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鷓鴣天（上）
——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謝沁芳邁著輕緩的步子走進「聲聲慢」，裊裊婷婷而周身環佩未響，儼然是一幅端莊貴女的樣子。她做來不顯做作，一舉一動皆恰到好處，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人圖了。
栩栩勉強從瞌睡中抬起頭來看她一眼，又接著打她的盹。唔，昨天寫話本寫的太遲了，睡到午時還是困啊。
不被主人招呼，這在她記事以來是甚少的事，但謝沁芳也不覺有任何不妥或是尷尬，自在一邊打量起這屋子來。
除了小書生趴地的那張大桌子，這屋裡幾乎堆滿了書，不光地上擺了三個大書架，連牆上也做了書櫥。若要擠進去看書，想來轉身都有些難。而與這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對著門口的這張桌子。
她之前似乎正在抄書，筆墨攤了一桌子，有一盞香茶正冒著零星熱氣，背靠著的唯一一面空牆上，掛著一幅「偷得浮生半日閑」。
其實這桌子也不大，只是一個瘦弱的她，彷彿陷在厚厚的書中，看起來慵懶又愜意，像一隻貪睡的貓而猶自不知。這就顯得她越發嬌小，這桌子空的地方就越發突兀。
謝沁芳有點想笑，她甚至覺得這位小掌柜，有些可愛。
桌邊還有一把空椅子，自然是可以坐的。她很自然地坐下來，栩栩只覺溫暖的光線被擋，連帶著身上一涼，便有些不滿地抬手，抓只了一把空氣。
謝沁芳不覺得有什麼，但跟著她家謝尚書府的大小姐來的侍女，在這安靜得詭異的逼仄空間里，頭一個沉不住氣了。
她看一眼自家姑娘略帶笑意的臉色，低低咳嗽了一聲。
栩栩幾次三番被擾，只得打個哈欠直起身來。
她有些獃獃地看著謝沁芳，似是還未完全清醒。謝沁芳只覺好笑。這姑娘怎麼看人，不像是在想這是哪家的誰，來做什麼，倒像是在觀察她的容貌。既然眼中並無輕佻，也無勢利，她也就大方的任她看。
不美艷，但五官大氣溫婉，不搶眼，看起來溫良無害。人淡如菊的氣質，讓她清麗而不顯寡淡。同樣長著一雙桃花眼，卻透著溫潤，給人不遠不近的距離感。
論長相，她是喜歡這樣的人的。她相信有這樣一雙翦水秋瞳的人，總不會壞到哪裡去。這般優雅淡然的人，與裴思芮那樣的妖艷貨扯上關係，也不知是誰比較虧。
「是個美人。」栩栩似乎還算滿意，對她點點頭，轉身去往裡間。
侍女皺起眉頭。就算是初到京城的外鄉人，不識得有哪些貴女，但總應該知道，這裡多的是不能得罪的人，她怎敢如此冒失怠慢？她忍不住又咳了一聲。
正要掀開竹簾的人還未轉身，謝沁芳反而先開口了。「韓瑛，你去車上等我吧。」
栩栩端著熱水出來，見她果然已經出去了，頓覺書坊重新清靜下來。
從桌下的抽屜里翻出一盒胎菊，看著小小的花朵在杯中沉浮舒展，她心情又好起來。
「寒英？好名字，可惜她還是看不懂你。」她語中帶上一絲笑意。
「不過湊巧罷了。不是人人都像你，能將任何一種花都釋放它的香氣。」謝沁芳也笑，拿起她推來的茶盞。
「不過都是啖肉嚼筋骨的粗人，有何差別？」栩栩捧著熱茶聳肩，「況且只是一杯花茶，又怎講『任何』？」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管中可以窺豹，又豈會是俗人？」
「那可不行，仙人做不成，我怕是會餓死。」栩栩一口飲盡杯中之茶，「那你可看錯人了。」
說著她將杯子隨意扔在桌上，頭枕在椅背上，抽出本書擋住夕陽刺眼的餘暉，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姿勢。「就要歇了，請回吧。」
「我還未曾瀏覽書架，時辰也未到黃昏時分。」
書下傳來她含糊的聲音。「哦？你知道我幾時關？」
「只是說，還未到歸家之時。」謝沁芳始終保持著她優雅的儀態，也未對她有些粗魯的動作置喙。
「那你隨意。」若真要買話本，或是看舊書，進來時就該去書架了，而不是坐在這裡。醉翁之意不在酒，兩人實是在互相試探，栩栩卻懶得接招了。
不論是猜到對面的香是她所制，還是在試探別的什麼，這麼說話累得很。
她不欲為難她，她便邀她飲一盞清茶。既然她不急，那她自然更不急。
謝沁芳見她不欲多說，當真起身去另一邊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裡還真拿了一本書。
栩栩也不管她，眯了一會，重又開始抄書。
多了一個人在身邊，誰也沒有不自在，甚至慢慢的是當那人不存在了。
待得光線暗沉下來，栩栩抬頭看到旁邊安然坐著的人，竟然一愣。
她仍保持著得體大方的姿勢，坐的筆直，卻看得眉眼含笑，露出一點點少女的嬌態。少了那份疏離，這幅美人圖變得更加生動有趣。
栩栩心中已暗自將她劃分為，與裴思芮完全相反的那類人。那麼，謝沁芳，也會喜歡看話本？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謝沁芳也微微有些愣。她看了看手中的話本，「就要這本了。」
栩栩收回一瞬間的呆愣，面無表情道：「這是昨日才進的樣本，還沒有印刷。」她倒是會挑，這是她昨日晚上才完工的新書。
「無妨，有勞抄一遍便好。」謝沁芳看到她那邊尚未收拾好的紙張，寫的是柳體的金剛經，不禁暗贊一聲好字。
她想了想又道：「就用柳體就好，慢些也不要緊，我可以多給一些報酬。」
栩栩內心流淚，好什麼好！她寫了許久才終於完本，寫廢了好多張紙，一點也不想再抄一遍。
謝沁芳見她不答，不禁疑惑道：「連我的生意也不做嗎？」雖然她的確是帶著目的來的，但她還以為她們相處得很自然友好。
「做，當然做。」栩栩一咬牙，「不過我怕等抄完，你都早已看完了。」
謝沁芳輕笑：「掌柜既如此有信心，那我明天一定還會再來看的。」
這話說得就不是那麼「滴水不漏」了，她不應該表示一下，看完也會等她的手抄本，或者叫侍女進來付個訂金這樣。
栩栩覺得她的嘴角有點想抽搐。這算什麼……常年大家閨秀、端莊淑女難得的幽默，或者說調皮？
第二天。
在她打盹的時候，謝沁芳果然又從對面的胭脂鋪晃悠過來了，她那「礙事」的侍女自覺沒有跟進來。
栩栩只好在她旁邊打起精神來抄書，正睏倦，手邊適時的推過一盞花茶。
「嘗嘗茶藝下的胎菊。」若是教人知道，謝沁芳會給一個路邊賣話本的假書生泡茶，不知都有多少人，要端著下巴去找牙。
栩栩隨意慣了，雖然從前也習過茶，但更多的時候只用滾水一衝，能喝也就不講究那麼多了。不過有人願意麻煩，還是矜貴的尚書千金，又能喝到更好的茶，她自然不會拒絕。
「好手藝。」兩人相視一笑，依舊重複一人看書，一人抄書的狀態。
第三天。
栩栩給她抄完了新書，謝沁芳覺得她字看著舒服，又請她將昨天看的那本也抄一份。看在這位大小姐願意出銀子，還慷慨大方的份上，栩栩應了下來。
第四天。
謝沁芳又請她多抄一份今日看的話本。抄書自然沒有看書快，栩栩面無表情道：「明日不抄書了，不然沒有你的茶。」
第五天。
謝沁芳再來的時候自帶了茶，和茶具。栩栩覺得眉間猛跳，她不會是想用這種方式，和她聊點什麼吧？但是這天除了她又要多抄一份話本，仍如往常一樣。
其實侍女韓瑛才是覺得最奇怪的，這幾天姑娘的行動非常單一，但是在家中不是一樣可以看書，難道就為這離去時說的幾句話？
第六天。
栩栩在她開口前，將之前抄好的書都給她，並道：「再抄明日不開業。」
謝沁芳哭笑不得，但這人大概還真做得出來。她嘆了口氣，「我並無別的意思。」
栩栩終於露出一個輕鬆的笑，「我喜歡有話直說。」
謝沁芳點頭。「我也是。」這話她與誰說可能都不信，但是栩栩信了。
她知她不會答，所以乾脆不問。兩人索性安於現狀，倒是可以交個朋友。謝沁芳正準備離開，反正有空來此處看書也是一樣。不想卻聽到一個囂張的聲音，突破打破這片有默契產生的安寧。
「讓小爺我看看，有沒有什麼新話本？」
與聲音一同闖入她視線的，是一身茜紅色夾緞。除了那位她將來的夫君，整個京城還有誰如此、與眾不同？
她扯出一個有些欣喜又有些羞怯的笑，然後垂下眼與裴思芮見了個禮。
裴思芮剛剛在外面不曾聽到交流，門口停的馬車又不起眼，只以為是普通的客人，哪想到這看似打不到一塊去的兩人，竟親昵的像是認識了許久。
他一時有點懵，心中暗暗已給栩栩記了一筆。這小丫頭竟胳膊肘往外拐？然後以扇遮面一陣風似的走了。
他一看到這位大小姐，就渾身不自在。更別提他之前多次捉弄她，她卻每次見到他客客氣氣的，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想想都覺得這人蔫壞！
栩栩不動聲色將裴思芮離去時，謝沁芳似是得意的一個眼神收入眼中。
儘管這眼神轉瞬即逝，但栩栩堅定自己沒有看錯。——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一）
謝沁芳邁著輕緩的步子走進「聲聲慢」，裊裊婷婷而周身環佩未響，儼然是一幅端莊貴女的樣子。她做來不顯做作，一舉一動皆恰到好處，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人圖了。
栩栩勉強從瞌睡中抬起頭來看她一眼，又接著打她的盹。唔，昨天寫話本寫的太遲了，睡到午時還是困啊。
不被主人招呼，這在她記事以來是甚少的事，但謝沁芳也不覺有任何不妥或是尷尬，自在一邊打量起這屋子來。
除了小書生趴地的那張大桌子，這屋裡幾乎堆滿了書，不光地上擺了三個大書架，連牆上也做了書櫥。若要擠進去看書，想來轉身都有些難。而與這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對著門口的這張桌子。
她之前似乎正在抄書，筆墨攤了一桌子，有一盞香茶正冒著零星熱氣，背靠著的唯一一面空牆上，掛著一幅「偷得浮生半日閑」。
其實這桌子也不大，只是一個瘦弱的她，彷彿陷在厚厚的書中，看起來慵懶又愜意，像一隻貪睡的貓而猶自不知。這就顯得她越發嬌小，這桌子空的地方就越發突兀。
謝沁芳有點想笑，她甚至覺得這位小掌柜，有些可愛。
桌邊還有一把空椅子，自然是可以坐的。她很自然地坐下來，栩栩只覺溫暖的光線被擋，連帶著身上一涼，便有些不滿地抬手，抓只了一把空氣。
謝沁芳不覺得有什麼，但跟著她家謝尚書府的大小姐來的侍女，在這安靜得詭異的逼仄空間里，頭一個沉不住氣了。
她看一眼自家姑娘略帶笑意的臉色，低低咳嗽了一聲。
栩栩幾次三番被擾，只得打個哈欠直起身來。
她有些獃獃地看著謝沁芳，似是還未完全清醒。謝沁芳只覺好笑。這姑娘怎麼看人，不像是在想這是哪家的誰，來做什麼，倒像是在觀察她的容貌。既然眼中並無輕佻，也無勢利，她也就大方的任她看。
不美艷，但五官大氣溫婉，不搶眼，看起來溫良無害。人淡如菊的氣質，讓她清麗而不顯寡淡。同樣長著一雙桃花眼，卻透著溫潤，給人不遠不近的距離感。
論長相，她是喜歡這樣的人的。她相信有這樣一雙翦水秋瞳的人，總不會壞到哪裡去。這般優雅淡然的人，與裴思芮那樣的妖艷貨扯上關係，也不知是誰比較虧。
「是個美人。」栩栩似乎還算滿意，對她點點頭，轉身去往裡間。
侍女皺起眉頭。就算是初到京城的外鄉人，不識得有哪些貴女，但總應該知道，這裡多的是不能得罪的人，她怎敢如此冒失怠慢？她忍不住又咳了一聲。
正要掀開竹簾的人還未轉身，謝沁芳反而先開口了。「韓瑛，你去車上等我吧。」
栩栩端著熱水出來，見她果然已經出去了，頓覺書坊重新清靜下來。
從桌下的抽屜里翻出一盒胎菊，看著小小的花朵在杯中沉浮舒展，她心情又好起來。
「寒英？好名字，可惜她還是看不懂你。」她語中帶上一絲笑意。
「不過湊巧罷了。不是人人都像你，能將任何一種花都釋放它的香氣。」謝沁芳也笑，拿起她推來的茶盞。
「不過都是啖肉嚼筋骨的粗人，有何差別？」栩栩捧著熱茶聳肩，「況且只是一杯花茶，又怎講『任何』？」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管中可以窺豹，又豈會是俗人？」
「那可不行，仙人做不成，我怕是會餓死。」栩栩一口飲盡杯中之茶，「那你可看錯人了。」
說著她將杯子隨意扔在桌上，頭枕在椅背上，抽出本書擋住夕陽刺眼的餘暉，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姿勢。「就要歇了，請回吧。」
「我還未曾瀏覽書架，時辰也未到黃昏時分。」
書下傳來她含糊的聲音。「哦？你知道我幾時關？」
「只是說，還未到歸家之時。」謝沁芳始終保持著她優雅的儀態，也未對她有些粗魯的動作置喙。
「那你隨意。」若真要買話本，或是看舊書，進來時就該去書架了，而不是坐在這裡。醉翁之意不在酒，兩人實是在互相試探，栩栩卻懶得接招了。
不論是猜到對面的香是她所制，還是在試探別的什麼，這麼說話累得很。
她不欲為難她，她便邀她飲一盞清茶。既然她不急，那她自然更不急。
謝沁芳見她不欲多說，當真起身去另一邊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裡還真拿了一本書。
栩栩也不管她，眯了一會，重又開始抄書。
多了一個人在身邊，誰也沒有不自在，甚至慢慢的是當那人不存在了。
待得光線暗沉下來，栩栩抬頭看到旁邊安然坐著的人，竟然一愣。
她仍保持著得體大方的姿勢，坐的筆直，卻看得眉眼含笑，露出一點點少女的嬌態。少了那份疏離，這幅美人圖變得更加生動有趣。
栩栩心中已暗自將她劃分為，與裴思芮完全相反的那類人。那麼，謝沁芳，也會喜歡看話本？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謝沁芳也微微有些愣。她看了看手中的話本，「就要這本了。」
栩栩收回一瞬間的呆愣，面無表情道：「這是昨日才進的樣本，還沒有印刷。」她倒是會挑，這是她昨日晚上才完工的新書。
「無妨，有勞抄一遍便好。」謝沁芳看到她那邊尚未收拾好的紙張，寫的是柳體的金剛經，不禁暗贊一聲好字。
她想了想又道：「就用柳體就好，慢些也不要緊，我可以多給一些報酬。」
栩栩內心流淚，好什麼好！她寫了許久才終於完本，寫廢了好多張紙，一點也不想再抄一遍。
謝沁芳見她不答，不禁疑惑道：「連我的生意也不做嗎？」雖然她的確是帶著目的來的，但她還以為她們相處得很自然友好。
「做，當然做。」栩栩一咬牙，「不過我怕等抄完，你都早已看完了。」
謝沁芳輕笑：「掌柜既如此有信心，那我明天一定還會再來看的。」
這話說得就不是那麼「滴水不漏」了，她不應該表示一下，看完也會等她的手抄本，或者叫侍女進來付個訂金這樣。
栩栩覺得她的嘴角有點想抽搐。這算什麼……常年大家閨秀、端莊淑女難得的幽默，或者說調皮？
第二天在她打盹的時候，謝沁芳果然又從對面的胭脂鋪晃悠過來了，她那「礙事」的侍女自覺沒有跟進來。
栩栩只好在她旁邊打起精神來抄書，正睏倦，手邊適時的推過一盞花茶。
「嘗嘗茶藝下的胎菊。」若是教人知道，謝沁芳會給一個路邊賣話本的假書生泡茶，不知都有多少人，要端著下巴去找牙。
栩栩隨意慣了，雖然從前也習過茶，但更多的時候只用滾水一衝，能喝也就不講究那麼多了。不過有人願意麻煩，還是矜貴的尚書千金，又能喝到更好的茶，她自然不會拒絕。
「好手藝。」兩人相視一笑，依舊重複一人看書，一人抄書的狀態。
第三天，栩栩給她抄完了新書，謝沁芳覺得她字看著舒服，又請她將昨天看的那本也抄一份。看在這位大小姐願意出銀子，還慷慨大方的份上，栩栩應了下來。
第四天，謝沁芳又請她多抄一份今日看的話本。抄書自然沒有看書快，栩栩面無表情道：「明日不抄書了，不然沒有你的茶。」
第五天，謝沁芳再來的時候自帶了茶，和茶具。栩栩覺得眉間猛跳，她不會是想用這種方式，和她聊點什麼吧？但是這天除了她又要多抄一份話本，仍如往常一樣。
其實侍女韓瑛才是覺得最奇怪的，這幾天姑娘的行動非常單一，但是在家中不是一樣可以看書，難道就為這離去時說的幾句話？
第六天，栩栩在她開口前，將之前抄好的書都給她，並道：「再抄明日不開業。」
謝沁芳哭笑不得，但這人大概還真做得出來。她嘆了口氣，「我並無別的意思。」
栩栩終於露出一個輕鬆的笑，「我喜歡有話直說。」
謝沁芳點頭。「我也是。」這話她與誰說可能都不信，但是栩栩信了。
她知她不會答，所以乾脆不問。兩人索性安於現狀，倒是可以交個朋友。謝沁芳正準備離開，反正有空來此處看書也是一樣。不想卻聽到一個囂張的聲音，突破打破這片有默契產生的安寧。
「讓小爺我看看，有沒有什麼新話本？」
與聲音一同闖入她視線的，是一身茜紅色夾緞。除了那位她將來的夫君，整個京城還有誰如此、與眾不同？
她扯出一個有些欣喜又有些羞怯的笑，然後垂下眼與裴思芮見了個禮。
裴思芮剛剛在外面不曾聽到交流，門口停的馬車又不起眼，只以為是普通的客人，哪想到這看似打不到一塊去的兩人，竟親昵的像是認識了許久。
他一時有點懵，心中暗暗已給栩栩記了一筆。這小丫頭竟胳膊肘往外拐？然後以扇遮面一陣風似的走了。
他看待這位大小姐，就渾身不自在，更別提他之前多次捉弄她，她卻每次見到他客客氣氣的，想想都覺得這人蔫壞。
真是冤家路窄！
栩栩不動聲色，將裴思芮離去時，謝沁芳似是得意的一個眼神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