負的重要一環,軍陣強,只要主將不是豬,大勝就有了保障。

至於第三輪的將武,顧名思義,就是大將演武;盛唐時期,大將演武,十分規整,分文、武雙演,文演,就是考較軍略;而武演,就是搦戰。

射獵剛剛結束,楊思勖就立刻提到了陣戰;如此看來,對於第一輪的結果,這位老太監,似乎十分不爽啊!

想在陣戰上找回場子嗎?

朱璃雙眸虛眯,他們一方,他本人雖然不擅排兵布陣,可河朔一方,長於治軍、擅於布陣的大將,歷來不缺。

就說駐紮在長安城外的高遠吧,高遠可是三國大將高順的重生,麾下七百陷陣營,縱橫三國一個時代,罕有對手,是不是排兵布陣的高手呢?

除了高遠,還有被朱璃帶在身邊的岳鵬舉,岳鵬舉可是民族英雄岳飛的重生。

後世家喻戶曉的岳武穆,一手創建的「背嵬軍」,位列華夏古代五大精銳部隊之一,誰敢說岳鵬舉不是排兵布陣的高手?

背嵬軍,分步、騎兩大方陣,先不說騎兵有多厲害,光是步軍,就數次大敗金人的精銳部隊「拐子馬」。

提到拐子馬,大家可能還不清楚,若是說「鐵浮屠」,大家或許就清楚了不少。

拐子馬和鐵浮屠,都是鐵索連環戰騎,乃是草原民族,創建的最厲害的騎兵連環戰陣,只要衝進敵陣之中,就像老犁耕地一般,將敵兵橫切兩段,十分血腥、也十分厲害。

現如今,岳鵬舉雖然重創在身,可並不妨礙他排兵布陣;更何況,河朔一方,還有一個絕對不能小覷的高人,這個人,自然就是朱洽了。

這位老道士,對上古異術頗有研究;若是他老人家,突然心血來潮,湊上那麼一手,絕對也夠對方喝上一壺的。

陣戰、就陣戰,朱璃絕對不怵。

抽籤進行得十分迅速,只有吉王李保、和壽王李傑,兩個人去抽就行了;畢竟,明面上,所有的爭鬥,都是為了皇太弟之位。

也許,上天是公平的吧。

李傑得益於朱璃等人的幫助,贏得了射獵之爭,可前去抽籤,赫然就抽到了進攻的一方,也就是所謂的先手。

不要認為進攻的一方,就佔了便宜,恰恰相反,軍陣之戰,大多數的時候,負責堅守的一方,才是最有利的。

確定了先、後手,行將就木的楊思勖,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快意,朗然道:「支持吉王殿下的各位將軍,還請你們提前商議一下,明日卯時,必須要擺出一方大陣來。」

「而支持壽王殿下的各位將軍,你們就等著明日卯時,前來破陣吧。」

「大陣擺出,三天時間,若是諸位還是無法攻破軍陣的話,那麼這一陣,就算吉王殿下領先;反之,則壽王殿下,再下一城。」

「按照慣例,陣戰三局兩勝制,甄選優勝者為贏家;若是過程之中,有一場戰平,就加賽一場,大家都清楚了嗎?」

這些規矩,其實不用楊思勖刻意多說,前來竟獵的諸位大員,也一早就聽屬下,介紹過這些規矩,自然沒有人不清楚。

直到眾人散去之時,似

乎大家都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裝備的配備問題,不知是眾人集體都遺忘了,還是刻意佯作不知的。

這樣的結果,看在楊思勖和楊思恭二人的眼中,他們也樂得裝傻充愣;按照他們的心思,巴不得這些地方藩鎮,真刀真槍地殺個天翻地覆才好呢,最好全都死光。

江右大營,王月瑤高坐於上。

大將張須陀、和追隨者孟太極分侍兩側。

三人一臉漠然地望著,臉色略顯蒼白的李法主、和李狂霸二人;對於他們的歸來,江右的其他文武,沒有掌聲,也沒有責備。

雖然如此,但李法主和李狂霸的面上,依舊十分難看;要知道,當初可是李法主自告奮勇般地要求出獵的。

可眼下呢,大敗虧輸。

即便王月瑤沒有趁機打擊於他,他面子上也過不去吧。

「殿下,屬下失算,不但沒有趁機絞殺幽州的魚俱羅,還被河朔的人馬,橫插一杠,大敗虧輸,請總管治罪。」面對著王月瑤,雖然對方是他一手捧上去的,李法主也不得不單膝跪地,拱手請罪。

一直追隨他左右的李狂霸,自然也羞於見人,同樣單膝跪地,垂首不語。

其實,王月瑤一早就知道李法主大敗虧輸了,樂得她差點就要暢飲幾杯,來慶祝一下;可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還是生生地忍住了。

自己喝酒倒是沒什麼問題,一旦孩子生出來,是個小酒鬼,那就悔不當初了。

按照她的意思,正好趁著李法主遭遇大敗之際,狠狠地削弱一下對方的權利;江右的有些重要職缺,王月瑤可是覬覦很久了。

可她剛剛將這個想法,跟張須陀說了之後,張須陀就連忙阻止道:「殿下,李法主的實力,絕非殿下看到的這一點。」

「其人身為山海盟的元老級人物,在盟中,不敢說一呼百應,可黨羽絕對不在少數。」

「若是總管因為一次小小的射獵之敗,就削弱了他手中的權利,必然會引起他的忌憚。」

「山海盟自建立起來,就負責監察天下、翻雲覆雨;無數年來,多少王朝都在他們的手段之下,淹沒於歷史洪流之中。」

「殿下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江右總管,根基尚未穩固,身邊也只有我們幾個故隋老臣可以信重,若是鬥起來,怎麼可能斗得過背靠山海盟這棵大樹的李賊呢。」

「殿下不妨略過此事、對李賊輕施薄懲一番,也就算了;對於如何對付李賊,老臣認為,除非不動,一動,則必須一擊致命。」

「只要李賊一死,即便山海盟的勢力再強,也不會因為一個死人,而向殿下開戰吧,還請殿下三思。」

正是因為張須陀的這番話,王月瑤才如此淡然地對待大敗歸來的李法主二人;只是,沒有出手懲治他們,王月瑤心裡就有些不痛快,更何況是迎接他們歸來呢。

這才是二人歸來,即沒有掌聲,也沒有責備的原因。

眼下,李法主主動請罪,王月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靜道:「李將軍請起,此戰之敗,不在人謀,而在天意。」

「眼下,劉行深已為我們向壽王殿下,劃下道來了,將軍與其自責,不如好好把握機會,擺出一個無人能破的大陣來,先勝了壽王殿下再說。」

王月瑤之言,立刻讓李法主驚異地抬起頭來,狐疑不定地看了對方一眼。

王月瑤竟然不趁機治他的罪,讓他十分不解。

要知道,王月瑤的這個總管,可是他趕鴨子上架,一手捧上去的;對方本人,其實並不願意坐上這個位置。

更何況,對方和河朔朱璃,連孩子都有了,自己強人所難,逼其上位,無論怎麼看,王月瑤都該對他有怨氣才對。

可是這次大敗,對方竟然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並沒有趁機報復的意思,多少讓他摸不著這位娘子的深淺了。

既然看不透對方,李法主自然不敢怠慢,連忙回應道:「殿下放心,對於陣戰,李某早有準備,殿下只管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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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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