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破滅
靈山上大雪紛飛，古魄同往日一樣，正坐在椅上看書，抬手翻書，心卻不知為何跟著翻動的書頁恍惚了一瞬。
古魄放下手中書本，想著大概是因為看書看的疲累，於是站起身子，活動了一番筋骨，穩了穩凌亂的心神。
「咣當！」
劍風斬斷了幾縷青絲，在空中飄蕩，金屬撞擊發出一聲巨響，武盛沒來的及反應，只覺得手被刀柄震的生疼，接著刀柄脫手，跟著那幾縷青絲飛了出去。
「將軍！您這是又是何苦？」
無心不知何時已經立於祭台之上，看到武盛抬刀揮向自己，一顆念珠自手中飛出，擊落了武盛手中寒刃。
寶刀落地，寒光閃落，雷電呼嘯，大雨傾刻有如水潑般來襲，四面火舌瞬間被這天降大雨覆蓋湮滅。
百姓們心頭正是激奮，只以為是天降神雨，任由那大雨拍打著，竟然沒有一人離去。
剛剛大風肆起，引得火苗飛竄，黑煙滾滾，台下的百姓隔著濃煙，沒有看清武盛先前意欲了結自己的動作，只聽到了一聲金屬撞擊的啶鳴巨響，如今火煙散盡，紛紛向台上看去。
「哪裡跑出來了一個和尚？」
「這不是那個高僧無心嗎？」
「無心大師？他就是無心大師？」
「感謝聖僧出手相助！」
台下聽到上面的人便是他們的除妖英雄無心，一片轟然跪下，崇拜道謝聲四起。
台上二人衣衫盡濕，雨流滿面，好像絲毫沒有聽到下面發生的什麼，只是看著彼此。
「師傅不必多說，武盛去意已決！」武盛話語間滿是堅決。
「是嗎？」無心手做佛禮，輕聲詢問，卻能穿透風雨。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武盛還未來的及回應，突然天際突然飄來一陣鬼魅狂笑，帶著肅殺死寂，聲音穿過閃電，越過風雨，傳向祭壇。
這聲音聽的人驚悚心麻，台下百姓瞬間騷動著，擠在了一起。
武盛驚異，心中湧起不安之氣，本能向著祭台四面望去，除了雷雨閃電，布衣百姓，未見其它。
「什麼人？」武盛下意識的警覺，看著天空，開口喊道。
「將軍，是我啊！我就在你的面前啊！」
男人的聲音渾厚低沉，帶著戲虐，武盛心中一驚，低頭望向前方，眼前分明仍是只有無心一個，可那聲音，明顯不是無心發出。
「閣下究竟何人，既然出了聲音，又何必裝神弄鬼，故不現身？」
武盛向著空中問道。
「武盛，你這個懦夫，為了這些愚民，親手殺死了自己妻子，怎麼樣？你是不是心中正怨恨自己，怨恨這些人？我來幫你了結了他們怎麼樣？」
聲音依舊從天際飄來，帶著死神戾氣，百姓們聽的發抖，抱做一團。
「快跑！」
一個男人拉著妻子想要離開，剛剛走出兩步，一團火焰穿過大雨飛來，兩個人瞬間變成了在雨中打滾的兩團火球，看起來驚悚不已。
「啊！」
火球發出了凄厲的慘叫，百姓們戰慄著擠在一起，一團騷動，一片哀嚎哭泣。
「大家別慌，呆在原地，有無心師傅在，還有我武盛，我們定會護大家周全。」
武盛沖著四處的慌亂躁動大聲呼喊，下面的人群瞬間穩定了許多。
是啊！將軍說的沒錯，無心聖僧連狐妖都不怕，一定可以救他們。
「你究竟是誰？給我滾出來！」
武盛想著剛才那聲音，心中本能生出戰慄寒意，不敢貿然轉身彎腰撿刀，右手悄悄放在了身後，摸向了藏在腰間的那把匕首。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不到嗎？」
男人聲音又起，武盛再度前望，前面仍是無心，眉頭一蹙，心中生出煩躁之氣。
他早就打算今日與白笙一起奔赴黃泉，這人是正是邪早已與他無關，可是···他望向四面百姓···無論如何，他不能放著這群無辜百姓，束手不理。
武盛剛想開口再問，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披黑色錦袍的暗影，他的瞳孔驟然收緊，便要掏出匕首，可是那麼黑影卻只是晃了一瞬，眼前站著的分明是僧人無心。
武盛握住匕首的手瞬間鬆了開來，晃動了兩下沉重的腦袋。
原來是他太累了，竟然將無心錯看成了一抹黑影。
等等！
武盛的身子一震，方才鬆開的右手，復又握上了匕首，因為對面的玉面僧人，臉上好似覆著黑氣，嘴角咧著，臉色森白，身上籠罩著強烈的森然邪氣。
「你不是無心！你是誰？」
武盛眸光化做利刃，穿過大雨，掃向對面的無心。
「哼！」
對面的和尚一聲冷笑。
「你說對了，我不是無心，可是···無心一直是我啊！」
和尚冷笑著，聲音卻已經變成了先前天際飄來的死寂男音。
「一派胡言！」
武盛出言叱道，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哪知道對面的和尚突然背過了身子，把背朝向了自己。
就是現在，匕首出鞘，寒光盡閃，武盛沖的大雨飛濺，手中利刃直指和尚腰間。
怎麼可能？武盛看著手中利刃，一臉的不可思議。
剛剛他明明用盡了全力衝刺，可這匕首卻好似撞在了磐石之上，連對方的衣服都沒有穿破，直直的被擋在了外面。
「啊！」
百姓們看著武盛拿匕首捅向聖僧腰間，一片嘩然。
武盛愣愣的看著手中匕首，接著覺得臂上一麻，手中的匕首瞬間融為鐵粉，下一秒被大雨衝散，接著腿上無力，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阿彌陀佛！」
武盛坐在地上，全身麻木，無法動彈，聽著這假無心的清音響起，卻無法揭穿。
「百姓們！狐妖身死，妖氣卻未散，竟迷惑了神武將軍殺害貧僧。剛剛你們也一聽到，他說要報仇，為今之計，只有掏出狐心，放盡狐血，方能永除後患！」
無心的聲聲在天地間回蕩，百姓們聽著無心的話，早已紅了雙眼。
「掏心，放血！」
「滅了她！」
不知是誰先響應了無心的話。
「不要！」
武盛努力想要張開麻痹的嘴，可意欲喊出的兩個字，卻只是在緊閉的雙唇間，發出了一聲輕如空氣的嗚咽。
他眼看著百姓怒吼著，如洪水般的湧上了祭台，看著一個人撿起了自己先前被無心擊落的寶刀。
「不要！」
眼中有濕淚滑出，卻又瞬間融入雨中，一如他胸中的悲痛怒喊，撕裂沉痛，終究只能穿過麻痹雙唇，化作幾聲憋悶低吟。