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胭脂

第151章 胭脂

「先生,這秦家樓我也有所耳聞,如今成這樣,也是令人唏噓,卻不知道那個人為何要在這裏立下據點,黃氏又是為何死在這裏。」

顧暨雙手后負,嘆一口氣,面上看着憂心忡忡,實在難以釋懷。

「是啊,這麼多年了,什麼都變了,這個又算什麼呢?」

老仵作看着那漆紅的欄桿已經褪去顏色,曾經的韻鯨就是立在這欄桿旁邊翩翩起舞,歌喉動人,現在欄桿依然在,人卻早化作一抔黃土。

他曾多少次被那樣的舞姿所迷惑。深深沉迷於此,甚至是一見傾心。可終究。他這樣的人不配得到韻鯨,最後,將她辜負,抑鬱而終,更是連最後一面也未曾見到。

這些年,他再未曾娶過妻子,心中懊悔,對往昔之事深感痛心,更是自責不已。

韻鯨啊,終究是那個誰也得不到的姑娘,一顰一笑都驚為天人,最後被他疏忽,被他冷落,年紀輕輕便去了。

「先生這是怎麼了,每每提及此處竟是失神彷徨,整個人像沒了魂一樣。」

顧暨一直留意觀察著老仵作,他那樣細心的人自然看得出來老仵作心情的變化,言語之間更是關切。

「沒什麼,多少年沒來這兒了,那見着了,難免有些失神,不是什麼大事」,老仵作回神說道,「那黃氏的屍體是在何處挖到的?」

「就在前面一個荒廢的花園子裏,倒是不加掩蓋,一眼便可以發現,做這事的人。真是不把別人放在眼裏。」

顧暨說到此處,有些啞然失笑,當初那堆新土,赫赫然立在那處,就像是在提醒他無能一般。

眾人一行到了花園這裏,將黃氏屍首挖出。

之前挖出來時,顧暨看他行樣,可憐,連像樣的棺材都沒有,一塊破布裹着,他心中有些不忍,並吩咐了工匠抬了口棺材來,將她入殮。

這樣災荒之年,餓殍遍地,死人無數,棺材店也是本上加利,活生生髮起死人財來。

眾人雖然都是飢餓難耐。糧食也顧不上,可卻都不會看着親人就那般草草了事,無論如何,也會著一副棺材將他入葬。

哀鴻遍野,這棺材店的老闆確實每日樂呵呵,精神也抖擻了幾分,紅光滿面。

當時棺材店老闆看顧暨身份,更是獅子大開口,要了個不同尋常的價格,將棺材賣給顧暨。

花園裏濕氣重,屍體極其容易腐爛,索性有這副棺材,黃氏的屍首保存尚好,不至於太過難看。

「看他的架勢,不像是被人所殺。這傷口太過直切,若是被人所殺,定當不會如此,自刎也不算,這就像是我拿着一把刀,你直衝沖衝到我刀上又將自己結果了一般。」

老仵作仔細觀察了黃氏屍首做下定論,面上疑惑之色盡現無疑。

「怎麼會?這黃氏為何會這般做,怎麼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先生確定沒有驗查錯誤,要不再看一眼?」

顧暨聽着老仵作的說辭,明顯也是不敢相信。

「不用再看了,這麼多年的經驗。再怎麼查也是同樣的結果」,老仵作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十分自信,容不得別人懷疑。

顧暨聽他這麼說,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那隻好依了他。

「若是如此,黃氏為何要這般做?她既然已經和崔始和離,該有一個新的生活,心中肯定是暢快的,為何會突然尋死?這時在於情理不合,解釋不通。」

「對面做事太過狡猾,所有痕迹都已經被消除,就算你想知道也沒有辦法了。所有知情人,他都借你之手除去,我們手上哪裏還有可用的消息,不過是個迷罷了。你不必一直糾結於此。倒不如顧著後來局面,現在一直糾結,到時必定因小失大,後悔不及。這件事,也就這樣了。」

老仵作如今年歲大了,也通透了許多,對世間之事,有了幾分淡泊。他更是明白糾結過深,思慮過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好,那就依先生所言。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啦,是我技不如人,白白給了別人做嫁衣」,顧暨正冠,一聲長嘆,心中未免覺得有些可惜。

老仵作循着痕迹,一行走到那個屋子,與別的地方不同,此處更為乾淨,像是有人特意打掃過,還曾有人在此住過。

老仵作對此了如指掌,這個屋子裏住過的正是韻鯨,她長年練舞,更喜歡輕幔,整個屋子都作此打扮。

現在屋中陳設倒是沒有過變化。這是破舊了些,一切都是按照韻鯨的喜好,沒有變過。

梳妝台上的胭脂已經枯乾,一片乾癟的紅,落花一般,不再滋潤。

這是韻鯨最喜歡的顏寶閣的胭脂,色澤鮮艷,質地滋潤,抹在唇上提神助氣,襯得女子肌膚勝雪。

自從韻鯨去世之後,小丫鬟春景是個剛烈之人,一把火點着,所有東西付之一炬,化作飛灰。

老仵作在家中尋了許久竟然沒有一件東西是韻鯨的,十年來,她就像是從來沒來過一般,半點痕迹也沒有留下。

他知道,韻鯨是怨恨他的,恨他的無情,冷漠,自私,虛偽,所以連最後一點念想,也不曾留給他。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他心中念念不忘,那個女子終究還是在最好的年華,盛開的年紀,永遠刻在他腦里,一生一世都忘記不了。

進屋子,每一個東西,都有着韻鯨的影子,就是她的氣息,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了,老仵作也能感受出來。如今,對他而言,這些東西是何等的珍貴。

這盒乾枯的胭脂,便是最好的紀念,老仵作不動聲色,把它放入袖中,心中竟然安然許多。

「看來這就是當場了,你看這地上的血跡,這麼大一片,若說這不是兇案現場,恐怕沒人相信。此處沒有打鬥的痕迹,更沒有物品損壞。從各種現象,可以表明這黃氏是心甘情願死的,至於是什麼原因可以讓一個對生活懷着期待的女人放棄她寶貴的生命,那必定是一件十分珍貴的東西,可以使她豁出性命」,老仵作嘆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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