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熊怪憶真身
我捂著被孫悟空快踹破的肚子，同觀音菩薩到了珞珈山紫竹林。觀音盤坐在蓮花寶座之上，我便跪在她面前，磕了三個響頭，連聲道：「謝觀世音菩薩救命之恩。」菩薩叫我盤坐好，問到：「黑熊怪，你可知我為何救你？」「菩薩大慈大悲，憐憫蒼生。」
菩薩輕笑了兩聲，說：「我佛固然慈悲。我念你喜愛佛法，又不忘母難日，故要收你在我座下修習，望你早日得道。」
我正要謝菩薩，天中劃下一道金光，只見一人腳跨青獅，左持青蓮，右持如意，身披瓔珞衣，頭戴天冠，目光柔和靜雅，竟是文殊菩薩。我連忙拜見。文殊菩薩向觀音說到：「觀音啊，真是天道好輪迴，歸我管的孽果竟又與你扯上了關係。」
文殊菩薩用如意敲了敲我的頭，我竟身形變小，四肢着地，黑毛變青毛，還長出了蓮花花斑。青蓮緊閉了花瓣，青獅也閉上了眼睛。觀音說到：「原來是她。」
文殊菩薩對我說：「隨我來。」到了五台山，文殊菩薩又用如意敲了敲我的頭：「孽果，記一記你的身世吧。」
我是文殊菩薩左手所持青蓮花的女兒，一顆小小的蓮子，不知自己生父，只知自己還有七個兄長，皆是娘親參悟文殊菩薩的佛法所結出的智慧果，我也當自己與他們一樣是顆智慧果罷了。我每天隨着文殊菩薩參佛講佛，沐浴著菩薩的般若智慧，漸漸也有了些修為。
那日我滿200歲，文殊菩薩恰巧從王母那得了一勺瑤池水，正要賞給我娘親，娘親為了護我，特將一瓣未展。文殊菩薩怪之，定睛一看，蓮蓬中竟多了一顆蓮子，本以為是顆智慧果，卻發現我的女兒身，大怒。那時我才知文殊菩薩的智慧果是沒有女果的。
文殊責問我娘親是否受了旁門邪教的玷污。娘親淚眼婆娑，道沒有。文殊將我移出懸在空中，用金剛寶劍在我身邊饒了一圈，斷定我還是佛門之物，又用金剛寶劍敲了敲我的頭，突然將劍頭指向坐騎青獅。青獅跪向文殊，道出他是我爹爹。
娘親和爹爹雙雙求情，想用他們的命保我的命。文殊終是不忍的，罰娘親和爹爹各抄誦心咒3萬遍並抹去1萬年的修為，每月月圓之時還要去自領雷刑。而我，文殊菩薩說了，遍歷六道輪迴，若能悟出佛法之奧秘就可以同觀音菩薩去修行。
當然，這也是觀音菩薩過來求情的結果了。母親和觀音菩薩的蓮花寶座是親姊妹，母親見文殊菩薩動怒，趁其則斥爹爹之際，千里傳音向姐姐，也就是我大姨，求助，於是大姨就搬來了心軟的觀音菩薩。
文殊在我身旁念叨到：「你是我佛門孽果，能否修成正果要看你自身造化，我佛慈悲智慧，念你心正智善，今送你入六道輪迴，嘗遍六道之苦，若能參悟我佛奧秘，我便將你交給觀世音，從此不再管你。」
文殊菩薩將金剛寶劍一揮，我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對，是不知「身，在何處」，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形體去了哪，只感到空前的輕快，這怕是在無色界中了。
天道有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共28重天。無色界裏沒有物質現象，只有受、想、行、識四種生命特性，這裏的天人都被稱作神。當時爹娘為了掩飾我的身份，爹爹給了我神，娘親給了我形。因為爹爹的神來自佛門，我在這裏算得上是初級神里的上乘。
我記得佛法里說過，天人成佛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世間的福報太大了，能享受的太多了，所以他們不會追求解脫成佛，根本體會不到這些有什麼價值。可是我不同啊，我知道我若能修鍊成佛，便可一步成功，既免了五道輪迴，還能回去替爹娘領了那每月的雷刑。看來文殊菩薩還是暗暗關照我的嘛。
因為缺乏娘親的神，我還不是一個完整的神，因此壽河裏沒有我的壽花。壽河在彌須山頂，壽花是每個天人的壽命剩餘值的記錄，其狀如桃花，色由紅至白，天人若上升成佛，壽花變釋出金色，繼而化成法器，天人若壽終，壽花便發黑潰爛，待天人神形俱滅，壽花便溶在壽河裏，由壽魚清洗記憶，當有新天人來時，壽魚再把它們重組。我必須先練出完整的神，才能在這天道被記上一筆，這樣就算有了天道的經歷。
在這無色界，沒有凡人的慾望，只過了500年，我就激發出了娘親該傳給我的神。第二天清晨我就守在壽河邊，果然，壽河裏多了一朵壽花，紅如人血。
為了確定這朵壽花就是我的，我找了一條壽魚詢問了一下。壽魚是普通的天獸，大抵是找不着我的，我便朝他潑了一抔壽河水，他確定了我的位置，戴上顯形鱗鏡（壽魚的法器，狀如眼鏡，能夠看到神的本形），朝我罵了一句：「不知好歹的小神，小魚我可是照看你們壽命的天獸，向我求教還如此無禮。」
我剛想解釋，他突然咬下壽花上的一片花瓣，壽花突然變至粉白，繼而慘白。他微笑着看着我說：「你的神是自來神，與你本身修為無關，你不該在此。」「那我在天道的日子就這麼結束啦？」壽魚說：「不，你的壽花是否發黑腐爛要看你自己的造化。」「那我要怎麼造化？」「別問我，我也是替人辦事，文殊菩薩囑咐我不能對你透露半句。」說完他就遊走了。
文殊啊文殊，還以為你送我到無色界是幫我，沒想到是教訓我。要知道，壽花消失，那就是神形俱滅，意味着我做神的日子到頭了，我一步入佛的如意算盤可就泡湯了，我該如何保住它呢？
壽魚一定知道。我循着他的游痕，一路到了須彌山南天。只見他突然躍起，化成一個矮胖公子，身披金鱗甲，頭頂兩個Y型龍角，還有兩根1米白須耷拉到大腿根處，左右擺着走進了一座琉璃宮殿。直覺告訴我這是傳聞中西海龍王和一隻鯉魚精的私生子，原來被安排成了一條壽魚，怪不得六道之中全無他的蹤跡。
宮殿外層散發着濃濃的仙氣，都到了嗆鼻的地步。我忍住噴嚏，緊跟過去，見殿內只有一女子，與他身形相似，僅披着一層透明紗衣，側躺在一張大炕上，右手墊在頭下，左手輕拍著胸前的，哎，不仔細看還真沒看出她胸前還有一個小嬰兒。她正在哄嬰兒睡覺。這嬰兒人首魚身，莫非是傳說中的鮫人？
女子聽見動靜，緩緩睜開雙眼，看了看壽魚又把眼閉上了。壽魚看了眼床上的女人，自己朝裏屋走去。我發動嗅覺，竟發現這女子並非天道之物，而是畜生道中的鮫人。難道宮殿外那道仙氣是為了掩蓋這鮫人的氣息？不管這女子與壽魚是何關係，在南天裏藏着他道之物，壽魚便是死罪難逃。
我找到壽魚所在房間，威脅他說：「你若不交出護我壽花的方法，我便把人魚之事告訴增長天王（須彌山南天，也稱南贍部洲的管理者），到時候，我們兩個一起神形俱滅。」壽魚慌忙戴上顯神鱗鏡，抬頭看着浮在半空中的我，連連作揖：「小神小神，我知道你是佛門之物，自有菩薩替你撐腰，你就放過小的吧。」
「可我現在就賴上你了，你幫我就等於幫你自己。」
壽魚沉默了幾秒，我試探到：「莫非你喜歡外面那炕上的胖妞？」
壽魚面露慍色，說到：「她有名字，不是什麼胖妞，她很美。」
「我明白了，你喜歡她。可我看她好像對你沒有什麼感情啊？」
「誰說的？你都看到了，她懷裏的孩子是我的。對我沒感情會有孩子嗎？我告訴你，你的壽花可只能維持到明天午時，你最好趕緊想辦法，不要在我這浪費時間。」
我仔細想想，如果這壽魚不肯告訴我辦法，我就算揭發這鮫人，我還是落個神形俱滅，我得另尋他法。
我快速飛到檢索閣，查遍了和壽花的書籍也沒有看到保住壽花的方法。準確的說，是根本就沒有天人提出過這個問題，他們都是思維通達，認為要死就死唄，成佛還是入輪迴在他們看來都一樣。
我正絕望，餘光瞟見一則關於壽魚的記載，壽魚本就是天道里的一個官職，凡做此官者，都必須修鍊「修補」技能，這種修補技能採用紡織手法，低級能恢復無命之物，高級能藉助壽花恢復有命之物。
「有命之物」。我突然想起琉璃宮殿裏那個鮫人，她那一身薄紗似乎不是普通的織物。我迅速翻到壽花那章，對，沒錯，壽花消在壽河後會聚成絲線，需要新的壽花時，壽魚對絲線啟動修補技能，新壽花是透明的，等到佛界或天界下指示，再賦予壽花顏色，也就是壽命記錄。難不成那鮫人是被複活的？壽魚復活一個鮫人還與她生下孩子，這是真愛呀。壽魚是可以對壽花賦色的，也就是說，我只要讓壽魚給我的壽花重新上色就行了。
那麼，鮫人，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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