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毒瘡見血

第10章 毒瘡見血

蕭然媽媽將送蕭然來醫院之前的經過跟劉醫生敘述一遍,劉醫生一挑眉毛。

「有意思!」

有意思個毛線!您對面的是一對關心兒子傷勢又被您的好奇心攪得差點心臟猝死的父母,您這位醫生不加安慰就算了,還在這兒大放新奇?

劉醫生在屋子裡搓著手轉圈兒,全然忘記了被他請進辦公室的童教授和蕭然媽媽二人,再轉了五六圈后拿起電話撥通內線:「小胡,今晚急診的童蕭然誰接手主治?行了,明天我就申請調住院部,一早就去打報告。」

掛掉內線,劉醫生又說:「在自己房間里傷成這樣,童教授,憑我的經驗,我覺得,童蕭然沒準兒有自孽傾向,不,是我敢肯定他有自虐傾向!」

蕭然媽媽腦袋「轟」的一聲,怎麼自己好好的兒子莫名其妙受傷就算了,這位醫生也神經兮兮的,說什麼兒子有自虐傾向?哪個孩子的母親也不會相信這樣的言論,再說,蕭然之前一直好好的,根本沒什麼異常。

「不會的!劉醫生,然然一直聽話乖巧,從沒出現過您說的那種……那種什麼傾向,您只是個急診科的大夫,這種話不能亂說!」

「童夫人,我知道您不願意相信,可您怎麼解釋童蕭然身上的傷?傷口可不會說謊!您自己也說,屋子裡沒別人!」

「不,不,我說錯了!我沒記清!老童!我要回屋看看然然,你跟我去然然病房!」

劉醫生沒在說話,看著童教授和蕭然媽媽離去的背影甩了甩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摘下眼鏡抹了一把臉,他話說的雖有點過,但他心裡就是有這麼個聲音在跟他說:把你的疑惑說出來!寧錯也不能姑息!大不了被人質疑被人罵,但這是救人,他若判斷錯了被罵也值!

民眾醫院劉院長的辦公室里,「啪」的一聲,磚頭厚的一本《傅山醫學全集》擦著劉士銘的皮鞋摔在地板上,一個氣如洪鐘的聲音傳來:「胡鬧!你當醫院是你家!想轉部門就轉部門!還為了什麼患者!你拿制度當兒戲,拿你老子當狗屁!」

「爸,爸!不是,劉院長!您就非要我在急診科待夠三個月?不差十天了,就您一句話的事!」

「那也不行!」

「十天之後童蕭然該出院了,這可是您兒子遇到的最棘手的病患!」您老人家就不能通融通融?

「什麼叫棘手?真棘手也輪不到你!」

屋子裡陷入死寂,后聽幾聲皮鞋踏過地板的聲音,最後站定,聽劉士銘一本正經的說:「劉院長!我以一名醫生的職業操守向您保證,我想做童蕭然的主治醫生不是因為對他的好奇,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的猜想是對的,您想過沒有,早點發現問題是對病人最大的負責,他能儘早接受治療,儘早康復,這對患者的家屬也是最小的折磨!」

「哎!士銘呀,你說的這些或許都對,可你別忘了,你只是個外科醫生不是心理專家!你不能這麼……這麼毛躁,醫生要對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項結論負責,你這不安分的毛病容易吃虧!」

「有問題就要推敲病源,直到根除病灶,這也是您教我的。病人與家屬在長期與病魔抗爭的過程中極易產生心理問題,關心病人與家屬的心理健康,安撫其情緒也是醫生的職責,如果某一天我的猜想得到證實,我會因為今日沒說出來而愧疚難安,爸,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你太激進了,你在病人身體沒好的時候向家屬拋出另一個問題,這安撫不到家屬的心情。」

「生了毒瘡就要用快刀子剜,見了血才能好的快!」

「你!你怎麼這麼多歪理!」劉院長鼻子哼哼,氣的不輕。

這是劉醫生天一亮就跟劉院長打報告的經過,劉士銘起先就是因為與病人家屬發生口角被劉院長發配到醫院最緊張艱苦的一線戰場,要在急診科磨他三個月的性子,自從劉士銘到了急診科,急診科也算是如虎添翼,人是盡職盡責,技術也過關,偏趕在三個月期限頭上遇到蕭然受傷,他這心癢嘴癢的毛病就又犯了。

再說病房裡,蕭然直到上午10點過後才醒,睜眼就是雪白的牆壁淺藍的窗帘,頭疼頭暈,轉一下就噁心,但最疼的卻不是頭,手指火辣辣的,一陣一陣的往骨頭裡鑽。

「媽?」

「然然你醒了?怎麼樣?還有哪不舒服?你跟媽說,媽去找大夫!」

「我這是怎麼了?」

「你昨晚摔著了,現在在醫院,想吃東西嗎?頭暈不?你爸回家給你熬粥了,剛打電話在路上,一會兒就能喝。」

蕭然閉上眼,說道:「有點。」

也不知道蕭然是說有點餓還是有點暈,蕭然媽媽見他沒精神,掖了掖被角沒在說話。

「媽,我是怎麼摔的?」

蕭然閉著眼問蕭然媽媽,蕭然媽媽聽兒子這樣問心裡扎了針,又想起劉醫生說蕭然可能有自虐傾向,這跟針又深了一分,含糊一聲,「可能是從床上摔的,媽聽見聲音去你卧室就見你在地上了,別想了,累就歇會兒,一會兒喝粥叫你。」

眼前晃晃悠悠的確實難受,索性蕭然也就閉著眼養神。童教授熬了小米粥,醫生囑咐,如果病人頭暈噁心最好別亂動,吃東西也別多吃,要喝粥就一次少喝點,可以隔一會兒在喝。

見蕭然又睡熟了,蕭然媽媽和童教授在樓道拐角處說話。

「然然問我他是怎麼摔的,老童,你說這孩子是不是不記得昨天的事情了?」

童教授揉揉額角,又安慰蕭然媽媽,「你也別多想,不見得就是不記得了,其實,我覺得那位劉醫生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你也想說然然心理有問題?然然是什麼樣的孩子你還不清楚?這種事情不會找上我們然然的!」

「我也不相信那個劉醫生的話,可是,不相信不等於沒有疑點,阿玲,你在好好想想,然然到底有沒有跟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蕭然媽媽仔仔細細的又把昨晚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幾遍,從她聽到聲音到她開門見到倒地的蕭然,實在想不通蕭然有什麼地方跟平時不同,要說疑點,就是她開門時才聽到蕭然摔倒的聲音,這說明蕭然此前應該是站在門邊的,可他為什麼到門口?蕭然媽媽進門后蕭然看過來的眼神有一絲慌亂,當時蕭然媽媽整顆心都揪在兒子的傷口上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想想倒覺得這就是不同之處,當時蕭然好像還說了一句話「童……太?」

「童…….太?然然好像說『童什麼太』?童……太太?」蕭然媽媽說完手心就冒了一層汗,自己兒子居然稱自己「童太太」!

「這事兒別跟兒子說!他要問起昨晚的事情就說他是睡覺摔的,也可能是夢遊,學習緊張,叫他放輕鬆。」童教授覺得事情有些嚴重,蕭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受傷,還說胡話,也許劉醫生的話不可信,但這些問題確實沒有答案,他不得不考慮,還是要留心蕭然的日常舉動,要真像劉醫生說的那種情況然然自己還不知道,那問題就嚴重了。

又過三天,是個周末,鬍子明和夏小川來醫院看蕭然,「然子,你這可不行啊,革命同志們在學校火打火拚你學老蔣在這裡清凈,趕緊養好了跟哥們兒上前線,征程在即少你不可呀!」

「蕭然,別理他,最近複習近現代史,這丫大忽悠革命先烈上身經常抽風。」

經常抽風的大忽悠惹得蕭然一陣笑,蕭然媽媽見了也舒出口氣,看大忽悠的眼神兒跟看兒子似的去給大忽悠夏小川洗水果了。

夏小川又說:「班裡同學讓我跟大忽悠帶句好,祝你早日康復,都等你回學校呢。」

「謝謝,還不給我看看你們都帶了什麼?我快悶死了。」

大忽悠從背包掏出個隨身聽,把耳機給蕭然,蕭然抬了抬兩隻裹成粽子的爪子,示意自己此時殘疾人的身份,鬍子明差點一嗓子把病房掀了:「我……」一個『我』字剛出口又捂住嘴,「不是?然子,你不是摔著了嗎?能把手摔成粽子?你這是沒一根好手指頭了吧?」

蕭然看看自己的手,媽媽說是柜子倒了砸的,確實砸不了這麼勻實,這時候蕭然媽媽拿著水果進來,「然然,請同學們吃水果,不夠媽在去洗。」

蕭然媽媽拿水果一打岔幾人倒是都忘了剛才的事情,鬍子明和夏小川也不方便打擾蕭然休息,隨身聽也送到了,同學們的問候也帶到了就告辭要走,臨走鬍子明還叮囑一句:「然子,你好好休息,悶了就聽聽音樂,我全給你下載的鋼琴曲,舒緩的,老有情調了。」

「好,你跟小川路上慢點。」

鬍子明夏小川是上午去的醫院,下午林江薇也來了,出門的時候葉之語還笑她:「薇薇姐是去看你常掛嘴上的那個同學吧?嘻嘻嘻……」

林江薇帶了一束康乃馨,粉紅的花束里夾著藍紫的滿天星,她去的時候蕭然在睡覺,只放下花束與蕭然媽媽表示了一下對蕭然的關心就出了病房,剛走進電梯身後就跟進來一個穿著白大褂、左胸口別著民眾醫院工作牌的醫生,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五官被這人帶的一副金絲邊眼鏡生生勾勒出一絲絲禁慾的氣質,就是那種外表我很正經內里十分煙花的大蘿蔔。

江薇掃了一眼來人的工作牌就摁了樓層,等這位大蘿蔔跟著她出了住院部才覺得不對勁。

「這位醫生!您從進入電梯就一直跟著我是有什麼事?」

「你是童蕭然的朋友?」

「對,我是他同學,」江薇又看了看大蘿蔔的工牌,「急診科劉士銘,你不是蕭然的主治醫生,你為什麼跟著我?」江薇審視著劉醫生,這個人真奇怪。

「我接的他的急診,所以我是第一個給童蕭然處理傷口的醫生,我是看你從他病房出來就跟過來了。」

這話回答的,從蕭然病房出來的你還都要跟著呀!

「我是想問問你,童蕭然在學校表現怎麼樣?他跟同學關係處的好不好?」

「有病吧你!你問的著嗎?」江薇覺得自己這是遇到神經病了,神經病還是個好奇寶寶。

「誒?你就當我有病,他這人到底怎麼樣?是不是性格孤僻、不好相處、脾氣暴躁、沒什麼朋友?」劉士銘緊跟在林江薇一側一連串的發問,這一會兒的功夫都要跟到醫院門口了。

「你才性格孤僻沒什麼朋友!看你這樣也沒人跟你做朋友,誰跟你做朋友誰倒霉!」真是出門沒占星,遇到個天煞,江薇懟完劉士銘上車就沒了影。

這三天里劉士銘又找過童教授一次,童教授沒像蕭然媽媽那樣反感,但是也沒表現什麼其他意思,他塞給童教授一張名片:鍾凱心裡諮詢康復中心--孫鍾凱,童教授收了。名片是他好哥們兼發小的,他在劉院長那裡糟了癟還跟好哥們吐槽過,這張名片就是那時候孫鍾凱給他的。

「按照你所說的情況,你口中這位病人還真是有點神秘,你說你看個外傷都能看出這麼多問題,當時怎麼沒報考法醫呢?嘿!嘿!嘿!」

「笑!好笑嗎!我這跟你說正經的。你是沒見,那小子的傷壓根就不正常!你想想,十根手指都傷的找不出指紋了愣是沒傷到手掌?除了指甲有傷外,整個手背上也就有點青紫,這還不夠?」

「欸!我給你支個招兒,你把我名片給那個誰,他爸爸,聽你說是個教授,有問題人家自己就問了,到時候哥們兒給你解惑。」

劉士銘心裡就跟挖了口井似的難受,這井要是填不平他能把自己淹死,要說剛開始的懷疑是本著善意,那此時的心情多一半摻了事情弄不明白的不死心,因此他沒事就來蕭然病房轉一圈,看看這位小朋友的反應,一連三天都挺正常。

周日下午趕上林江薇來看蕭然他又來住院部例行溜達,要想知道蕭然是不是有問題,除了他父母那絕對是他朋友跟他相處最多呀!看這女孩兒年紀跟童蕭然相仿,沒準是童蕭然的朋友或同學,他想也沒想就跟江薇進了電梯,想半天詞兒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一直等到江薇質問他才問出了想要問的話,最後還糟了江薇一頓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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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魘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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