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拖回一個小瘸子
「呵，說笑呢，這孩子又不是你的，你不就想脫他衣服么，脫吧，我也想看看他什麼反應」。
「你……放肆」地上的人怒極，卻憋不出一句像樣的罵話。
「噗……」阿丑忍不住，又憋出了一個笑，看幾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只能停住，佯作不好意思的道「嗯，不好意思，想到些高興的事，沒忍住」。
「二十五錢」少年不死心，再次開口道。
「賊心不死，我是我自己的……咳……多少錢都休想買，死都不會讓你們得逞」
「你聽到沒有，他說不想賣」
「由不得他」
「你放肆，銀國王法第七十……」
「閉嘴，你這樣子還講王法，可笑至極……」少年有點急，開口打斷道。
「……是啊，你都要死了，王法還講給誰聽，餓死事大，現在多少人都想到牢裏去，起碼還能有口牢飯吃，還有個房子住呢，但人家不收咋辦」阿丑可憐的看着那被打斷怒得再次憋話的一團，因着他那高高在上的傲嬌腔調，倒沒意外他熟讀銀國律法，只好笑的勸告道。
難得的，站着的少年領頭贊同的跟着點了點頭，就連後面那兩小鬼也有所悟的跟着點了點頭。
看來是試過或是見過了。
「惡女……」小瘸子只恨恨的罵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也不知是無話可說，還是再無力再說。
最後阿丑和那個老大最終以十錢的價格成交了。
意外的是，那躺着的少年竟然沒有反對，其實對阿丑來說，這根本算不上啥意外，阿丑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捨得出錢把這傲嬌的瘸子給買了回來，要知道這樣子的流民乞丐可滿大街都是，隨便往街上一喊，准有一堆十二分樂意免費跟你回去的，只求溫飽，哪裏還傲嬌得起來。
阿丑有點後悔，就算要撿，也不能撿個瘸子吧？
待那三少年走了便蹲在了那一大一小跟前，探了一下大人的脈搏，還沒摸到脈。
那小瘸子就急急湊了過來，抓着她的手問「你是不是大夫？你能治好他嗎？」
阿丑不答，直接「呵」了一聲。
小瘸子見她這樣，似乎在思考，頓了一下才忍着屈辱，帶着委屈小聲說「你要是能救他，我就同意賣給你了」。
阿丑轉頭，那小孩滿頭灰黑的頭髮，蓬亂不堪，連臉都看不清，嘖嘖兩聲，然後開口「他救不活了，身體帶傷，又凍餓了許久……」。
「你騙我，你是不是不想救他？」
「……」
「你救救他吧，他好了可以幫你做很多事的……他很能幹的……」小孩說到最後還抽了了幾下鼻子。
「不是不救，而是他真的不行了，脈搏都沒了」
小孩一聽，連鼻子都忘了抽了，似不可思議般，抖着手往躺屍鼻子探去，探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敢相信還是心存希望，他又抖着手往那人胸口探去。
久久沒有反應。
阿丑本就是個耐不住安靜的人，所以趁着他呆愣直接撥了撥那雜草般灰黑的頭髮，一眼，阿丑站起扭頭，差點沒直接跑掉。
但想想那十錢，想想和徐娘一起生活的樣子，想想自己獨自對月長嘆的「凄涼」情景，阿丑強忍着要邁出的腳步，深吸了一口，再蹲下，僵硬的回過頭，看向那嚇到她的怪臉。
滿臉的毒瘡，泛紫泛青泛白……簡直是五顏六色，也難怪那幾個少年說他丑，不說他丑說誰丑？這都不算丑那什麼才算丑？她和他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那醜臉被她的動作驚到一愣，接着鄙夷的嗤了一聲，聲音正常，只是這動作在這滿是毒瘡的臉上，就顯得很是怪異了，扭曲的，竟還有些出膿。
忍不住了，阿丑再次扭頭……眼角掠過那扭曲的嗤笑，掠過點點湛藍瑩光，是盈了水光的藍眸。
這麼小就這麼倔，真是死要面子。
阿丑趕緊自我安慰，還好吧？還好，起碼還能安慰一下自己終於找到個比自己更丑的了，拖回去以後這得叫大丑。
雙手抬起，揣摩了一下黑臉，回頭「咳，我不是嫌你丑啊……好吧，我是有點嫌你丑……」。咦，我說了什麼「不是，我是說，我終於見到個比我更丑……」的了，一時按奈不住，都說出來了，對着個這麼小的孩子黑心，真是心中有愧啊，可這還不是那張醜臉刺激的，不說怕按奈不住當場就走啊，真是太嚇人了好不好，有沒有更好的理由讓自己把人留下？
「……惡女，滾」怒極的聲音，還帶着滿滿的委屈和憤然。
「……」好吧，還是有的，這一傲嬌的小脾氣，甚得她心，要知道曾經敢對她這麼囂張的人，哪個不是被她整得貼貼服服的。
阿丑捂臉，起身，走了。
那湛藍的眸子映着那消失的背影，帶了點不可置信，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那條毫無知覺的腿，嘴巴癟了癟，喃喃道「真的走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收攏雙手抱緊了小小的身體，把腦袋埋進了臂彎里。
「咕嚕咕嚕噠噠……」
滾動和走路的聲音，在接近，停在了身邊，小孩不禁抬起了頭，一張黑臉，一口大白牙，像呲著牙齒在笑的黑色怪獸，只是這個怪獸披了一張人皮，裝了一顆人心，多了幾分人性。
「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做什麼」。
「找東西拖你們回家啊，我可是花了十錢……」，不能浪費，只是話還沒說完，她便看見眼前的小孩把頭埋進了臂彎里，然後一聲輕微的嗚聲溢出。
壓抑的，無助的，委屈的，倔強的……
即便走到了絕處，他也還不想死，他有太多的事還沒做，太多的仇還沒報。
摻夾了太多。
小小年紀，哪裏來的這麼多愛恨情仇與深刻情緒？阿丑不禁搖頭小聲嘖了一聲。
阿丑等他嗚了一陣也沒見他停，看了看他那破爛的衣服，發青的皮膚，忍了又忍，忍不住了，一把把那小孩拎上了木板車，再把那躺屍也拎上木板，一氣呵成，還沒等小孩說話，便說「冷死老娘了，回去再哭」。
霎時間，一片寂靜，那哭聲都沒了。
阿丑在這一片寂靜中，把人拖出小巷往家走，路過包子店時還給自己買了袋熱騰騰的包子，邊吃邊用肩膀拖着車繩帶，順手還丟了一個給小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