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雨打海棠

第17章 雨打海棠

聖誕節快到了,平安夜這天之語發來一張圖片,是她畫的一幅卡通畫,一個穿著背帶褲帶著棒球帽的小蘿莉單手叉腰對著聖誕老爺爺樂顛顛的笑,聖誕老爺爺的大口袋背在小蘿莉身上,聖誕老爺爺正捧著一隻紅色的襪子向小蘿莉要禮物,聖誕老爺爺邊上配了一行字「能不能留給我一隻襪子。」小蘿莉頭頂著「都是我然哥哥的。」

之語在這張圖片後面跟來一句話「聖誕快樂!」

蕭然收到這張圖片就笑了,之語怎麼會想到畫這樣一副畫?

「聖誕老爺爺的雪橇上還有很多很多的禮物可以分給其他人,我只有一口袋呀!」

「好重的禮物!」

「哈哈哈哈……」

自從南宋御街留了聯繫方式后,蕭然就經常收到之語的消息,有時候是一句「我哥搶了我的棒棒糖!生氣!」;還有時候是「吳姨做奶油蛋卷了,我哥就給我留了一個!」;發的最多的是「哥哥不在家,好開心呀!」。

蕭然問之語為什麼開心,之語回:「終於不用做夢就可以吃棒棒糖了當然開心!」

「總聽你提起你哥,你哥肯定很疼你。」

「是太疼了!什麼都管,尤其是管我的棒棒糖!」

「你都多大了還吃糖,懷疑你的牙全是假牙。」

「一口小鋼牙.jpg」

「……」

「越不讓我吃就越想呀,想的我做夢都是-棒棒糖.jpg」

「夢可以做,糖還是少吃點吧。」

「你這個夢友一點不合格,好歹我也是陪著你找過夢的,你怎麼可以不理解一個偉大夢想的美好呢?」

「你這個夢一點也不偉大!」

「我要當畫家!世界著名畫家!!」

「好吧,你的夢想很偉大。」

「跟我說說你的夢想唄?」

「……」

「跪求.jpg」

「……」

「我不會笑話你的!我保證!」

「我沒有你那麼偉大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麼……」

之語看著這一行字,隔著屏幕又看見了那天的寒夜冬日,童蕭然究竟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感覺你有很多心事。」

「……」

「我可以做你的垃圾桶。」

「……哪有你這樣的垃圾桶……」

「那我就做知-心.jpg-大姐姐。」

「大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

「那就知-心.jpg小妹妹。」

「好吧,知心小妹妹,我困了能不能放我去做個夢!」

「去吧!去吧!」

葉之語給那日的素描起了個名字,她叫它《四季》,之語一直在準備給《四季》上色的事情,她沒用水彩選了彩鉛,在原有的明暗變化之上依次遞進的鋪著,遠處的熱鬧,近處的沉重,燈光的輕盈,少年臉上的虛幻,一點一點地朝著那日的樣子靠近,也一點一點地朝著之語的心底靠近,這是一幅沒有四季風景的《四季》。

之語作畫累了就開始跟蕭然各種吐槽,她愛吃糖的毛病家中無人不拘著,尤其是葉江磊,別人會因為她撒撒嬌就受不住,江磊不會,他疼之語,所以他對自己的約束更加嚴格,絕對不能敗在妹妹的一包眼淚之下,他管著之語何嘗不是在約束著自己!

江薇剛來那會兒之語會跟江薇抱怨「今天沒糖了」,後來江薇見識了之語噬糖如命的恐怖畫面再也不聽她碎碎念,也幫著大家一起管著之語的糖,之語又失去了一個牢騷的對象。

她身邊但凡是個認識的都被她這樣騷擾過,都跟江薇一樣,先是被她一包眼淚弄得心疼,后又發現這丫頭就是個磨人精加小蜜蜂,還是一隻「嗡嗡嗡」的愛吃糖的小蜜蜂,後來之語只要一提糖馬上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之語,之語發現身邊居然一個合格的傾訴對象都找不到。南宋御街跟蕭然說上話后她就開始給蕭然發消息,為自己終於找到一個大垃圾桶慶賀,大多數時候是她自己的碎碎念,有時候蕭然回復了他們就能聊一會兒。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明知道自己的缺點在哪,也知道別人是為了自己好,可是被拘束起來就是不舒服,總要找個吐槽的對象,吐槽不代表一定會行動,這個對象也不用跟其他人一樣苦口婆心,就像之語和蕭然,之語在說「我哥又搶了我的棒棒糖!」的時候其實心裡在想的是「不吃就不吃吧,今天吃了一根了,我管不住自己想吃第二根的心,所以有人管著也挺好」,蕭然不知道是該勸她不吃還是該順著她說:「去偷偷買一根,又沒人沒收你的零花錢!」只好不說話,而之語要的不過如此,她也不是真的要吃到這根棒棒糖,這樣反而讓她發現了一個非常合格的傾訴對象,不管她,不反駁她,她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有時候對面那個賬號就像是專門為她承接各種無營養的碎碎念而註冊的。

平安夜這天之語想起自己的「垃圾桶」童蕭然,能堅持半個月被她騷擾還不炸毛的蕭然是唯一一個,給這個好不容易挖掘出來的「垃圾桶」發點什麼獎勵呢?

之語把備註「垃圾桶童蕭然」的企鵝和電話改成了「樹洞然哥哥」,一邊畫著小蘿莉身上的大口袋一邊嘴裡嘟囔:「以後不叫你『垃圾桶』了,我給你偷了聖誕老爺爺一袋禮物,夠意思吧!」

完工,點擊發送!

蕭然這次回復很快:「怎麼想到畫這個?」

「我專門為然哥哥去聖誕老爺爺家偷的。」

樹洞然哥哥:「那不是其他人都沒有聖誕禮物了?」

「聖誕老爺爺的雪橇上還有很多很多的禮物可以分給其他人,我只有一口袋呀!」

樹洞然哥哥:「好重的禮物!」

「哈哈哈哈……」

「我要回禮!」

樹洞然哥哥:「?」

「你不給你的知-心.jpg-小妹妹一份大禮嗎?」

樹洞然哥哥:「可我不會畫畫。」

之語捧著手機笑到肚子疼,她的樹洞太有意思了,怎麼這麼實在。

「請我一根棒棒糖吧!」

樹洞然哥哥:「你不要點別的?」

「不要!我要醒著多吃一根!」

「我要超大的!」

樹洞然哥哥:「我給你寄快遞,你給我個地址吧,學校的也行。」

「我就這麼見不得人?」

樹洞然哥哥:「不是……」

「我要吃『八卦田園雞』!明天就吃!」

葉之語的『八卦田園雞』沒有吃成,大宋坊平日就座無虛席更何況聖誕!兩個人在南宋御街上跟著人流涌動,一路吃著幸福雙、嘗著定勝糕舉著各種各樣的串串,吃到走不動了蕭然把一隻彩虹棒棒糖給之語,「聖誕回禮,答應給你的棒棒糖。」

之語摸摸自己的肚子,撇撇嘴:「好俗氣的棒棒糖。」

「你要超大的,我只找到這一種。」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過了清河坊,再向前就到了他們二次相遇的地方,蕭然遠遠看了看前面深鎖的大門轉身往回走,之語也看見了那處宅院,今日與那日的方向不同,能隔著院牆看見裡面黑洞洞的庭院和遠處的兩排房舍,再向里就全黑了。

「那房子是你家的嗎?上次就見你在那裡待了很久。」

「不是,就是覺得那個房子里有故事,這御街上哪裡都燈火通明的,就那裡沒人。」

「你這麼說還真是,也不知道規劃步行街為什麼單單把那個房子留下沒動。」

「你那天是在畫那處宅院?」

「對呀!我覺得它很神秘!」你也很神秘!

「我也覺得它很神秘。」

之語打開蕭然送給她的那根彩虹棒棒糖,舔了一口,真是最普通的棒棒糖,一股子甜蜜素加糖精的味道,跟她哥給她帶回的樂天、孚特拉真沒法比,不過是糖就比苦瓜好。

之語舔一口棒棒糖問:「你一直不跟我說你來這兒做什麼,我可不信找夢那樣的鬼話,都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你還不說?」

蕭然笑了笑沒理之語,他說自己是來找夢的根本不是敷衍,可是這樣的話沒人會信,誰會相信他夢裡夢到的地方、孫醫生診斷為他衍生人格的臆想會真的在御街上?就連他自己找過來發現這樣一處宅院時都不敢相信,可夢裡是不真實的,這處宅院卻如此真實,他想說不相信又有太多的疑問,所以他才會說這座宅子很神秘。

之語跟在蕭然身後,他們走的已經看不見那座宅院了,隔著幾個攤位和一排聖誕老人頭像的紅燈籠,突然有人喊:「童蕭然!」

之語跟蕭然一同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一個女孩子,實驗高中高三B班的廖思奇,廖思奇在高二那年運動會參加1500米時崴了腳,當時童蕭然在運動會應急志願小組做志願者,以防發生意外后能做及時處理,參加志願小組的同學還專門去校醫務室學了半個月的外傷應急處理,蕭然記得他背廖思奇上的醫務室,廖思奇感謝他還給他寫過一封感謝信,不過信的內容他沒印象了。

廖思奇跟朋友說「等我一會兒」然後往蕭然這邊走,她想問蕭然為什麼十來天不去上課,同學們傳的那些肯定不是真的,到跟前後才發現蕭然身後跟著一個舔棒棒糖的小丫頭,她想說的話咽回去半截,只問蕭然:「聽你們班同學說你生病了?」

「嗯。」

「你身體好了沒有?什麼時候回學校?」

「……不知道。」

廖思奇被蕭然這樣的回答弄得不尷不尬,她沒什麼立場要蕭然給他準確的答案,她就是鬼使神差的想要過來說幾句話,她似乎從沒機會跟蕭然聊什麼,就連寫封信都得不到回復,她甚至不敢問蕭然為什麼不給她回信,她怕蕭然的答案讓自己抬不起頭,蕭然忘了廖思奇信里寫過什麼,但是廖思奇沒忘,她記得她問蕭然他們能不能做朋友,其實她膽小,沒敢寫「女朋友」,所以她不敢問蕭然是不是沒看明白,也不敢問蕭然是不是看明白了裝糊塗,她心虛的只能當自己沒寫過這樣一封信。

「希望你早日康復,我朋友還在等我,不打擾你們了。」廖思奇又看了蕭然身邊的之語一眼,這個小丫頭一雙靈動的眼睛骨碌碌的看在自己身上,這雙眼睛里滿是對自己的好奇,話一說完,廖思奇目光從之語身上移開走向遠處等著她的朋友。

「童蕭然,剛才那個女孩喜歡你!嘻嘻嘻…….」之語發現了新大陸,蕭然身上的新大陸!

「別胡說,那是我同學。」

蕭然可看不懂廖思奇眼裡的欲言又止,他要是能看懂早在收到信的時候就看懂了,哪還有之語點破的機會!之語不理蕭然,是不是胡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倆人沒成!

「我看人家女孩挺好,還沒走遠,用不用我去給你牽根線?」

「別鬧!」

之語就是個鬧騰騰的春海棠,不澆一陣春雨安生不了,蕭然這陣春雨澆的不徹底,沒把海棠的枝頭壓彎到給海棠加了精神。

「那你跟我說說你生了什麼病唄?我可聽見你同學問你了。」

「棒棒糖都堵不上你的嘴!」

「不是,你這從上到下特別的全乎,哪有一點生病的樣子?我還不能好奇了嗎我?」

蕭然叫之語問的腦仁疼,生什麼病?他都想問問自己這算是生了什麼病?他好好的生活被攪得一團糟,他明明清楚的醒著卻突然感覺活的糊塗,學校的同學傳他是精神病,孫醫生說他是人格分裂,可他覺得他是被一個夢攪得不安生。

近一個多月以來,蕭然有口氣一直堵在心口,他是全身上下沒一個零件出毛病,可他就是成了人們口中所說的病人,這口氣今天終於爆發了:「你聽的沒錯,我就是生病了,治不好的病,精神病!」

這是蕭然第一次說自己是精神病,不願意承認又不得不承認,他不敢把自己的脆弱表現給父母,他怕家人更加擔心,他不敢把自己的迷茫說給同學,他怕僅有的幾位信任他的同學也開始遠離,他更加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他總想著只要他積極治療,他會有好的可能的,到時候他就可以當做這些從來沒有發生過,可是人人都只看到了他的努力配合卻沒人知道這努力之下的無助和惶恐。

之語一下子傻了,不是被蕭然嚇傻的,是沒反應過來斷片兒了,這一陣雨澆的徹底,春海棠成了雨打海棠,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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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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