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的榮光，是物理給的（下）
慎行回歸博復時，唐洛還沒結束裝病偷懶的時光，所以他這位研發部的人，也要參與一些行政上的事了。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就聘了幾位秘書，充分發揮長在資產階級骨子裡的壓榨主義，用優厚的加班費讓秘書每天輪流加班，他自己溜回家享受和敏知的二人時光。
不過最近他發現，研發部的人跟他越來越疏遠，他回來之後提交的幾分天才的提案，都沒有人來和他交流一下思想。他在寬大鬆軟的辦公椅上坐了一會兒，煩躁地轉了個圈圈，最後還是沒忍住，往研發部走去。
最後一問才知道，這幫傻孩子看自己最近摻合行政摻合得比較多，以為自己要走老爹那個路線了，連忙主動和他疏遠關係，以免讓別人覺得他回來剛一上任就拉幫結派搞事情。
其實這幾天都在偷懶摸魚的慎行哭笑不得，索性告訴了他們實情。
小琪又不樂意了，「行政部的決策是涉密的吧，那些秘書萬一泄密了怎麼辦？」
慎行擺擺手，「不用擔心，現在要處理的東西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真正要命的東西都是你舅舅過目的那些。」
小琪揚眉，「那你也別讓他太累了啊，他最近才生了二胎，很操勞的。」
盧姐在一邊忍不住咳了一聲：這話聽起來有點歧義啊，小琪這孩子，高考語文怎麼過來的？
「你放心，我絕不壓榨員工。」唐慎行笑著保證，他看著把他圍在一個圈裡的研發部眾人，心裡湧出一股暖意，「你們看過我新貼的設計稿了嗎，有什麼想法嗎？」
小王重重地點頭，「說實話啊，我覺得要讓我們問完問題的話，你今天就不用回家了。」
「那可不行，我女朋友在家等我呢。」慎行接過旁邊的人遞過來的圖紙，「我們提高效率，速戰速決吧！」
周日，朝行的小別墅外。
「我爸從小就偏寵朝行。」慎行提著東西對鎖車的敏知說道，「而我媽對孩子們都很寵，在外面子賈又隨時陪伴她左右，所以我妹妹從小到大是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喏，這個別墅，她回國一撒嬌，父母就給了。」
「嗯，看出來了。」敏知道，「我前幾天還看到了一個新聞，說是一個姑娘好不容易從重男輕女的原生家庭里逃出來，靠著自己的文筆寫書混飯吃，還被抓了，判了十年*——可見，投胎真的是個技術活。」
慎行道：「難怪你這幾天都悶悶不樂的，就是因為這個新聞？」
「不是——是因為我明明對那個姑娘的境遇氣得要死，但是卻無能為力。」
「總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慎行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會變好的。」
敏知笑了，「嗯，我相信你。說點開心的事情——你有沒有聽說過莫扎特和薩列里*？」
此時，別墅一層雅廳內，柳思和朝行正在聊天。
「就算你再喜歡他，過了這麼長時間了，你也該放下我哥往前看了呀。」朝行道，「這次你回來，就沒瞅上幾個對眼的？」
「可是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柳思原以為好友會給她加油打氣的，沒想到朝行潑了她一臉冷水，要不是她現在出了這棟別墅就會有生命危險，她才不要繼續待在這裡受人奚落，「他說過的，他喜歡我，他說過的。」
「柳思啊——」朝行本來以為十九年來都是哥哥一廂情願，柳思以前都是在跟自己玩太極騙感情，誰曾想這柳思原來還真的有這樣一層心思，所以她現在對柳思還蠻同情的，畢竟青梅竹馬被人奪走的事情太恐怖了，她想都不敢想。「可是現在太遲了，我哥他有喜歡的人了，他們很般配，你們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辦法的。」
「敏知是嗎？那個學化學的？」柳思下意識地道。
「你怎麼知道？你查過她？」朝行緊張起來，「你沒去打擾她吧？」
「我、我上她家去了一次······」
「你完了。」朝行篤定道，「你要是幹了別的什麼，說不定你和我哥以後還會是朋友。但是你直接去找了敏知——以我哥那護短的個性，你完了。待會他要過來吃飯，你還是避開比較好——」
正說著，一對兒曹操說到就到，慎行還拎著朝行和子賈愛吃的點心——顯然他們不知道柳思也在。一見面，柳思就僵住了。
慎行倒是神色如常地打了招呼，又轉向朝行，笑道，「你的秦管家呢？」
「幫我澆花兒呢。」朝行看了一眼敏知，發現她也神色如常，於是放下心來介紹道，「嫂子，這是我朋友，柳思。柳思，這是敏知，我上司······以及他上司。」她促狹地往慎行那兒一指。
「認識。」敏知笑著點頭。大概是覺得她假笑得太辛苦，慎行低下頭蹭了蹭她的髮絲：「要不要上樓繼續給我安利莫扎特和薩列里？」
敏知的笑容里添了三份真意，同他向樓梯走去：「要。我給你看個視頻，你就會承認人家比你帥的事實了。」
「哈，那不可能。」
「誒，你是怎麼研究科學的？牛頓說了，萬事皆有可能好不好！」
「首先，那不是牛頓說的，這句話八成是哪個雞湯博主發明的；其次，一個視頻難道就能改變』我是最帥的』這個客觀事實嗎······」
柳思怔然目送那對旁若無人的情侶上樓。這樣生氣勃勃、開心自信的慎行，她在美國想念到發瘋的慎行，現在他眼裡顯然只有一個劉敏知，再沒有她的影子。
柳思接過朝行遞過來的板栗糕，木然地咀嚼吞咽。
當初她要是敢不顧他的怒火緊跟在他身後他回國就好了。放棄學畫畫也沒關係，她可以用上課的時間換著花樣給慎行做菜。慎行不原諒也沒關係，她可以窮盡時光等他回心轉意。如果慎行註定要有一個商業婚姻的話，她甚至可以接受做他無名無份的情人，忍受外人異樣的眼光，同事鄙夷的神情，朋友疏遠的態度。要她做什麼都可以，怎樣做都行。
怎樣都要好過現在，萬箭穿心，一事無成。
吃飯的時候，朝行預想的凍成個冰碴子的尷尬氛圍並沒有出現。
因為她有子賈。
子賈簡直稱得上是是長袖善舞，他知道慎行喜貓，就故意說起了前兩天在九曲街頭看見的一隻流浪貓，敏知對這個話題也頗感興趣，三個人談得熱火朝天，朝行偶爾插一句，柳思全程沉默，不過她的沉默也沒影響什麼，這頓飯吃得頗為愉快，末了敏知慎行甚至還和子賈約好下周三晚上去寵物醫院看望小灰——對，他們連名字都給人家起了。
敏知和慎行吃得心滿意足離開后，朝行拉著子賈往休息室坐，柳思再怎麼樣，這點眼力倒也還是有的——她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對這棟房子里唯一有空搭理她的保姆宣布不吃晚飯了。
休息室內。
「你太厲害啦！」朝行抵著子賈肩窩，表揚道，「這頓飯完美地吃出了我要的效果！」
「我還不了解你了？」子賈摟緊了懷裡軟乎乎的寶貝，「你心腸軟，不忍心放柳思在外面死掉，但是你還記著你哥哥的事，肯定不能讓她好過。那麼這頓飯，對她又有精神的忽視，又有物質上的犒勞，兩全其美不是？」
「哇，你對我太重要了！」朝行摟著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怎麼辦呀？」
「那就不要離開，乖乖做我的小蝴蝶。」子賈摟過她的肩膀，與她十指相扣，「我們一直都在一起，本來就沒有理由分開。」
朝行笑嘻嘻地往他懷裡拱了拱，「我太幸運了，有一朵這麼漂亮的花兒守著我。」
子賈想，傻瓜，明明是你守著我。
小時候在花園裡翩躚如蝶的女孩子，是照進他生命的第一縷陽光。是朝行陪他度過了人生中最灰暗的階段，而此後，愛她不是出於習慣，而僅僅是出於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