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躲到躲不開的那天

筆下中文Bxzw.com韓天楨依舊和家裏處於膠着狀態，她偶爾接父母的電話報個平安，徹底斷了和韓天平的聯繫。

莫菲到底沒有抵抗住韓天平的糾纏，找了個天氣頗好的周末下午「主動」去做韓天楨的思想工作，當然內容不是韓天平能想到的。去之前莫菲再三確認貝西上班去了，並且今日一定不會突然跑回來。韓天楨開了門后又徑直躺在床上，她穿着睡衣無精打彩的樣子，看起來今天沒有起床的打算。莫菲拚命壓制自己泛濫的同情心，直接進入主題，「你和貝西的事到底準備怎麼辦？」韓天楨露出比莫菲更迷茫的神情，「就這樣辦唄，還能怎麼樣？」

莫菲伸手把她拉起來，她也不抵抗，順勢軟軟的靠在床頭，「我沒想好」她低聲解釋。

莫菲：「你能逃避多久？」

韓天楨：「逃一天算一天吧！」

莫菲：「你知道不知道我和你哥上班很痛苦，每天都在幫你編謊。」

韓天楨：「我有什麼辦法？」

莫菲：「晚死也是死，早死也是死，長痛不如短痛，乾脆告訴他們！」

韓天楨：「我不敢。」

莫菲：「不敢？結婚證都敢領還有什麼不敢的？你爸媽能吃了你不成？」

韓天楨：「說不定……哎……」

莫菲：………

韓天楨：………

二人的談話很不順利，莫菲心裏並沒有什麼特別明確的談話目標，她想除了坦白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但是坦白之後呢？她想不出來。她是真心誠意想幫韓天楨出一個比較好的主意，所以才變的和當事人一樣的猶疑不決。

莫菲：「貝西怎麼說？」

韓天楨：「沒說什麼。」

莫菲：………

韓天楨：………

他們不復從前，從前不管多麼艱難的話題，哪怕是說「情人」這樣尷尬的事也可以順暢的繼續。想來以前面對的都是活結，這次則是死扣，中間還捆着一紙不可撤銷的結婚證書。她們面面相覷，最後留下兩聲嘆息。

莫菲想，人生還真是痛苦啊，似乎除了睡好和吃飽，再沒什麼能讓人感到快樂，每個人，每一天，為錢痛苦，為情痛苦，為買不起房子痛苦，為生病吃藥痛苦，為上班不順利痛苦，為別人過的比自己好痛苦，為沒結婚痛苦，為結婚痛苦……莫菲想着想着就嘆氣，一會兒功夫嘆了十回。韓天楨卻是不理睬她，一直面無表情的斜倚在床上，眼光直愣愣的，彷彿靈魂早已經離開這裏。莫菲又問：「貝西到底怎麼說？」她知道自己和只復讀機一樣，可是在這件事情上，為夫的貝西難道不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嗎？

韓天楨：「沒怎麼說。」

莫菲：………

韓天楨：………

莫菲：「為什麼不接你大哥的電話，我看他不是那麼不好溝通的人，而且他很關心你。」韓天楨無奈的看着莫菲，「沒啥談的！」她乾巴巴的說完繼續發獃。

莫菲：「你好好說應該有希望。」

韓天楨：「他什麼態度你不清楚，你現在和他待的時間比我長。」

莫菲：「我再怎麼勸他也沒用，只有你自己對他解釋才行。」

韓天楨：「沒什麼解釋的，他比我爸媽還頑固。」

莫菲:「可以試着把你領證的事先告訴他。」

這句話后韓天楨瞪着她長達半分鐘，莫菲紅著臉急切的辯解，「我什麼也沒說。」韓天楨微微闔上眼長吁一口氣，莫菲又道：「我始終覺得你大哥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你總要找個能幫自己的親人，我們在這干著急也起不了作用，難不成你真想把你爸媽氣死？」韓天楨緊閉雙唇不吭聲。莫菲哀求，「告訴他吧，你也當幫幫我，我實在扛不住了！」等了半晌韓天楨才吐出一個字，「不！」莫菲頭疼的揉着額頭苦笑，「真是兄妹，一樣犟的讓人討厭。」她突然靈機一動，「要不先給你大嫂說說，我看你大哥很聽老婆的話啊！」他想起韓天平給妻子打電話時的溫柔，那樣細聲細氣的男人一定對老婆千依百順，「妙計！」她在心裏稱讚自己后對得意的對韓天楨說，「咱們曲線救國怎麼樣？」「沒用的！」韓天楨冷冷的回答，生生把莫菲臉上的得意叮零哐啷敲成尷尬。莫菲小聲咕噥道，「沒試過怎麼知道沒用？」

「說了沒用就沒用！」韓天楨猛然跳下床胡亂蹬上拖鞋在屋裏轉了幾圈，嘴裏喃喃自語，「我喝水的杯子呢，哪去了，你見我杯子沒，剛還在這的，杯子呢？」莫菲無奈的端起桌子上大號醒目的藍色水杯遞過去，兩個人同時嘆氣。莫菲說：「什麼都不做事情只會更糟糕，試試也許一切都能逆轉。」韓天楨低頭使勁喝水，莫菲着急的搖著女人細弱的胳膊，「試試！」韓天楨輕輕推開莫菲，「真沒用，這些我都想過。」莫菲繼續大著膽子建議，「既然如此，豁出去乾脆告訴你爸媽，大不了打一頓，等他們氣消了也就好了，還能怎樣？畢竟是一家人啊！」

韓天楨暴躁的把杯子重重擱在桌上，「哎呀！煩死了，不想聽，你別說了行不。」她毫不客氣的抱怨，莫菲卻不敢說一句反抗的話。認識韓天楨這麼久，她都是細聲細語的女子，又何曾大聲過一句？莫菲知道韓天楨心裏一定是煩躁到極點，害怕到極點才會有這般異常表現，就是不知道在她的心裏，可曾後悔到了極點？

今天，韓天楨和貝西結婚四個月。

莫菲猜測韓天楨婚後的生活是不怎麼幸福的，帶着心結開始的婚姻又該如何幸福，我們可以不被祝福，我們可以沒有風光一日，沒有婚紗，沒有戒指，沒有累死人的酒宴和繁瑣的洞房程序。可是我們怎麼能少了共同進退的決心和相濡以沫的憧憬？

也許貝西是愛她的吧，但他的愛太自私，自私到讓自己的妻子孤身一人走進婚姻的殿堂。

也許韓天楨也是愛貝西的吧，當她的愛太輕率，輕率到以為生活的全部只有愛情。

說到底，這二人究竟有沒有錯呢？說錯了，錯有天大也不為過，說沒錯，他們也只是命運掌心中的可憐人，現在的一切問題歸根結底也不過一個錢字。

有錢人家的公子不上學也被稱作少爺；

有錢人家的公子留「花輪頭」也叫帥氣；

有錢人家的公子談論小曲小調叫優雅；

有錢人家的公子背着結他叫氣質；

有錢人家的公子住着大房子，家裏不擠也不鬧；

有錢人家的公子兄弟姐妹都不工作睡覺也是瀟灑。

莫菲可憐他們又覺得他們都是可恨的，尤其是貝西！她不相信他也和韓天楨一樣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他迫不及待的結婚怎麼看都帶有一些自私和市儈的成分。但這些深層次的東西還不到挖掘的時候，畢竟現在最現實最緊迫的只是個錢字啊！因為貧窮，所以他連表面上都從未正確過。

不過為了生活！莫菲悲哀的想着，比較著，自己和韓天楨，貝西和裴遠。她和裴遠分開了，韓天楨和貝西結合了，情愛的結局無非這兩種，可為什麼這兩種都是錯，這兩種都讓人心痛到想哭。

她終究也沒再和韓天楨講什麼，她們相視無言和以前一樣靠在一起看吵吵鬧鬧的愛情劇，電視里的人越笑他們越傷感，電視里的人越悲他們越開心，因為他們長大了，大到讓父母欣慰自己噁心的地步。可是沒人能拒絕成長！沒人能一輩子依靠着虛幻的純情和真愛過一輩子，也沒人能夠一直真實的看待世界。世界如此殘酷，唯有將視線扭曲才能找到生存的縫隙。以藐視的姿態看愛情劇的韓天楨和莫菲也找到了自己的縫隙，他們得以躲在裏面一直生活下去。

天色漸漸昏暗，她們都沒有出去吃飯的心情。最後韓天楨泡了兩袋速食麵，二人草草吃完草草的互道「再見」。

「再見！」

「再見！」

真想對昨天，對明天說一聲再見。

感慨萬千的莫菲剛到家，躺在床上腦海里揮之不去是韓天楨無助的眼神，正在煩躁中裴遠的電話了打過來。例行的噓寒問暖后，莫菲心裏一動問他：「想結婚嗎？」

裴遠嗤嗤的笑道：「想啊！」

莫菲嘆著氣故意又問：「那有中意的女子嗎？」

裴遠嚴肅的回答：「當然了，追我的女孩子從街頭排到街尾。」他以為莫菲在同他玩笑呢。莫菲撅著嘴悶悶的追問：「有喜歡的吧？」裴遠這才察覺出莫菲的異樣，正色道：「逗你玩呢，誰也比不上你，除了你，我眼裏再容不得別人。」這樣深情且文氣的言語平日裏是極罕見的，裴遠又說的認真，莫菲的心到底還是軟了下來。

她說：「如果我們結婚，不管多麼艱難，都可以快樂的生活下去吧？」雖是句沒頭沒腦的話，但裴遠卻毫不遲疑的答道：「當然」然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以前讓你跟着我吃了很多苦，那時候自己也太軟弱，很多事沒有做好，你相信我，以後我會努力的。」莫菲笑着斥責道：「是小時候檢查寫多了得到後遺症嗎？先檢討錯誤后表決心，聽起來都好笑，連說句好聽的都不會，真笨！」她同時在心裏堅定的回答：「我相信你！相信你是我的幸福！」

這天晚上裴遠的話第一次起到了「激勵」的作用，而不單單是從前的「激動」。莫菲心裏復又萌生出辭職的念頭，一個國企的鐵飯碗固然千金難求，但這樣的裴遠卻是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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