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的人啊（下）

慎行的朋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ICPO四組裡還真有他一個同學，叫何佳寧。這個案子又剛好由四組負責，何佳寧又剛剛好在帝都。

兩人理所應當地在一個小咖啡館里見了面。

寒暄過後，何佳寧說：「其實啊，你不來找我們，我們還要去找你呢。」

慎行笑了，「我可是遵紀守法的良民。」

何佳寧：「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兄弟你的名氣很大了，我們最近人手有點緊張，有個人把你推薦給我們做技術顧問。」

慎行對何佳寧拋出來的這個橄欖枝不置可否：「······嗯，再說吧。」

何佳寧了解了前因後果后告訴他，他做得很對，「一般嫌犯都是通過威脅利益相關方不許報警，從而更加方便地達到自己的目標，你沒有上他的當，很理智，很好。」然而出於好奇，他又問了一句，「你是怎麼做到這麼波瀾不驚的——我是說，你女朋友都慘成那副樣子了，你居然還能穩住，不慌？」

慎行喝了一口檸檬水——何佳寧發現這人居然不喝咖啡了，太稀奇了——說道，「我清楚李建華想要什麼，在他的勒索目標沒有達到之前，柳思的性命不會有危險。而且······柳思從來就不是我女朋友，以前是我單方面追她的，現在連我這個單方面也沒有了。」

這本該是個傷感的話題，慎行卻晃了晃杯子，笑得有點欠揍，「哥有女朋友了，叫劉敏知，世界一級可愛，改天讓你倆見一面。」

何佳寧本來估摸著這是戳到兄弟的傷心事了，不談也罷，結果他一轉口就是炫耀自己的女朋友，那點尷尬頓時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單身狗的憤懣：「有女朋友了不起啊，我要是不這麼忙的話，早就談過十個八個了！」他到底是公職人員，再怎麼跟哥們貧，話鋒一轉也很快回到正事，「由於你是報案者，又是這個案子的直接相關方，所以這一段時間內你的手機、電腦之內的東西都要受到我們的嚴密監控，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慎行笑道，「辛苦你了，你們在看到我和敏知的微迅往來時自動忽略就好。」

何佳寧一臉冷漠，「哦。」

事實上，忽略是不可能忽略的，每條信息都是需要監控的。

何佳寧感覺自己的皺紋又要多上幾條了。

晚上八點，敏知的小公寓里。

「高益約你去她的咖啡店？」慎行從丸子湯里抬起頭，「不對啊，謝坤才剛從實驗室里被放回來，按照她的性子，不可能還沒來得及跟她丈夫膩歪兩三周就約你出去······這倆人終於鬧矛盾了？終於要離婚了？謝坤終於要心碎了？！」他剛開始還只是滿腹疑惑地分析，到最後簡直是一臉幸災樂禍了，「這個自大狂終於要被甩了，哈哈哈！」

「這都是你腦補出來的好嗎。」敏知頗為無語地啃了一口菜花，「我也覺得這條邀約不太對勁，但是我給她發微迅的時候她又不再回我了，打電話也關機，搞得我拒絕都拒絕不成。——我那天有個會，不能去她的店了。」

慎行喝完最後一口湯，掏出手機道，「沒事，我有謝坤的聯繫方式，保證能聯繫到——他這個號是工作手機的號，必須全天二十四小時、滿電不靜音、隨身帶著的。」

敏知想象了一下那種生活：「這也太辛苦了。」

慎行聳聳肩，大概是說「他活該」。

電話沒響兩下就被接通了，那邊估計以為有什麼要緊事。慎行不給那邊反應的時間就噼里啪啦地說道：「我家敏知這周天有會，不能去高益的咖啡店了，請她原諒——對，我是通過你找她的，我吃飽了撐的才會找你······什麼？怎麼會，敏知明明——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你們最近也小心點比較好——行，就當我瞎操心，你們的安保措施一級棒，比我們的還棒，好了吧？回見。——算了，還是不見的好。」

敏知聽出來些許端倪，放下了手中的碗，「怎麼了？」

剛剛還神色正常的慎行現在變得很緊張，他起身繞過桌子，把她攏到一個懷抱里。

「約你出去的不是高益，是李建華。」

敏知靠近他的肩窩，「別試圖隱瞞什麼，我想知道全部。」看出慎行還在猶豫，她補充道，「我不是什麼易碎的陶瓷娃娃，好嗎，我知道李建華涉足了什麼圈子，我不會害怕的。」

慎行不語，只是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敏知又想了想，才明白癥結所在：「你在害怕？害怕我會遇到危險？」

慎行點了點頭。

敏知本來想說「你慫不慫啊，我都不怕你怕啥」，但是看在他眉眼間惶惑的神色，她還是頗為艱難地忍住了這句調侃，認真地說道，「你給我安排了這麼多保鏢，樓上樓下都是你的人——別驚訝了，他們搬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因為我爸原先給我派的保鏢被他們給擠走了——再說了，我現在的行程單調成這樣，每天兩點一線，連飯都不在外面吃了，李建華就算是要綁我，他能從哪裡下手？」

從朋友的邀約下手，從信息的窒塞下手，從冬日醫院下手······漏洞太多了，慎行有點絕望地發現，他原本給敏知設計的滴水不漏的防護網有著這麼多缺陷。

好一會兒后，他才開口，聲音沙啞，「對不起。」

敏知幾乎是被嚇了一跳，「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出軌了？」

慎行用臉頰蹭著她柔嫩的耳朵，「因為這段時間裡，你的自由要受到很多限制。」他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后，解釋道，「我原本設想的是，我給你派足夠多的保鏢，你還是可以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就是小尾巴多一點。但是這次······連高益的咖啡店都可以被設下埋伏，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猖狂程度。以後，你要去哪······我還是陪著的好。」

事實上，他輕鬆把嚴凜解決掉開始就低估了李建華，他順理成章地以為老鼠同伴的智商和老鼠是一個等級的，結果他錯到離譜。

老鼠的同伴也可能是危險的鬣狗，慎行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但他還是以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來對付李建華。

他太大意了。

正是因為他的大意，李建華才會明目張胆地搞掉一架飛機，才會囂張地黑掉高益的手機——要知道，高益的丈夫可是謝坤那尊大神，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對高益的手機動這種手腳，李建華那邊絕對有個足夠神通廣大的人物。

慎行此時感到一陣后怕。

萬一，萬一敏知不是那麼愛崗敬業，她真的去了那個不營業的咖啡館呢？那幾個保鏢，能讓她在天羅地網中全身而退嗎？

「我很抱歉。」他又說。

敏知這才算明白了他的思路。

——這個人又把全部責任攬到他自己身上去了，這個臭毛病他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我在高中的時候就經歷過一次暗殺，從那之後我開始學跆拳道。」敏知突兀地回憶道，「從大一到大四，我一直是跆拳道社裡的頂樑柱，沒人敢欺負我。」

慎行看著她的眼睛，「這不一樣。」

「我知道這不一樣，我想告訴你的是，我時常遭遇危險，而這並不是你的錯。——不然你以為我爸為什麼要給我安排那麼多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