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

正當祝萋萋興趣缺缺，欲收了畫作回神捕司，卻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來兩人，只見一人眉清目秀，溫潤如玉，一襲白衣恰似個濁世佳公子。而他身後一人穿著黑衣，不敢東張西望，在這般熱鬧市斤之中卻出其謹慎，像是下一秒會拋出個刺客似的。

這二人引得街道上少女紛紛側目，卻似早習以為常。

「這不是景王殿下么？」

「噓，小聲點，不可隨意議論皇室……」

「要是能嫁給景王殿下，真是死也值得了……」

「……」

祝萋萋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畫作被捏得緊了緊，想不到今兒個倒是好時節，竟然在大街上遇到大梁景王雲中溪——曾經厚顏無恥去往大寒求情的使者。

「本宮以為和親一事並不妥當，一則喚雲年紀輕輕，雖為皇室卻怕是無法守得了大梁的繁文縟節，再則你又如何保證喚雲公主能入大梁安穩一世。」

「本王既為我大梁求取公主，必會護他一世周全，父皇也會在大梁皇室中為公主尋一好姻緣。請公主寬心。」那人雙手作揖，信誓旦旦道。

彼時，她即便百般阻攔，其實早已無力回天，龍九卿為了與大梁結盟讓喚雲和親，而她私心裡要為同甘共苦的林暮嵐報仇，竟眼睜睜望著至親遠嫁。

或許她彼時心裡更願意相信大梁景王言之鑿鑿的承諾，也相信喚雲既然能在王朝更迭中存活下來，便也能在大梁找一個好夫君活下來。

一切還是落了空。

她甚至依稀記得當年她十歲時在皇家狩獵場上騎著矮種馬，傲氣十足的朝著一眾小公主走來，洋洋得意，身後跟著沉默寡言的龍九卿。

八歲的喚雲還不到她胸口，伸著手跌跌撞撞也不摔朝她跑過來，眼睛里天真無邪道：「阿言姐姐，你也帶阿雲騎騎馬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摔下來母后肯定又要說我了……」她噘著嘴一臉不情願，可手裡面的馬鞭卻不知不覺已經遞給了這位小公主。

再長大些，喚雲與她卻又有不同，她愛快意江湖舞刀弄槍，與七哥相伴，可喚雲卻喜歡呆在廚房搗鼓一大堆吃的，每每出其不意的放在一堆膳食中間。

初初時因不小心吃了喚雲的菜免不得拉肚子，可龍九卿與她委實不敢打擊這位熱衷於廚房的妹妹，吃到了只得咽下去也不敢多說。

若非一日夜遊，她見喚雲在池塘邊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周圍也沒個宮娥，走進看知喚雲端著自己的吃食，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邊塞邊道：「明明阿雲做得那麼難吃，阿言姐姐和七哥還吃下去了，吃下去還拉肚子了……阿雲真是太差勁了……」

喚雲說著說著便哭了。

一日，喚雲蹦蹦跳跳跑進練武場，抱著龍千言的胳膊興奮道：「阿言姐姐，方才有人說我做的糕點好吃！有人說我做的糕點好吃！」

彼時她哪裡曉得喚雲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那言語中人自能讓她喜不自勝。

她十六歲入大齊做人質，十八歲回大寒，大底是多了龍九卿的照拂，再者自小便乖巧，除卻更喜歡埋在廚房外，似乎沒別的不好。

大概，唯一的不好便是吃她糕點的人沒有了。

這記憶來得洶湧，待那雲中溪不小心擦肩而過，祝萋萋放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手中摺扇一收，將那畫作遞給蘭桂樓老闆道：「替我送到神捕司。」

那蘭桂樓老闆正為難，祝萋萋已經從懷中摸出一錠碎銀子遞給他，道了聲謝。

那老闆望了望匆匆離開的小公子，搖了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啊……」

「子夜，你說今兒個萬花坊的露華濃姑娘要賣初夜，本王是去還是不去呢？」那走在前面抱著胸的男子似乎有些為難。

「據說燕國珩王殿下已經去了，殿下何不去湊湊熱鬧？」子夜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我看是你想湊熱鬧吧，那露華濃不知道從哪兒忽然冒出來，兩個月不到京城之中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本王今日便去看看，到底是個怎樣傾國傾城的模樣？」雲中溪唇邊帶笑，眸中三分戲謔，三分玩味。

祝萋萋一路跟過來，眼見他二人在一群濃妝艷抹的女子簇擁下進了一處燈火通明的酒樓，抬頭一看竟是今日耳邊多次響起的「萬花坊」。

她不做他想，被一群塗脂抹粉的姑娘們簇擁著進去了，抬眼望去，哪裡還有雲中溪和子夜的蹤影，不禁急得跺了跺腳。

卻聽不遠處一兩個極低的琴音，委婉纏綿的琴音漸響，似高山流水版優美動聽，卻時而又入飛鳥入雲鶴唳於天，時而高亢時而婉轉。

那紅色然就的高台上的女子著一身粉色輕紗，正是猜燈謎的露華濃，卻見她眉目婉轉，當真是媚眼如絲，一雙似勾魂的眉眼所過之處道讓人頗為招架不住，只覺那眼神酥入骨子裡。

祝萋萋心裡微微驚訝，她一介女子豈會有這般感想，她再抬頭望去，心中默念「清心咒」，唇邊念念有詞：清心若水，清水即心。

片刻之後，卻見那女子眉眼之間哪兒還有半分媚態，冷若冰霜的臉上帶著几絲冷笑，但見祝萋萋時卻又似冰山融化一般，沖她微微點頭，似乎對於她能衝破媚術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