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蘇醒
唔……
好溫暖……
隱約間一聲輕語，明玉的感知漸漸復甦。
之前那一種鋪天蓋地而來的痛楚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種淡淡的喜悅，一種莫名的溫暖所包裹。
那感覺就像是原本一直壓在胸口的大石板，在此刻被揭開了去，明玉只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與暢快。
忘物執本，守缺歸元……
恍然間，有人在身旁輕聲誦念，明玉的內心一片澄明，整個軀體的情況竟然清晰的落入眼帘。
此刻，明玉恍若一個外人，在觀察著自己……
原來，人體的內部是這般模樣，那一條條血管經絡遍佈全身，如同樹根一般相互纏繞、交織。
血液與靈氣在其中流動，如同小溪一般潺潺，又如百川灌河，相互交織，匯聚。將能量從一處，搬運到另外一處，供給生命所需。
在所有靈氣的匯聚之處，皆是一各個個重要的穴位，閃爍著如同星辰一般柔和的光輝。
在明玉的感知下，人體當中竟然藏着浩大的一片星辰大海！
一點點天地靈氣，從虛無當中被汲取，進入了明玉的體內，被什麼指引著，按照一種特有的規律，悄然運作。
這便是入道境，踏入修道之人多必須經歷的一道門檻。嚴格說來雖然不被看做一個獨立的境界，但卻重要無比，便是感受那遊離於天地當中，肉眼所看不見的天地靈氣。
若是一個人，連天地當中的靈氣都無法感知，又何談吸取運用？滋養己身？修道之事也自然無從說起。
一般而言，常人感應天地靈氣，到吸收入體這一階段需要耗費數年時間。
當然資質特殊之人，或者運用特殊手段，或者是在嬰孩兒時期，在自身先天之氣尚未消散殆盡，一身筋骨脈絡還未被世間濁氣所沾染，導致經脈堵塞，仙台蒙塵之時，便加以疏導，或可縮短這個時間。
但通常修道之人，又豈有這般福分？單說那所謂的資質特殊之人，絕對不是一般的資質好，而是絕世根骨。
而不管是用特殊手段，或者是在嬰孩兒時期進行築基，所需要的法門以及耗費，都不是一般人能夠負擔得起的。
黎村當中一眾少年資質都還算不錯，在黎百川等人的教導下，在經曆數年之後，也才剛剛進入養元境而已。
也就是明玉，本身資質絕佳，再加上因為黑山的關係，因緣際會之下，治癒了體內的頑疾。在被黑山伐毛洗髓之後，竟然直接跨過了感應的階段，開始自主的運轉法門，吸收天地靈氣滋養身體。
事實上，也是因為黑山所傳授的功法頗為不俗，試想黑山尊者在這一界諸多強者當中，號稱最強者之一，他所修行的法門豈會差？
世間修行法門分為天地玄黃四階，而黑山傳授給明玉的法門明顯是最強的一列。也正是如此，在明玉無意識間運轉這種法門之時，才會有海量的靈氣匯聚，湧入其體內。
當黑山運用法力梳理明玉的經絡，無意間打破了之前明玉體內那三股力量相持不下的局面的時候，這一股龐大天地靈氣的入體可謂是相當及時。
畢竟，原本存在於明玉體內的血脈之力，以及識海中那一道神秘烙印一直以來只能夠牽制住那由黑色劍氣入體所帶來的詛咒之力。
就相當於是在那片戰場當中，一直處於劣勢的是明玉自身，畢竟那一道劍氣太過霸道。
而明玉自身並沒有什麼實力，無法從外界吸收力量，更遑論將之煉化。
雖然說血脈之力強大，且識海中的烙印神秘無比，但終究不是自己能夠運用的力量，只能夠被動防禦，但也無法阻止明玉的身體情況惡化。
數年來，黎百川一直耗費心力，不惜耗費自家修為，更是用上了族中秘傳古法。
但他自身的實力實在是太差，無法改變什麼，頂多只是為明玉補充些血氣，用藥草助長些許生命力。
還好遇上了黑山，他無意間注入明玉體內的最後一口精氣，可以說恰巧打破了零界點。
而明玉體內一直以來處於被壓迫狀態的另外兩種力量，在這個時候便爆發了開來。
此時，在明玉的經絡當中，一道道靈氣聚集成為溪流，而後匯聚在一起，如同百川灌海，按照一種玄奧的軌跡，反覆沖刷、運轉着。
在明玉的周身穴位之間，海量的天地靈氣在遊走，散發着濃郁的生機與迷濛的光彩，幾乎要幻化成為一個七彩的靈氣之繭，與明玉識海當中那一個七色光繭一模一樣！
「我……」
「這是怎麼了……」
朦朧間，一個聲音發問，出現在明玉的意識當中。
「小姨！」
「你在哪裏……」
聲音稚嫩，帶着些許疑惑，似乎是有些迷糊。
「是誰……」
「這是哪裏……」
一道道淡淡漣漪，如同石子墜入寧靜的湖面，在明玉的識海當中，圍繞着那一個迷濛的七彩光繭，擴散開去。
「我是誰……」
「我在哪裏……」
一連串發問的聲音，伴隨着那光繭上五彩斑斕的符文閃爍，一道道波動擴散回蕩在識海深處。
「玉兒！」
「快跑！」
隱約間，有什麼人在呼喊，在那識海最深處，那些曾被遮掩的最原始的記憶。
「小姨，小姨，你在哪裏？」
片刻的獃滯之後，許多的畫面如同倒灌的海水一般。
彷彿走馬燈一樣，出現在那寬廣彷彿沒有邊界的識海當中，代表着一個人沉睡的意志正在蘇醒。
「小姨，救我！」
「我，我不要死……」
一個弱小的呼聲，從那光繭當中傳出，原本快速流動的各色符文，在這一刻齊齊停滯，光輝黯淡了下去。
咔嚓！啪！
一聲脆響，伴隨着一陣細密的聲音，一道道金色裂痕快速的出現在了光繭之上，並且迅速放大。
啵！
一塊巴掌大的碎片，從光繭上剝落，而後化作點點流光，消散不見。
緊接着，無數的碎片，在這一刻剝落下來，在這寧靜的識海當中，如同下起了一陣七彩光雨。
一道道符文閃爍，而後消失不見，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明玉的身體在那光雨當中，漸漸浮現。
嘩！
兩道金光出現，一直緊閉的雙眼再度睜開，隱約間有兩道符文顯現，有混沌霧靄，日月星河轉動。
而後所有景緻消失，一雙眸子開始變得灰暗，繼而又再度變得清亮起來。
「我……」
「我是，明玉……」
輕聲自語，一直躺着的明玉忽而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左右打量著自己的識海，似乎在回憶，在思索剛才夢中所見種種，總覺得有什麼的東西被自己遺漏掉了，或者是忘記了。
與此同時，石室當中，一直躺在石床山一動不動的明玉在這一刻睜開了雙眼。
「明玉！」
見得此景，一直等候在旁的強子趕緊湊了上去，緊接着卻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只見明玉雙瞳當中，沒有絲毫的光亮聚焦，竟有一道道黑氣瀰漫，如同遲暮的老者，行將就木。
又彷彿是兩口深不見底的黑洞，裏面藏着某種食人的怪獸，在散發着某種異樣的魔性。
「呀！」
一聲驚呼，幾乎將強子嚇得跌坐在地上。
噗！
一口黑血從明玉口中噴出，而後似乎漸漸恢復了，面色漸漸紅潤起來，眼珠開始轉動，似乎是因為強子的呼聲，被喚醒了。
明玉的雙瞳當中，漸漸有了神采。更有了一種，有別於往昔的勃勃生機，那一種本應該屬於這個年齡段的孩童的生氣。
「唔……」
「你是……強子哥……」
四目相對，微微遲疑了半晌，終究是想起了什麼，竟然帶着不確定的口氣，令得近旁的強子微微意外。
「是我，明玉！」
雖然有些疑惑，但見得明玉沒事，強子慌忙回應，再次湊上前去，將他從床上扶了起來。
「強子哥。」
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影，明玉微微鬆了一口氣，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明玉分明感覺自己似乎到了九幽冥域，四周鬼影重生。
好在有一聲輕喝將自己喚醒，在那一瞬間，明玉似乎望見了一道璀璨神光，在神海深處如同開天闢地一般一閃而過。
「你可算醒了，都昏迷半天了，把族長爺爺嚇壞了。」
強子凝視着明玉，心中竟然生出些許懼怕，剛才那一雙眼神久久縈繞在心底，無法揮去。
「強子，可是玉兒醒了？」
正在這時候，族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那道蒼老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石屋當中，令得強子鬆了一口氣。
「族長爺爺！」
見得來人，明玉眼前一亮，輕聲呼喊，鼻子微微發酸，就在剛才，竟然有一種劫過餘生之感。
但緊接着卻是一愣，因為發現族長的胸口竟然帶着血跡。
「是那個人的，我把他的屍首帶到後山埋掉了，要是任由他在那裏，估計不惹出什麼亂子，也會被野獸吃掉。」
感受到明玉異樣的目光，黎百川連忙開口，眼中帶着複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