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歸來（2）

出了機艙口，冷空氣就撲面而來，隨之一起的還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我把圍巾纏的緊緊的，在確定一絲絲冷空氣都鑽不進脖子后，這才掏出包里的手機，麻利地摳開電池后蓋，換上國內的卡，再按下開機鍵。

果然，開機音樂剛剛結束就是「滴滴滴」的短訊提示音。

「旅途辛苦了！一輛拉風的白色跑車，熱烈歡迎林星同學回國。」

信息後面還是一連串的鮮花、鞭炮、鼓掌的圖案，署名是「蘇浩洋」。

我的具體航班只告訴了他一個人，就連哥哥，我也只是說了個大概日期。這次航班是夜機，到的時候天才剛剛亮，寒冬臘月的早上還是異常寒冷，可是出口處已然簇擁著不少接機的人。我拖着行李箱匆匆而過，沒有看到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當然，也沒有人在某個角落叫出我的名字。

林小丁還沒有從夢中清醒過來，我只好騰出一隻手將他抱在懷裏。小丁很輕，軟軟地趴在我的肩膀上，可是我也一晚上幾乎沒合眼，自己走起路來都是顛三倒四，現在更是覺得腳步虛浮。

窗外晨曦微露，注視着大大的落地窗，我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光禿禿的樹枝頹然地指著天空，整個城市在我眼中都只是一團荒涼——正如我此時的心情。四周的人就像是鴛鴦一般，每個人身邊都多出來那麼一份溫暖，我四下看了看，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他果然不在。

也是，他那樣如風一樣的人又怎麼會在乎一個故人呢？

廣播里不斷傳來甜美的提示音，有人要走了，又有人回來了。人生就像一輛公交車，有人上來就必須得有人下去。我旁邊的是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她從我來的時候就一臉幸福地朝門口張望，我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男孩興沖沖地朝這邊跑過來，親切地接過女孩手裏的行李，兩人手挽着手朝安檢走去。

他們一定是去旅行，可能會去藍天白雲的愛琴海，櫻花盛開的富士山，也可能會去詭異神秘的大峽谷……無論去哪裏都好，因為是兩個人，女孩等到了她的男孩。

而我也曾在同一個地方等過一個人，也曾經像那個女孩一樣幸福地期待過。

「鈴鈴鈴……」懷裏的手機忽然大聲地響了起來。我正在愣神，沒有看清是誰打來的就接通了，電話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林星！」

聲音的主人氣息明顯有些微喘，但我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信息，「浩洋，是你嗎？」

機場里十分嘈雜，電話里的雜音也特別大。我尋了個僻靜的拐角，這才稍稍聽清電話里的聲音，「喂？喂？是我，你能聽見嗎？」

「我下飛機了，你在哪裏？」

電話里的蘇浩洋笑了笑，「我在你身後，你轉個身就能看見。」

當我回頭時，蘇浩洋正款步朝我走來。四年未見，當年俊朗無比的校園王子如今竟是這般穩重優雅，但唯一不變的是眉宇間的英氣，被歲月打磨后多了一份滄桑。

上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我差不多已經忘了，只記得他總對我說，他在離我一個轉身的距離。

可是年輕時候的我，總是在倔強地向前，寧願做撲火的飛蛾。

「林星，歡迎回來。」他張開懷抱，我想也沒想就迎了上去，眼睛裏頓時一陣酸澀，久別的喜悅與莫名的傷感一併襲來，「是的，我回來了。」

他的身上多了種淡淡的煙草味，渾身上下也全是一副商業金領的派頭。他現在已經接手了蘇氏集團，成為城內最年輕的總裁，不過我記得大學的時候，他的志向是做一名畫家。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你怎麼就這麼點東西？不打算留下來嗎？」他這才注意到我的行李。

「我只是回來看看我哥哥他們。」我回答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會回去的，在丹麥挺好。」

我們之間一度出現了可怕的沉默，我知道他想問什麼，他想說什麼，四年前的那些事情，成了我心中的一個傷疤，我知道大家彼此都在刻意避諱，輕易不會提起。我用了四年的青春選擇逃離，個中緣由大家不言而喻。

他沒說話，而是蹲下身子挽起小丁的手，眼神複雜。小丁被他看得一頭霧水，忙縮回手躲在我懷裏。我對蘇浩洋的舉動絲毫不覺得奇怪，淡淡一笑地打趣道：「怎麼樣？我兒子帥吧？」

他良久沒有回答，半晌才吐出這麼幾個字，「果然長的好像。」

小丁聽到這話，眼珠子像探測頭一樣緊緊地盯着蘇浩洋，似乎對蘇浩洋接下來要說什麼格外感興趣。三四歲的小孩子確實不知道什麼，可是林小丁卻不一樣，在丹麥每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父親的事情，他都格外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