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羌管悠悠霜滿地（五）

就在當天晚上，總督大明朝天下勤王兵馬的統帥盧象升，便下令全軍趕緊準備停當，他命將士們在飽餐一頓戰飯之後抓緊時間休息，全軍要在今夜三更時分出發，前去尋找敵人主力決戰；他將一切軍務安排妥當，回到自己的大帳時已經起更了，盧象升用溫水洗了一把臉，就匆匆躺下休息，可是他躺下之後心緒仍然紛亂，久久不能安眠。

湊活著合了一會眼，三更剛過，他就帶上自己的人馬離開了這處營寨，向著巨鹿縣的方向去迎擊敵人。

兩位總兵官楊國柱與虎大威一前一後，盧象升的標營居中，近萬大軍行到了中午時分，先頭部隊便到了巨鹿縣的賈庄。

盧象升剛想讓人馬原地休息一下，順便開火吃飯，卻見前面一騎飛來，報信之人下馬施禮，稟報說是前軍得到了探報，發現有幾千正藍旗的清兵已經快到了附近。

眼見戰飯是吃不成了，盧象升見此處地勢寬闊，丘陵小山連綿不斷，於是命將士們原地背靠一連串的土丘列陣以待，三營軍馬布成一個品字形大陣，他自己的標營當先面對敵人來的方向嚴陣以待。

象升自己勒馬立於陣中的土丘上，焚香凈手後向四面拜了四拜，開聲道：「將士們，今天我們就要同敵人相遇了！我與諸位同受朝廷厚恩，今日正是我們為朝廷效命的日子，我們怕的是不能夠為國戰死，不怕不能得生。我——寧作斷頭將軍，戰死沙場，也絕不辜負皇恩而臨敵畏縮。縱然我們今天為國戰死，也使敵人不敢再輕視我們，並使千萬志士聞風興起，弟兄們，隨我前進！」

話音未落，他已經揚起了手中的三庭大砍刀，將坐下戰馬五明驥的馬鐙一磕，帶著自己標營人馬，一馬當先向敵人的方向馳去。

虎大威和楊國柱兩位總兵官的人馬緊隨督師標營的身後。大約行了十來里路的樣子，象升就見北方煙塵蔽天，遠遠地胡篥聲陣陣傳來。

他示意全軍稍緩，讓自己的標營下馬檢查個人的馬匹兵器，盧象升的掌牧官為緊好了五明驥的肚帶，眾人安靜地重新整隊，肅立在督師身後，象升將大刀高高舉起，靜靜地等待著敵酋的到來。

漸漸地，盧象升已經能夠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在瑟瑟的發抖，蔽日的黃煙越來越近，猛然間五六匹快馬，載著馬上的騎士飛奔而來，馬上之人同時高喊「前方三里，正藍旗前鋒！」

盧象升大刀在正午的陽光下一擺，他當先策馬朝著塵埃飛揚的敵陣奔去。陝西總兵官，署都督儉事虎大威擔任全軍的左翼，宣府總兵官楊國柱擔任全軍的右翼，兩軍沒等對圓，剛一接仗，虎大威的左翼兵馬便受不住敵人騎兵的衝擊，楊國柱見左翼動搖，虎帥的大旗稍向後退，便立刻命自己的副將在此指揮，他帶著五百騎兵從右側撲了上去。

盧象升也看到虎大威面對的是藍旗精銳，他舞大刀縱馬大呼，向前沖入敵陣，直到殺透敵陣整隊向左，兜在敵人的身後殺了回去。虎大威有了楊帥的支援已經穩住了戰場的形勢，見統帥親自來援，一時三軍振奮，殺得清兵大敗，四散奔逃。

巨鹿縣附近沒有逃遷的村民們，自發地糾合起來，他們拿著鋤頭、門栓和木棍、耙子，把那些逃散的清兵打死不少。

盧象升與虎大威、楊國柱二位總兵清點人馬，發現雖然殲敵七百餘人，自己的軍隊卻也折損了將近二千人，更可惜的是三人的部下戰馬死傷更重，全軍幾乎成了步兵。在簡單地打掃了戰場之後，盧象升的中軍又將倒斃的馬匹分了幾匹與當地的百姓。

趕在黃昏之前，盧象升三人率領自己的將士們退回到了賈庄，準備明天在此同清兵的主力決戰。

他剛將自己的轅營安置在一處大院中，正與幾位贊畫商議軍情，他派往雞澤送信的小校就在此時迴轉了來，盧象升問明情況，得知總監軍高起潛不僅不肯發兵相助，而且得知前方發生戰事，立即退軍五十里，到了這時，盧象升已經無力與這個閹人匹夫生氣，只是恨恨地嘆口氣，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定更時起，總監軍高起潛擁兵自重見死不救的消息就傳遍了三軍，盧象升等人只得四處彈壓，才避免大多數士卒逃亡。盧象升一直忙到三更時分，發出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就在這時，蒼茫的月夜中忽然傳來悠悠的胡篥之聲，緊接著突然就從四面吹響起來。

盧象升走出軍帳，側耳向四面聽了一聽，經年累月的征戰，他此時知道，自己已經被兩萬以上的敵人從四面包圍了。直到此刻，他依然非常鎮靜，這樣的結局早在他的意料之內，盧象升只是仍不免在心中遺憾道：「高起潛及自己分出去的關寧鐵騎，總計有十七萬人馬，已經是圍困自己清兵的八、九倍之多，而且他們駐紮的地方離這兒只有五十里遠近，假若能夠星夜趕來，給敵人一個內外夾擊，該多好啊！」

明知在大明境內，自己卻是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困在此地只有死路一條。可是在大明朝的疆域內，他盧象升卻已經無路可退，這也堅定了他的決心，一定在此拖死清軍的主力，不能讓敵人輕易渡河南下。

四更剛過，盧象升猛然從塌上驚醒，他的中軍帶著負責防守東面的總兵官楊國柱，兩個人急匆匆走進大帳。

盧象升聽著外面敵營中的動靜，心中就是一動，「莫不是援軍已到，可自己就是大明全國勤王兵馬的統帥，這支援軍又是從何而來？」

他首先排除了總監軍高起潛派關寧鐵騎來援；同時也不認為當地百姓有實力與兩萬清兵正面作戰，姚東照昨日回赴畿南，此刻更是不及趕來援救，此時唯一能夠救援自己的只能是京師的三大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