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書閣令牌
寧靜的午後，偶有飛鳥掠過，發出嘰嘰喳喳的鳴叫，微風不時吹過，綠色波浪起伏，竹葉沙沙作響，宛若世外桃源。
慈安堂便建在這片茂密的竹林中。
走進竹林，眼前又是一座牌樓。此牌樓白玉雕砌，高六丈有餘，上書「蘭心蕙質」幾個大字。
這便是府中最新的牌樓，當今帝王下令修建，距今不過幾十年。
穿過牌樓，便有身著青衣的管事嬤嬤出來，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倨傲，「小姐請留步，老夫人不見客。」
這管事嬤嬤滿頭白髮，臉上皮膚如同枯樹，走動之時，一隻跛腳明顯。
「這也是個可憐人！」秦萱想到自己前世同樣變成殘疾人，一個跛子，一個瞎子，半斤八兩，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我不是客，是家人，煩請嬤嬤通報，我便在此處靜候佳音。」
秦萱滿面笑容，圓圓的眼睛眯成月牙，辯解道，「嬤嬤，你也是家人，自家人不該見外。」
眼前的老嬤嬤想不到她會如此狡獪，有些詫異，渾濁的眼球上下抖動，閃過一絲精光，「老奴不敢，請小姐稍侯片刻。」
秦萱應下，踱步至不遠處的四角涼亭。嬤嬤見此，微微點頭，自行離去。
這嬤嬤看似老邁不堪，步履蹣跚，卻不消片刻就在竹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萱不慌不忙的等著，涼亭周圍竹葉青青，清風拂面。
一灣小小的水塘，藏在竹林深處，清澈透明、波瀾不驚。
水底鋪滿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間或有幾條灰色小魚悠然游過，泛起一陣漣漪。
晝閑人寂，鳥語悠揚。秦萱望著塘中卵石，嘴角浮起自嘲的笑意。
曾幾何時，她也如這池中的魚兒一般無憂無慮，老天卻和她開了個可怕的玩笑。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老夫人身邊的管事終於再次出現，請她進去。
秦萱跟著引路的吳嬤嬤，穿過青石長廊，垂花門樓，走進一間寬敞的廳堂。
室內的紫檀木雕花案上，豎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鼎中煙氣騰騰。
老夫人年過六旬，但望著只不過四十齣頭。她寬額深目，鬢髮微白，頭上插著一支如意簪，優雅內斂，波瀾不驚，好似天下沒有任何事可以讓她動搖。
老夫人帶著上位者的威嚴，目光自上而下，一掃而過，帶著隱隱審視。
秦萱心中一涼，只覺得自己內心隱藏的秘密在眼前的老婦人面前毫無保留。
她深吸一口氣，不敢有絲毫遲疑，快步上前見禮。
老夫人卻出乎意料的溫和，「好孩子，快快起來，無須多禮。」
言語間，老太太已經微微俯身，伸手將她拉起，並示意其坐在身邊。
秦萱受寵若驚，正在恍惚間，只聽身邊的老太太淡淡問道，「可有為難之事？只管告知祖母。」
「祖母，沒什麼事，想起好久沒來向您請安，這便來了……」秦萱斯斯艾艾的回答，在老太太面前，她總感覺底氣不足。
老太太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秦萱因為母親的關係很少親近祖母，因而雖是親祖孫，卻好似隔著千山萬水，交流幾近於無。
當然，老太太這個做派並不只是針對她。聽聞秦雪幾次求見，均被不冷不熱的擋回。因此，她完全摸不清這位祖母的心思，心裡著實忐忑不安。
「要是沒事你也不來我這了，不是家人么？家人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有話就說！」老太太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老嬤嬤，臉上閃過笑意。
老太太還真是直接，這讓秦萱有些尷尬，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沒了用武之地。
「怎麼辦？是繼續裝可憐，打悲情牌，還是直截了當闡明來意？」
「不管了，先試試，大不了再想別的辦法！」
短短瞬間，秦萱心中轉過數個念頭。
最終，她斂去所有心思，站起身朝老夫人深深一拜，「孫女自知資質淺薄，卻仍有進取之心，斗膽想進藏書閣，請祖母相助！」
膚色白皙，目若星辰，眉間一點硃砂瀲灧，眼前分明是一個初初長成的少女。
透過這張年輕的面孔，老夫人卻好似看到另外一張臉，兩張臉漸漸重合。
老夫人的眼神不知不覺凌厲起來，飽含著難言的不明意味。
當年那個女子也是這樣看著自己，目光中含著倔強，和眼前的人多麼相像。
老夫人沉默不語，空氣好似凝固了，濃稠得化不開，讓人無法呼吸。
就在秦萱以為會被拒絕時，老太太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告訴我，你真的想在武道上走下去嗎？」
秦萱點點頭，堅定的回答，「是的，我想成為一名武者！」
「你要知道，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的祖輩、父輩為此付出了太多。若是你堅持走下去，就要肩負起家族的責任，也許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孫兒知道，而且已經做好準備面對一切困難。」還有什麼比前世苟延殘喘更糟糕，她其實沒有退路，如果放棄，那她一輩子都是個廢人。
她更清楚祖母指的是什麼，秦氏代表的榮耀，也是責任。
無數先輩獻身妖族戰場，包括她的祖父、叔父。現在，她的父親仍舊常年在戰場廝殺。
這也是即使秦氏從來血脈不旺，也無人敢輕視的原因。秦氏為了帝國，為了人族付出了太多。走上這條路，意味著未來將要繼承秦氏的血與火。
老夫人再次沉默，不知過了多久，「你資質不出色，並不是理想的繼承人。我破例許你入藏書閣三日，若是三日後你能通過家族秘境第一層，我便給你進出藏書閣的自由。」
「孫兒必將竭盡所能，不讓祖母失望！」秦萱大喜過望。
家族秘境便是祖父所說的無數秘密之一，隱藏在秦府殘破的古建築當中。
作為家族子弟的試煉之地，秦萱自然很清楚秘境第一層至少要煉基二階才能通過，這是老夫人要讓她知難而退。
然而她今天的目的只是想要進入藏書閣，在那裡找到解決自己身上灰色物質的方法。
只有去掉經脈中的灰色物質，她才能進一步修鍊，否則她的武道之路止步於此。
至於能不能通過秘境第一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夫人不再多言，隨手丟給她一塊白色的玉佩，「拿著我的信物去吧！」
秦萱急忙接過信物收好，心中暗自感激，「多謝祖母！」
對祖母而言這只是舉手之勞，但對她而言，卻是生的希望。
「府中的藏書閣年代久遠，除了武學典籍外，收錄的奇聞雜記眾多，希望在藏書閣中有所收穫！」她暗自期待，燃起了希望。
「三天的時間過於倉促，但這也沒辦法，只能有目的去尋找了。」
「祖父，您若泉下有知，請保佑我！」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一彎明月掛於樹梢，秦萱告別了祖母。
月光如水，傾瀉而下，青石路面上，滿地生輝。
秦萱身姿清絕，舉止舒雅，好似深青色夜空中的一顆星子，煢煢孑立、清輝燦燦。
她不緊不慢的走著，走著，逐漸完全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